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宫宇到了备采间，楚霏也照例先给手机，说一遍粉丝和路人对他评价都不错。接着才开始聊聊张子钦这个惨淡的现状：黑点多，粉丝不喜欢，赞助商不看好。
　　“你基本上是准出道位，所以我就直接问你的态度了。”楚霏问道。“你能接受团队里有这样的炸/弹人物吗？”
　　宫宇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低头翻着手机。片刻后再抬起头，墨色的眼睛里好像毫无光泽，又好像蕴含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情感 。
　　“楚导，您为什么要和罗总一起做这个节目？” 宫宇淡淡反问， “困难很多吧？”
　　楚霏听到这个问题，马上先在心里深深赞同了一番。
　　确实困难很多。什么和同类节目撞档期，人才不足，资源稀缺…他为什么要答应罗亦做这个节目？应该脑子被门挤了。
　　但是，这和现在的话题有关系吗？
　　楚霏稍微一琢磨，忽然惊讶的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对面的宫宇，虽然依然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却隐约透露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满意。
　　“等会。”楚霏立刻伸出一只手，打断了这段微妙的谈话。“你小子跟我玩话术呢？想聊同理心？”
　　宫宇见状，也没继续他的“话术”，转而回答了楚霏一开始的问题。
　　“罗总和楚导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很感谢你们。” 宫宇说道，“但子钦是我最重要的老师，我绝不会为了自己抛弃他。”
　　“哪有抛弃这么严重啊，又不是不成团张子钦就没机会出道。”楚霏无奈的感慨了一句。“而且恰恰相反，强行组队反而更容易让他挨骂，说不定还会引起成员之间矛盾。哪怕张子钦不被其他人接受，你也要这样坚持吗？”
　　听到这话，宫宇沉默了些许，随后才继续回答。
　　“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像是出身，外貌…还有性向。”
　　说到这里，宫宇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看到楚霏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都想被当做普通人看待。为什么我们的团队…不能接纳一个有些不同的人？”
　　接纳一个不同的人？
　　楚霏一怔，长期以来死胡同一样的脑内忽然亮起了一道崭新的通路。
　　还有这个方向可以走啊。真是长时间泡在固定的环境里思维有点固化了。
　　想着，楚霏深深叹了口气，努力的平复了一番情绪。饶是心里相当激动，表面上还是要装的波澜不惊。
　　“我知道了。”楚霏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张子钦的问题…我们再考虑一下。”
　　宫宇只能点点头准备离开，只是刚摸上了门把手，身后又传来楚霏喊他的声音。宫宇茫然回过头，却看到了楚霏口罩上面轻轻弯着的眼睛。
　　“我和罗亦做这个节目，是因为我们想做。”楚霏说，“很多事我们无法改变。但想去做的愿望，会是一场变革的突破口。”
　　说罢，楚霏笑了笑，又翻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去年找你谈话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呢。”楚霏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你也变得不一样了啊。”
　　宫宇听了也转回身，朝着楚霏郑重鞠了一躬。
　　“是您教了我很多。”宫宇说道，“抱歉，刚刚冒犯了。”
　　“今天就破例原谅你了。”楚霏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宫宇可以走了。 “张子钦心态有点崩，你早点回去劝劝他吧。”

　　走在空无一人的宿舍走廊，宫宇只觉得思绪杂乱、心情烦躁。
　　刚才在备采间看到张子钦的爆炸般的反面评价，虽然情况是情理之中，但程度实在是意料之外。唯一的好事是，楚导对张子钦的态度还是明显趋于友善的。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只是不知道，张子钦“心态有点崩”是怎样的情况啊……
　　思索间，宫宇已然走到了宿舍门口。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的张子钦。对方听到门响也看向了这边，随后就一言不发的拉着他进了浴室，还用力甩上了门。
　　“我有事要和你说。”张子钦抬头注视着他，语气无比认真。
　　然后，宫宇就把从楚导那里听到的事，又听张子钦平淡的叙述了一遍。甚至还细致的把每件事前因后果都分析了，好像这些不合理的批评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
　　“总之，我这种小众人设确实不适合做大众偶像。现在到了出道阶段……我也是时候退出了。这样对大家都好。”张子钦最后如此总结，“我的话，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solo出道，还是做主播、做编舞。都没关系的。”
　　说罢，张子钦四处打转的眼神终于再次望向了宫宇。
　　“那……你觉得呢？”

　　宫宇看着一脸平静的张子钦，不知道他是故作平静……还是真的不在乎。
　　但是不得不说，张子钦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前期吸引火力，到了最后阶段再把骂名都带走。而后其他正经人出道当大众偶像。张子钦刷了一波知名度，再回归他的小众圈子，不会有人指责他，他也可以肆意做自己。
　　对大家都好。无论是宫宇、其他要出道的选手，还是张子钦。
　　所以，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定局了吗？
　　宫宇想着，浅浅出了口气，而后忽然上前一步，左手抵住张子钦身后的浴室门，正好把对方堵在墙角。灯光投射出的自己阴影笼罩下来，映衬着张子钦忽然慌乱的表情，才让宫宇焦躁的心情沉稳了几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宫宇声音低沉的说道，“不是为了谁，也不是应该做什么——而是你的愿望，你的想法。”
　　面对突如其来的压迫力，张子钦整个人几乎缩进了墙角，全无刚才淡然架势。
　　“你别这样。”张子钦轻声回答，仿佛这句话已经耗尽了全身的气力。“我的愿望……不重要啊。”
　　话音未落，张子钦突然朝着宫宇的肩膀用力推去，宫宇措不及防的被推得后退了半步，但下一秒迅速反应了过来，眼疾手快的把面前的人捞进臂弯。
　　而后，温暖的体温便隔着衣料传来，两人不知为何加快的心跳剧烈的重叠在一起。
　　瞬息之间，宫宇忽然想到了很多。有上一次月光中依偎着对方的肩膀，有久别重逢时擅自的触碰，甚至有从相识以来每一次的互相注视。满眼都是温柔的焦糖色，宛若清风拂面。
　　接着，充斥胸口的焦虑轰然碎裂，一地粉末随风而逝。
　　这个东西，大概是占有欲吧。
　　“子钦。”宫宇再一次开口，语气柔软得和先前的气势汹汹判若两人，甚至忍不住在眼前焦糖色的发丝上蹭了蹭。
　　“你的愿望……对我来说，很重要。”
　　随后，宫宇便放开了手，看到张子钦又想推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没关系，你想想看。”宫宇温声说道，“等看过我的小剧场舞台，如果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我会支持你。”

　　然而这天之后，宫宇无奈的发现，张子钦好像真的去“想想看”了。在宿舍不怎么和他说话，在外面几乎是躲着他。一来二去，宫宇不禁认真的反思起来，自己那天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不过就算在烦恼这些感情问题，小组的日常训练也不能耽误。宫宇每天照例拉着全组学员认真练习。好在最后几天大家效率都不错，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都大大降低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压力。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彩排的前一天。晚饭时间，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手机。宫宇看了看遥遥坐在食堂另一边的张子钦，轻叹一声划开了屏幕，手指肌肉记忆似的打开了张子钦的微博。
　　正好，之前“不熟组合”的合作视频出现在了屏幕上，让宫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姚靖和张子钦的合作视频发出来之后，微博的普遍反馈居然是说姚靖跳舞更好，形象还更讨喜。而张子钦太不合群了，应该出去solo什么的……恰好和张子钦面临问题基本一致。
　　宫宇倒不认为姚靖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去黑张子钦的人设，除非他想把自己也黑进去。而且一个公司也没有那么大能量煽动全网黑这种盛况。
　　但就眼下这条微博而言……没人操作，恐怕不会有这么一边倒的评论吧。
　　想明白这件事，宫宇马上揪着临桌的姚靖到了楼道。而后给一脸茫然的姚靖看了这条微博。
　　姚靖接过手机看了看，茫然的脸色瞬间变成了一片惨白。
　　“我只是确认一下。”宫宇平静的问道，“你和你的经济公司没有参与吧？”
　　姚靖听闻，下意识的就随口回答“没有没有”，想就此糊弄过去。但下一瞬就感受到了宫宇周遭阴霾的低气压，后脊霎时腾起一股寒意。
　　“你最好不要骗我。”宫宇淡淡的补充。
　　“学长我，真的不知道啊…！”姚靖慌张的摇着头，“我签的虽然是小公司，但也完全没有话语权的。我来参加节目最大的目标其实就是换个有前途的经济公司。”
　　听到他这么说，宫宇好像勉强满意了似的，思索着点点头。
　　“你公司叫什么？” 宫宇又问。
　　“香菇传媒。”姚靖迅速回答，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追加了一句。“对了，学长你认识十七对吧？他也签在我们公司了，听说这半年他会上很多综艺。说不定以后会碰上……”
　　“我知道了。”宫宇了然答道，“回去训练吧。”

　　另一边，食堂里的小二其实早就吃完饭了。现在却坐在桌子边，一边喝水一边时不时扫一眼门口。
　　不知道姚靖和学长又出去干什么了？不过这几天学长低气压这么明显，找姚靖应该没好事吧。
　　小二不着边际的想着，又端起了水瓶。
　　坐在他对面的阿鲁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端着水瓶的小二，忽然灵光一现似的一拍大腿。
　　“小二啊。”阿鲁叫道，“你其实很喜欢姚靖吧？”
　　这话听得小二差点把水喷出去，只得急忙捂住脸维持形象。随后就愤怒的瞪向了对面的阿鲁。
　　“我疯了我喜欢他？”小二拍着桌子，全然没在意周围纷纷侧目的学员。
　　“那你看门口干什么？”阿鲁茫然的挠挠头，“我观察了半天了。除了你就只有学姐在一直盯着门口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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