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晚上十点，宫宇和张子钦又回到了舞室。舞蹈排练成果进度依旧不太令人满意。
　　今天一整天张子钦一直在说“不要在意他”，宫宇也努力这样做了。但却总是会在中途忍不住去“在意”。而且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完全无意识的动作。或是侧头瞟一眼，或是突然收了手上的力道。显得表演特别不伦不类似的。
　　张子钦也同样陷入了教学方面的瓶颈，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叹气。正琢磨着怎么处理，教室门口处又忽然传来些响动，接着就见一个紫色的影子伴随着铺面而来的诡异香水味窜进了屋里。
　　“老板有事啊？”张子钦这时候还盯着手机，头都没抬的招呼了一声。
　　“十七他们那边太吵了，休息室都能听见。”老板噘着嘴蹭进门，一屁股坐在张子钦旁边的椅子上，“所以我来你们这避难。”
　　张子钦一听，忽然抬起头来，问道：“老板你要是没事，正好帮我们看看编排啊。”
　　“看看呗。”老板倒是无所谓似的，朝后面的宫宇一努嘴，“小哥可以吗？”
　　虽然宫宇对自己的表现没什么信心，还是认真的点点头。毕竟今天排了一天，互动部分是不太顺利，展示一下总体编排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音乐结束了半晌，老板都板着脸没说话。宫宇也跟着有点紧张。从他和老板为数不多的碰面来看，这人每次都是情绪高昂兴奋异常的样子，这么严肃的状态着实不多见。
　　“钦钦，你学生怕你啊。”老板皱着眉头说道，“我跟你讲，怕就是不信任的表现。双人表演最忌讳这个了，满满的都是疏离感。”
　　听到老板一张嘴居然先数落张子钦，本来等着挨骂的宫宇彻底懵了。刚想说点什么，张子钦却伸手拦住了他。
　　“我知道。”张子钦点头，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侧脸，让人看不清神情，“大概我没法让人信任吧。”
　　“你知道就好。”老板翻了个白眼，“所以说年轻人不要做那么多商业工作，脑子都固化了…你们这个什么时候上啊？”
　　“这个……”张子钦又看了眼手机，“满打满算还有两周。”
　　“啧，我觉得比起调编排啊，动作完成度啊，你们俩更需要培养一下信任关系。”老板抱着手臂说道，“不过这个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单纯为了舞台效果的话，就先做脱敏练习吧。”
　　说罢，老板突然调转矛头，指向了什么也没听明白的宫宇。
　　“来小哥，你叫宫宇是吧？”老板说着，又撇了一眼张子钦，“告诉我钦钦今天的美瞳是什么花纹。”
　　宫宇听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子钦的眼睛，而后在视线接触的一瞬间就忍不住错开了头。
　　原来是这样，想看出来是什么花纹，就必须盯着看了。
　　“这个方法厉害了啊。”张子钦惊叹道，而后整了整头发，转过身面对着宫宇，“我们试试？”
　　宫宇点点头，开始尝试集中注意力去看对方的美瞳——而不是眼睛。
　　“靠近点。”老板在旁边提示到，“你隔着半米远肯定看不清。”
　　听到这话，张子钦很主动的前跨了半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宫宇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轻轻扇动的睫毛，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脖子附近。
　　从第一次见面，宫宇就知道张子钦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多半是戴了美瞳。今天近距离一看才发觉，面前的眼睛根本不是印象里的焦糖色，而是……
　　“金色的？”宫宇犹豫着的说，“花纹像是……锯齿型。”
　　“对是这个。”张子钦迅速回答，然后迅速侧过头活动起了眼睛。“我都不敢眨眼。”
　　“金色？你这金色不显色啊，我以为棕色的呢。”老板嫌弃的撇撇嘴，又转头对宫宇说道，“那行了，宫宇你以后每天见面先看钦钦的美瞳，等你能一眼认出来他所有的款式就可以毕业了。”

　　送走了老板，张子钦就又转过身回到他面前，“那我们再练一遍？”
　　宫宇点头。而后就看到对方金色的眼睛大幅度的弯了起来。
　　“这么立竿见影的吗？”张子钦笑道，“你好像不会躲我视线了。”
　　宫宇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果然没有闪避，而是一直在盯着张子钦的美瞳看。
　　“老板好厉害。”宫宇真诚的感慨道。
　　“他是带队参加过国际比赛的，作为舞者和老师都很优秀。”张子钦十分诚恳的回答，“论专业我是真还差得远了。”

　　今天晚上回到酒店又是午夜之后了。宫宇满身疲倦的躺在床上，本想早点休息，却又忍不住回想起方才老板和张子钦的对话。
　　信任这个词听着很严重。当时宫宇其实很想说“没有不信任你”之类。但又意识到，和才认识没几天的人似乎确实很难说出信任。
　　张子钦这个人，言行举止都很温和，实际上自带一种亲切的感觉，看他直播甚至会觉得心情平静。那为什么当面反而会“怕他”呢？
　　当面？想到这，宫宇突然从床上坐直了身体。
　　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了。就像蕾姐说的，张子钦线上线下几乎没有什么反差。导致他总觉得对面的人是个主播，是网红，是知名人士。而他们的相处，就像是屏幕那边的人突然出现在现实里，空降在你面前。
　　自己也要调整心态才行。宫宇摇摇头，又躺回了床上。

　　自从那天之后，宫宇每天都认真的履行“看美瞳”这个训练，张子钦也会认真的睁着眼睛让他看。结果不得不说，老板的脱敏练习法真的效果惊人，他们确实在这种谜一样的对视训练中迅速解决了“疏离感”问题。有一天蕾姐来看他们练习直接被雷了一脸。
　　“你们这个眼神我只能用四个来形容。”蕾姐撇着嘴评价道，“含情脉脉。还是无时无刻那种。”
　　“那不挺好的嘛。”张子钦笑道。“说明练习很有效。”

　　舞蹈方面解决了最严重的问题之后，两人自然要开始花更多的时间来练习演唱部分。
　　宫宇这几天每天都陪着张子钦爬音阶，听着对方的中音部分明显变得更准确自然，音色优势逐渐显现，宫宇也很开心。但令人遗憾的是张子钦低音部分扩展的并不多。这个问题很严重。毕竟低音又不能用假声弥补，要是在节目里碰到偏低的男团歌，很可能直接开不了口。
　　至于张子钦的高音部分，那简直是反面典型。尽管宫宇每天都提醒他喉咙放松、保持发声动作等等，但如果说改就能改过来，唱歌也就不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了。
　　“可以了。”又一次练习后，宫宇伸手拦住了张子钦，表示今天的练习量差不多了，“慢慢练总会有进步。”
　　“我觉得也是。”张子钦也显得有点困扰。“再试试看吧。”

　　等到两方面都过了基本关，就到了最要命的唱跳结合。
　　宫宇自己还好，因为张子钦似乎刻意把他独唱的部分的动作排的偏简单。但相对的，张子钦那边动作本来就比较多，此时加上唱词，演唱简直一瞬间回到几年前的喵喵喵水平。
　　“我觉得加上唱歌，我连跳舞都不会了。”张子钦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周围笼罩一圈阴影。宫宇看着简直想上去拍拍他肩膀。
　　“发声动作可能和舞蹈有冲突。”宫宇凑过去坐在了张子钦对面，“我发现你跳舞的时候也会用气息完成一些效果。比如抬头之类的动作，就会配合吸气。”
　　“是啊。”张子钦点头，“但是如果正好有唱词，整个人就是出气的状态了。”
　　“而且身体不直，出气也会不顺利。”宫宇补充道。
　　“果然唱跳的编舞不是那么简单啊。”张子钦又把头埋进膝盖里，“你做好准备哦，动作可能还要调整。”
　　“好。”宫宇点头。“我没关系。”
　　“也就是你能说没关系了。”张子钦总算是笑了笑，“学会的编排绝不会再跳错这一点…真的是太厉害了。”
　　之后的日子里，张子钦也在充分利用宫宇记动作快准狠这个优势，持续调整着有唱词部分的动作。而纯舞蹈部分则一直带着他练最难的版本，直到最后两天的才开始删去实在跳不好的组合。
　　“宫宇啊。”张子钦撑着下巴，皱着眉像是在考虑什么，“这个蹲起…”
　　“删了吗？”宫宇擦了擦额头，“不太稳。”
　　“删了吧。暂时练不出来了，以后有机会再加。”张子钦也摇摇头，“关节弹性还是得慢慢练的。”

　　于是到了倒数第二天，他们的唱跳节目才终于完整的录了一次视频。
　　因为涉及转身换位之类的问题，宫宇在练习时经常看不到张子钦在做什么动作。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节目的全貌时，还是深深的感慨了一番。
　　比如之前改动的地方，原本设计的是两个人一起做蹲下起身。删去之后变成了自己背身做一个先下后上的手臂wave。他手臂向下，张子钦下蹲。他手臂抬起，张子钦配合起身。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动作，却因为节奏的一致显得层次多样，同时也非常有整体感。
　　这种一个人绝对不能完成的效果…就是组合的魅力吗？
　　“哇。”看完录像，张子钦也忍不住合十手掌，眯起眼睛笑了笑，“好像还不错啊。”
　　宫宇看着张子钦这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从老板的脱敏培训之后，宫宇就经常习惯性的看张子钦的眼睛。导致他现在对张子钦的一些眼部动作有了些认知。比如每次两人有了显著的进步，或者干脆就是岔他之后，张子钦总会露出这个弯起眼睛笑的表情，似乎意味着发自内心的开心。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从一开始的各种凄惨练到现在这个完成度，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全程围观的蕾姐也从最初的一头雾水，到最后一天的站起来啪啪鼓掌。
　　“我都想给你们刷666了！”蕾姐颇为亢奋的说着，“这要还过不了海选我吃键盘。”

　　眼看时间不早，节目也没什么问题，蕾姐就开始给两人介绍明天海选的细节。
　　“毕竟是注资公司派去的，倒是不用太正式。化个妆穿套同色系的衣服就差不多了。”蕾姐翻着手机说，“就是明天早上六点就集合。要不宫宇你今天晚上住张子钦家去？明天正好一起接你们。”
　　“呃，来我家是没问题。”张子钦显得有点为难，“但是我住的是单人公寓，并没有多的床。”
　　“不会吧？你们主播不是经常互相串门吗？”蕾姐疑惑问道，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哦对你没朋友。春节一个火锅都没有。”
　　“蕾姐你这就扎心了啊。”张子钦把脸埋进手掌里，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
　　宫宇见状，默默插了句话：“我现在住的是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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