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完的路

　　6月21号，夏至日，也是沈一离开的日子。
　　巧合而已么？还是老天的暗示？孟昭扬心里没有答案。
　　下午两点，沈一一行四人登上了西去的列车。先到北京，再转车去吐鲁番，然后去喀什，总历时需要超过六十个小时。
　　站台上，新新哭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舍不得斌子。
　　孟昭扬想，对于斌子来说离开一段时间也许是好事。见不着面了，没人天天给她打电话了，没人一到周末就拉着她出去玩儿了，她必然会想念，等到斌子回来的时候也许大事就能成了。
　　可沈一呢？会想念自己么？没信心。真的没有。
　　送走他们，孟昭扬一个人带着满心的失落回了家。沈一的家。
　　沈一走之前没收回钥匙，没告别，什么话都没说，好像只是出去溜达一圈马上就能回来一样。
　　其实这样挺好，在两个人都不太确定下面会如何发展的时候把话说开了只会有两种可能——山盟海誓，或者分道扬镳。不说，起码不会分开，也就是还有机会。
　　进了门孟昭扬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回自己家住。衣服，洗漱用品，还有断断续续从家里拿过来的东西把那个旅行包装了个满满当当。
　　收拾好了坐在床边看看周围，心里那份失落抑制不住地往上涌，怎样努力都压制不住。孟昭扬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之后，就那么睡着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半。
　　够过手机看看，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短信，没有沈一的消息。
　　孟昭扬坐起来胡噜胡噜脑袋，又看看被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床。现在回去？九点多了……算了，明天再搬吧。
　　点上烟，够过本子，开机，之后就是盯着桌面发呆。那桌面上是沈一的照片。
　　烟抽完，孟昭扬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小媳妇——男人出差了，女人在家等着，盼着，日日以泪洗面着。真恶心。
　　该干点儿嘛干点儿嘛吧，别抽风了。孟昭扬又点上一根烟，跟着进了坛子。
　　页面一刷开他就楞了——沈一保存了登陆账号。
　　这个时间，要是让别人看见“前叉折了”在线恐怕得以为见到鬼了吧？孟昭扬咧开嘴笑了笑，跟着把账号状态改成了隐身。
　　查看他的发帖记录、回帖记录、收藏记录、评分记录、银行存款等等等等都让孟昭扬感觉到一种偷窥的乐趣，尤其在打开“修改个人资料”页面之后，这种乐趣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沈一的头签都是自行车的图片，很简单，也谈不上什么美感，孟昭扬早就说让他在那回P的那六张相片里找一张换了，人非不干，说不爱自恋，弄得他没招儿没招儿的。
　　这回你不在跟前儿了吧？管不了了吧？哈哈哈！孟昭扬一边儿乐一边儿点开了资源管理器。那个名叫“乱照”的文件夹里全是沈一买完相机之后俩人在家照着玩儿的相片，多数是单人的，也有些是俩人把相机放在五斗橱上连拍出来的，有的挺有意思。
　　挑来挑去孟昭扬挑了张最满意的合照拽到PS里收拾了一下，又从那张图片上切出两个人的脑袋做成了两张头像一张签名的情侣头签。刚想上传，手机忽然响了。
　　“我们一切安好，放心。 From沈一”
　　看完短信孟昭扬心里飘忽忽的，甜蜜并伤感着。
　　动动手指，“我想你”三个字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正在发与不发之间犹豫的时候，孟昭扬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听几个学生说起的飞信——用电脑给手机发短信的软件。点开浏览器一搜索，呼啦啦出来一大堆。下载，安装，注册，登陆，之后开始研究。
　　这东西操作跟□□差不太多，添加好友也只需一个手机号，一看就懂。
　　“我是孟昭扬，正在使用中国移动飞信业务，想添加你为好友。”孟昭扬给沈一发了个好友申请，跟着又咧开了嘴。
　　三十秒之后，对方通过申请，添加成功。
　　孟昭扬：哈哈哈！这东西真好玩！
　　沈一：这又嘛幺蛾子= =||
　　孟昭扬：用电脑给你手机发短信啊！我可以轰炸你了！你打字肯定没我快！哈哈哈
　　沈一：这么大人了还玩这个，真服了你了= =||
　　孟昭扬：对了对了，我给你做了个新的头签，换不换？
　　沈一：啊！我在你的本子上保存登陆了！不换不换！你也别给我换听见没有！
　　孟昭扬：呃……那算了……
　　沈一：那个……我不是不想用你做的图，不过你怎么也等我回去看看的吧……
　　孟昭扬：好，等你回来看看再说（笑）
　　孟昭扬切到浏览器看看那个资料修改页面，还是没忍住点了上传。
　　我不改，我就是看看，过过眼瘾。
　　点了预览，俩人的合照就出现在了沈一的签名档里。
　　这要是真的多好啊……

　　“出去抽根烟么？”
　　“嗯。”沈一收起手机跟着斌子往车厢连接处走。
　　路过毛毛那个隔间的时候沈一往里瞅了瞅，视线正跟他对在了一起。沈一微笑了一下，对方表情冰冷。
　　四张卧铺要尽量分开，能在四个隔间里最好。这是订票的时候斌子跟订票中心的人特意交待的。
　　虽说这四辆车上都装了快拆，轮子可以拆下来跟车架捆在一起，可就是这样那体积仍然是不容小视的，再加上四个登山包最小的60升，要是人都住在一个隔间里东西就只能堆走廊上了。分开了可以各自挤一点儿其他乘客的空间，这样的安排最好。除此之外，毛毛跟沈一之间的隔阂也是让斌子千叮咛万嘱咐最少最少要两个隔间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沈一表面上无所谓，可要让斌子相信他心里一丁点儿别扭也没有那绝对不可能。
　　“刚捧着手机跟谁聊呢？”斌子点上烟，笑眯眯地瞅着沈一。
　　“你不是都知道么？还问嘛？”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靠！你去死！”沈一瞥了他一眼，之后把脑袋转向车门。窗外，除了星星点点的路灯什么都看不见。
　　“这趟走你计划了那么长时间，可真上了车我怎么觉着你一点儿都不兴奋呢？”
　　“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
　　“行了，别问了。”
　　斌子闭上了嘴。
　　沈一专注地看着铁路边飞速倒退的路灯，心里翻腾着。
　　在同居的一个多月里，孟昭扬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无微不至，尤其是在饮食上，这么长时间没犯过胃病对他来说是件稀罕事儿。于是慢慢地，对他的感觉就从胃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蔓延到了心里。这个过程让他心惊，也让他留恋。
　　那种感觉到底是寂寞所致还是实实在在的喜欢沈一分不清，也没法让自己安下心来仔细地思考，因为想到“喜欢”这个词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更不用说自己身上出现的那些不同以往的情绪和举动，是个人都会惊讶于这些改变。
　　沈一自由惯了，在他的概念里从来没有去了哪、状况怎么样应该向别人交待一下的习惯，可这次，从登上了北京到吐鲁番的列车开始他就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孟昭扬发个短信报个平安。史无前例地上心，他自己都惊了。
　　一根烟抽完已经过了十点，列车熄灯了。
　　回了自己的铺位躺下，沈一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旁边隔间里的张闲睡得像头猪，隐隐约约的鼾声让人羡慕。
　　摸出手机看看，一条未读短信。
　　“孟昭扬：睡了么？我想你。”
　　躺下了，还没睡着。这次出来我心里不像以前那么兴奋了，很平静，从来没有过的平静，我想，这跟你有关。
　　打完这段话，沈一愣愣地看着屏幕，却按不下“发送”键。
　　一向淡然的他，这种类似表白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即使只是文字，即使不用面对面，也一样为难。况且他心里有太多的不确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吊着人家，给人家他根本无法保证的希望。
　　不行，不能这么自私。
　　沈一深吸了一口气，一下一下按着删除键。
　　“熄灯了，我已经躺下了准备睡觉。你也早点睡，晚安。”
　　发完短信，沈一没等对方的回复就直接关了机，跟着闭上眼睛。
　　睡吧，睡吧，养好精神。无论如何得先去体会这次旅行，体会那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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