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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
完颜谨在一地的饭菜中调息,窦迟晚蹲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放心,药劲一会就过,死不了。”完颜谨故作轻松地咧嘴笑着。
窦迟晚撇过头不理他,心里的担心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她绝不是因为完颜谨。
殿外一阵喧嚣,人声夹杂着刀戟相碰。
拓跋氏的人破门而入,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窦迟晚和完颜谨被蒙着双眼押上马,一路颠簸回到拓跋氏营帐。
氏族之间的领地争夺十分常见,强势的吞并弱小的,虽然细风氏的力量还未能与拓跋氏匹敌,但两族和平相处已久,拓跋氏不会无故挑起争端,除非他们蓄谋已久,窦迟晚琢磨着。
事情的发生不可能毫无征兆,窦迟晚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也只有骑射场的比试与拓跋氏有关,但那怎么看都像是拓跋公主的主意,没有疑迹可寻。
一股蛮劲把窦迟晚从马上拽下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们被关进了一个昏暗的地方,只有头顶开着一个方窗,漏下一注天光。
蒙眼的布已被取下,窦迟晚手脚被捆,不吭一声地坐在原地,她冒出一个令自己后背发凉的想法。
也许,细风氏一族虽不强盛,却能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不倒正是因为庞山与间者网的存在,这使得细风氏能与拓跋氏抗衡,他们也因此忌惮着庞山势力。
最近庞山一倒,拓跋氏便发起攻击,这不得不让窦迟晚怀疑。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怂恿完颜谨去铲除庞山势力便是将细风一族推进了火坑。
完颜谨的气力渐渐恢复,不消一刻就挣脱了手上的绳子。
他伸手去解窦迟晚腕上的绳子,惊得她全身一抖,他不知道黑暗中突然的触碰会让窦迟晚吓一大跳,以为她是不愿与自己接触,于是一手发狠压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开始解绳结。
“你去找下,有没有可以打开铁链的东西。”完颜谨扔掉解下的绳子,对窦迟晚说。
窦迟晚才模糊地看到,完颜谨的双脚被两条从墙上拉出来的铁链锁住,方才侧身过来帮自己解开捆绑已是将铁链扯到了极限长度。
在陌生环境中的恐惧,使得窦迟晚本能地同完颜谨站在一边,她凭感觉快速解开了脚上的绳子,爬起来在四周翻找着。
可惜这里就是专门关押人的地方,找不到一件可用的利器。
窦迟晚摸索着回到完颜谨的身边坐下,背倚着墙,感受墙体传来的寒冷。
“你说的那个细风戟,能把我们从这救出去吗?”窦迟晚看着方窗下漂浮的灰尘,深吸了口气。
“如果你的人真的去找了他,他就一定会带着我的人杀过来。”
窦迟晚细想完颜谨这话的深意,不禁胸口一紧,他的言下之意是,晏西根本不会去弱水河找细风戟。
“他不会背叛我的。”窦迟晚自欺欺人地说。
但一开始,就是她先背叛了晏西。
窦迟晚终于意识到这次她错了,是完完全全的,错了。
那时她就该想到,君常突然消失就是铲除庞山势力适得其反的后果。
窦迟晚用力咬着手背上无几的肉,让呜咽声憋在嘴里。
这时,门外响起说话声:
“公主,王上有令,谁也不能进去。”
“父王是指明不让我进去了吗?既然没有,那你们给我让开!”
是拓跋妤,窦迟晚认出了门外女子的声音。
随后,门从外面打开了。
拓跋妤一身丁零当啷响地走进来,不等窦迟晚看清她的模样,门又被从里面关上了。
脚步声慢慢靠近,窦迟晚感觉到拓跋妤在他们身前蹲了下来。
“完颜谨,你真是活该!让你不答应娶我,现在我也救不了你了,”拓跋妤摇了摇完颜谨脚上的铁链,她身上的叮铃声混着锁链声响起,“不过,我倒是可以放了你的小白兔,反正我父王要抓的只有你。”
完颜谨不置一词,黑暗中低着头,窦迟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拓跋妤站起来,单手插着腰,“只要你肯求我,我现在就能放了你的王妃,考虑下吧,趁我父王带人去屠城无暇顾及这里。”
“你说什么?”完颜谨声音里带着怒气。
“还没听清吗?我说只要你求我……”
“你说拓跋长风要去屠城?”完颜谨厉声打断拓跋妤的话,“对一点反抗力都没有的人下手,你们还是人吗!”
拓跋妤后退一步,完颜谨被锁链拉住脚没能抓到她,但因为冲力过猛,他身体前倾,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这你不能怪我父王,他想统治你们细风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你娶了我听令于他就什么事也没了,但现在……何况,我大哥又死在了你们的地界,他才会发这么大的火。说来我那大哥也是倒霉,竟是被狼咬死的。”拓跋妤不屑地冷笑一声。
“安仁是你大哥?”窦迟晚惊问。
拓跋妤居高临下睥睨着窦迟晚,“你认识我大哥?”
未等窦迟晚解释,完颜谨用沙哑的嗓音对拓跋妤说:“求你,放了她。”
不仅拓跋妤惊诧,连窦迟晚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可一世的完颜谨,竟然在求人。
拓跋妤虽刁蛮,可也是言出必行,支开守卫,就要带窦迟晚离开。
在窦迟晚起身的那一刻,完颜谨从身侧抓住了她的手,力气之大,仿佛要捏碎了她。
她被拓跋妤推着离开了关押的地方,回头想再看清楚完颜谨的眼神时,门已关上。
那深邃的眼眸里,透着坚定,窦迟晚从中读到,他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她,将城中所有无辜人的性命交到了她手上。
拓跋妤轻松地将窦迟晚送到了一块高地上,窦迟晚正想问她为何要救自己,她却先开了口:
“悬崖下有个水潭,你从这跳下去,幸运的话,能活下来。”拓跋妤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给窦迟晚开口的机会。
窦迟晚对这里的地形一无所知,细风氏的王宫在哪个方向她也完全不知晓,但她即使是迷路回不到王城,也绝不会主动从这跳下去。
她伸头往悬崖下瞟了一眼,马上缩回来,什么也没看到。
窦迟晚转身想走下高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狼,好几只正在缓慢向前试探,完全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里为何会突然出现狼群?没等窦迟晚想出个所以然,为首的那只狼突然扑了上来,只是一跃便到了她身前,利爪压在肩上,吓得她本能后退,不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身体倒出去前还有狼爪勾起衣服的拉扯感。
窦迟晚的身体急速下落,她不敢睁开眼睛,试图说服自己是在梦里,可是身体两侧的风迅猛地扫过耳际,不停地告诉她正在发生的残酷事实。
凛冽的潭水灌入鼻腔,耳朵被蒙上一层膜似的,与外界声音隔绝,头“嗡”一下响,窦迟晚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睁眼,感觉脸上黏糊糊的,有一片东西一直在脸上划着,她坐起来,发现刚才是破云在舔她的脸。
“公主,你醒了,先喝点水吧。”晏西递给窦迟晚一只水囊。
“这是哪?”
“距离王城五里地的一条河旁。属下出城的时候狗便跟着了,只好带着它一块上路,”晏西接过水囊塞好口子,回头看了一眼,“属下找到了细风戟将军,正往回赶,狗好像发现了公主的气味,带我们找了过来。看到公主能逃出来,想必完颜谨也无生命危险,便想等公主醒来再做打算。”
窦迟晚看到身后黑压压地一队人马,这应该就是完颜谨豢养在外的私人军队,队伍为首的那人看到窦迟晚投来的目光,微微向她点了点头,他便是完颜谨要找的人——细风戟。
“我没事了,我们快回王城,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窦迟晚把破云放到挂在马鞍上的布袋里,扶着晏西的肩坐上了马。
细风戟打头阵,晏西一边在前策马一边牵着窦迟晚座下马的缰绳,不至于让她落队。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王城奔去。
刚入城门,窦迟晚就看到了满地的焦黑与血红,旌旗倒地,入眼处就横陈着数十具尸首。这里寂静得可怕,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就这样躺在她的脚下。
一路寂寥,惨绝人寰。
窦迟晚瞪大了眼睛望着城里的这一切,握着缰绳的手在颤抖,双腿发软,几乎是从马背滚落下来的。静得让她不敢呼吸,眼前是忽然一瞬间的黑暗。
片刻后,她终于提起灌了铅的腿,走进血泊中。
她还是来迟了,上苍无情,一点补救的机会都没给。
突然,一个婴儿的哭声划破天际。
稚嫩的哭喊声从一个倒下的妇女怀里传出,她的衣襟敞开,遮挡住胸前的孩子,死死护着。
一滴泪从窦迟晚眼睛里落下,“他还活着。”
她跪在地上用力地扯着妇人僵硬的手,奋力地无声地拉扯许久,终于哭出声:“他还活着,还活着!你们快来帮我啊……我、我掰不动她的手……快救救他,他还活着啊……”
窦迟晚已经泣不成声,哽咽得说不出话,用尽全力想将孩子抱出来,却始终无果,她激动到无法呼吸,一口气堵在胸口缓不开,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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