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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再起时（八）
无所顾忌地大肆发泄一通后，昭阳似是想起什么，她悄悄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天权一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令昭阳不解的是，在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甚至在他的嘴角还流露出一抹浅浅的温煦笑容来。
咦！他都不生气吗？昭阳有些纳闷。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所有抱怨的言语中，天权就只听清了两个字——女儿。昭阳承认她是他的女儿，这样的认知让天权不自觉地忽略了其余的一切，哪里还有心思去生气或者是其他什么的。
“你……”缄默许久，昭阳终于按捺不住地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天权静了半晌，然后，徐徐摇头，脸上的表情是昭阳看不懂的混合着隐约一丝苦涩和委屈的欣慰和喜悦，以及释然。
那天之后，一切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天权不再要求昭阳学习那些她一见着就头痛的东西，甚至还把那柄她觊觎已久的上古神兵青泓剑送给了她。和以往不变的是，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天权依然见不着昭阳，“母女”两个见面依然是无言以对。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本来天权的产期应该是在三月中旬，万俟家两兄妹在月初便特意赶了过来。结果不知怎么搞得，一直到了四月份，孩子还是没有动静，用昭阳的话来说就是住上瘾了。
看着天权硕大的肚腹，万俟千袭直皱眉头，这孩子的个头可不小啊，肯定不好生。因为怕影响到胎儿，天权坚持不肯用催产药，万俟千袭看他状况还好，孩子的情况也正常所以也就没有强求。
当初，天权自废功力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心疾，不过另一方面，失去内力护身也使得他在怀孕最后几个月格外辛苦。腰酸背痛的现象如今已是和天权如影随形，夜里的抽筋盗汗也是愈发厉害，自己翻身更是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了让孩子尽快出来，虽然天权的行动已经很不方便，雅尔海晴还是每日都会按照万俟千袭的要求扶着他去散步。
四月的渝京，天气已有几分炎热。天权身子沉重，更觉难受，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雅尔海晴看他实在辛苦，便扶他在树荫下的软榻上坐下，为他按摩着酸痛的腰腹。
雅尔海晴手法纯熟，认穴准确，力道恰好，轻紧适宜，极大地缓解了天权身上的不适，紧蹙的眉宇也渐渐舒展开来。
慵懒地斜倚在雅尔海晴身上，天权伸手轻轻抚着高耸的肚腹，嗔骂道：“你个小东西，父王肚子里很好玩吗？还不快点出来，你想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这孩子也是，不知随了谁的性子，这么能磨蹭。”雅尔海晴轻叹道：“不行的话还是用药好了，千袭说了，孩子在里面待得太久也不好。”
他和天权前面已有四个孩子，晴儿是早产两个月出生，昭阳和双胞胎则是刚到九个月时便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这孩子可倒好，足足待了十个月还舍不得出来。
天权低低叹了口气，方道：“再等等吧，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虽然还没有明显的临产征兆出现，不过以往的经验还有直觉告诉他，孩子出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辛苦你了！”雅尔海晴俯下身，亲亲天权汗水涔涔的脸颊，正色道：“不管这回是不是女儿，他都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孩子，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个罪了。”
“好。”天权微笑着点点头。休息片刻，他突然提出要喝冰镇酸梅汤。为了掩人耳目，别院下人极少，且都在外院，雅尔海晴只得亲自去取，叮嘱天权留在原地等候，不许离开，他才起身朝地窖走去。
天权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隔壁院落却忽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以及夹杂其间的金属碰撞声。天权凝神一听，竟是昭阳和晴儿的声音，两人不知在争执什么，吵得颇为厉害。
争执的声音愈加明显，天权的脸色也是愈加不悦，他微微蹙起眉头，这俩孩子，在搞什么呢？
艰难地撑起身子，天权捧着沉重的肚子慢慢挪了过去。尽管心里有所准备，可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大为震惊。
昭阳手中的长剑正抵在晴儿胸前，却被晴儿伸出两指夹住剑刃，不得动弹。两人狠狠瞪着对方，互不相让，都没有收手的意思。晰儿蹲在一旁，一脸的悠哉游哉，完全是看戏的姿态。
这几个孩子中，昭阳和晴儿素来不睦天权是知道的，可他们竟会兵刃相见仍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不由脸色一沉，厉声道：“昭阳，晴儿，你们给我住手！”
“父王！”见到天权，晴儿立即收回他钳制住昭阳长剑的手指。
昭阳随即忿忿地还剑入鞘，她淡淡瞥了一眼天权，什么也没说。
“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天权冷若寒霜，面色极其不善。
从那严厉的语气明显可以感觉到，他被气得不轻。昭阳任性也就算了，怎么就连一向温顺乖巧的晴儿也跟着胡闹起来。
“父王，你不要生气，我……”晴儿呐呐开口，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谁先动手的？”或许是感觉到父亲的动怒，腹中的小家伙结结实实踹了一脚，天权顿时面色发白，冷汗沿额而下。
“他（她）！”一直支支吾吾的晴儿和此前一言不发的昭阳令人惊奇地站到了同一阵线。当然，他们口中的他或是她指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晰儿，你说！”天权这话一出口立即后悔，问他还不如不问。果然，晰儿如他所料地那样抬手指了指昭阳。
“你们——”天权气极，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一股强烈的疼痛突然从腹中升起，天权脸上一僵，身形一滞，不由轻呼道：“呃……”
“父王！你怎么了？”晴儿立即奔了过来，扶住身形不稳的天权。
“娘亲！你没事吧？”昭阳一惊，手不觉一松，青泓剑豁然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很难得的，晴儿和昭阳再次异口同声。不过这次，天权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昭阳的那一声“娘亲”吸引住了。一时之间，他竟然忘记了腹部的痛楚，怔怔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身旁的女儿。
十年之后，他终于又听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谓。可惜好景不长，不甘心被忽略的孩子以更加猛烈的动作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天权脸色突变，痛得弯下了腰。
“是妹妹要出来了吗？”晴儿的表情又喜又忧，“快去告诉爹爹。”
“这个时侯不是应该去告诉千袭哥哥才对吗？”昭阳对此提出疑义。事不过三，姐弟俩的意见终于发生分歧。
“唔……”晴儿和昭阳的争论不休使得原本只是腹痛的天权现在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还是先扶父王回屋吧？”晴儿提议道：“晰儿，你去叫爹爹快来！”
“是去叫千袭哥哥！”昭阳坚持己见。
“……”
“我到底应该听谁的呢？”晰儿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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