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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聆
我和隐聆从KTV出来的时候,外面居然下了一层薄薄的雪。穿着吊带装的我们相视一笑。彭气揣吁吁地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大衣。隐聆看都不看一眼从他身边走过,高跟鞋踩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彭眼里有疼痛。
坐在车上,我问隐聆:是不是你不爱,就可以为所欲为践踏他的自尊?
我只是没有虚伪地接受他的殷勤。隐聆冷漠地说。
她双手环抱在前。嘴唇因寒冷而有些发白。可她宁愿饱受寒冷,也不愿意接受一个她不爱的人的关怀。
彭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四年里一直持续追求隐聆,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我还记得彭在路上手拿玫瑰拦住我们时脸上的坚毅,而隐聆用更坚毅而冷漠的表情拒绝他。
隐聆说,我们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他应该找一个外表漂亮内心平淡的女孩才会更长久地相处下去。
给他一次机会,才能让他知难而退。我怜惜一个男孩的痴情。
一旦给机会,就是残忍地消耗一个人的感情,我不残忍,所以不给他机会。隐聆说这话时,理智而不带任何感情。
我不作声了,推开窗户,还可以看见彭逗留的背影。有时候,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这样痴痴恋上一个人七年不变?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不接受他做朋友也可以?只是我不问,不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能平和相处都是因为彼此不过问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每个周末,我都会坐夜车去另一个城市和绪在一起。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从我大学毕业那年开始。绪是我用了二年的时间争取才在一起的,所以我很理解彭的感觉。在他身上我看到我自己,可我比他幸运。绪不是隐聆,他最终接受了我,并给了我一段安稳的日子。
每次我坐在车上,整夜整夜睡不着,看着外面不断变化的风景,我幻想着绪向我求婚。虽然每次都没有。但我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男人的感情是要在女人给他足够的时间慢慢挑选的,特别是对于一个不是他最初选择的那个人。许多人不懂得,所以最后把自己逼得毫无退路,例如插足他人恋情的第三者,总是急于要求对方表态,爱我或是她。呵,这样的幼稚,怎么可以玩感情这场华丽的游戏?我愿意给绪足够的时间。虽然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只要我在他身边,我总会有办法让他知道我会是他最适合的人。
推开绪的房子,一股浓烈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我敏感地嗅到这里曾经有女人逗留的痕迹。我的心不由得痛起来。
绪热烈地拥抱了我,给我带来的香水百合找了个高脚瓶放在那火红的玫瑰旁。
这是同事在这里来玩忘拿走的。他含糊地说道。
我点点头,这玫瑰真娇艳。绪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半夜醒来,听到绪叫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走的时候,绪送我上车,上车的刹那,我转身问他: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会不会想我?
绪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如坠雾里。如果你离开,我会去把你找回来。沉默了一下他深情地说道。
我心满意足地上车,回到我的城市。
回到我和隐聆一起居住的房子,客厅的桌子上有张字条:缨,我回老家,几天就回。
推开隐聆的房间,床上放着几瓶空了的安眠药。我想,今夜也许我用得着它。
晚上,我打上冰蓝色和黑色眼影,涂上以前不曾用的口红。然后穿上黑色薄纱吊带裙子,临出门时,我在脸上擦了一点胭脂,它会让我过于苍白的脸上显得自然些。
我去了那家很久没去的酒吧,一进去就有人过来和我打招呼:Hi,缨,今天的你看起来美丽极了。他是同公司不部门的同事,一直表现出对我的好感。
那晚,我接受他的邀请和他跳舞,他并没有趁机占我便宜。凌晨2点时,他送我回家,半路上吐了他一身。他轻轻拍拍我的背,道:缨,下次喝酒的时候不要把几种酒混合在一起喝,对身体不好。我的眼泪就掉了下下来。我想:为什么我不能爱上别人呢?未必身边的人就比绪差,即使不是他,一样可以感受到温暖。可我还是如此地想念绪。也许爱上的那个人总是心不由己。无能为力。就像一双鞋,勉强穿也还可以,但总不如原来的合脚。
隐聆回来的时候非常憔悴,海藻般的长发不见了。一头凌乱的短发让她显得更加冷漠。
她一回来就病倒,高烧不退,但不愿去打点滴。只是紧闭双眼,紧咬嘴唇。她在忍受着强烈的痛苦,我知道,甚至可能面对某种艰难的抉择。
昏迷一天一夜醒后,她第一句话便是:缨,我终于解脱了。脸上有着难得的甜美的笑容却很沧桑。
我没有多问,只是给她吃了稀饭和蔬菜。她很虚弱,需要食物与休息。
等她恢复一些后,她开始说起他,拂尘,一个她谣不可及的梦。
她从小就是孤僻的孩子,不喜欢与人打交道。高三那年,她转校去了他的学校。由于性格所致加上高三学习紧张,她在那里并没有朋友。
愚人节那天,教室充满了嬉戏的味道,为一向沉闷枯燥的高三生活带来一丝轻松。
因为不善言辞,她退到教室的角落,看着同学们相互开玩笑,而自己自始至终如同一个局外人。
正当她百般无聊时,前面的男生拂尘回头说:为什么你不留长发?长发的你会更让人喜欢。
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挂着善意而明亮的笑容。她有些恍惚。仿佛有花香的味道弥漫开来。
那一刻,孤独的隐聆觉得有一面镜子把她的心照亮了。
从此,沉沦如此。乐此不疲。不能自拔。
直到高考毕业,他们再没有说一句话。每次碰面都会只是点头微笑,如同老朋友一样。
高考后,他们见过几次面,每次看着她长起来的头发,他总是忍不住去揉碎把她像小孩一样拥在怀里。每次离别时,她总要求她先走,然后回头看他的笑,那么美妙。那时候,单纯的他们以为一切美好幸福的日子会这样一直下去。
后来,因一点小争吵,她断了与他所有的联系,一个人远负他乡,最后两人彻底失去音讯。她一次又一次回忆起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肯将它从记忆删除。
她的短发,已长到垂腰彼此纠缠的长发,如同三月的垂柳孤单地在风中飞扬。
每一次她清洗头发后都会抚摩它们,不知道它们还可以停留多久?如同她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他逗留多久。那时候,明明那样爱,那样不舍,却还是轻易的放手。是日后的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爱一个人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吧。
隐聆再次见到拂尘时,距离他们分开已经七年。拂尘显然已经不认识这个长发垂腰的人是她,从她身边擦间而过。
隐聆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单薄地道:拂尘,拂尘。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女孩,茫然地看着她。她的心一酸,胸口像刚愈合的伤口被生硬地撕开一样痛疼。
我是隐聆。我是隐聆。过了很久,隐聆依旧为这句话而心痛。就像一个爱好音乐的人失聪后拿了绝美的曲子给他听一样让人绝望。
他们礼貌地互留联系方式。临别时,隐聆对他说:你可不可以让我先走直到我的背影消失不见你再走好吗?
拂尘默许了。隐聆很遗憾他没有问理由。如果问了,我就可以彻底地忘记他。隐聆后来说到。
当她走几步回头时,他果然等在那里,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又露出她熟悉的笑容,安静,明亮,灿烂。所有从前的时光仿佛有回来了。却相隔了七光年的距离。
隐聆赶紧回过头,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她再没勇气去看那个笑容是否还在那,害怕一回头,已经失去所有的踪影。
这次回家,是因为他结婚。
我站在马路这边,看着他把新娘抱起来饶圈。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为他们洒下的花瓣被风吹到我脚边,我蹲下来,拾起一片花瓣,眼泪掉在花瓣上,我感觉它又鲜活起来。那是因为我的爱浇在上面。隐聆虚弱一笑。
去理发店剪头发,理发师说:这样好的头发剪了怪可惜的。
她把它们托在手里,突然发现它们变得没有光泽。于是,她坚定地说:剪吧!
最后一剪刀下去后,她觉得自己变得轻松了。轻得想飞起来。
缨,也许该找个人过着相夫教子平淡的生活。不再为一个人而沉沦。
我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以前那个如同带刺玫瑰的隐聆已经彻底地消失了,她为了一个人耗掉一生的感情,不愿意再受任何伤害。
三个月后,隐聆嫁给一个大学老师。
为什么不是彭?他等了你七年。我有些愤愤不平。
因为他等的时间太久,所以不选择他。能持久等一个人的人,很多时候是不能长久地相处下去。而那些为了世俗而结婚的人,才能平淡地相处,不计较爱的分量。隐聆淡淡的笑。
我无语。她等他七年。他等她七年。最后都归零,没有集结点。
我再次去绪那里,他向我求婚,让我喜出望外。
三天后,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隐聆把她的头发编成一个同心结送给我。
缨,我把它送给你,你会把它缺失的那部分爱补回来,它需要保留。
我在心里说:可隐聆,你缺失的爱要怎样才能补回来呢?我不语。只是紧紧捏着它。
婚后,绪对我很好,并越来越依赖我。我比隐聆幸福,因为我从不任性,所以我比她更坚强。
后来,我们同时收到彭的喜帖。
隐聆认真地看了看喜帖,然后放在一旁,不理会。我问她去不去?
她淡定地说:不去。
我知道她现在努力忘记过去,彭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影子?
我看着她,穿过她深厚,窗外阳光正灿烂。
彭怜惜的眼神,隐聆冷漠的表情,终于消失不见。
他们再无瓜葛,成了两道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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