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张子钦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先看见了躺在他旁边的宫宇。自己搂着的不是他的长条抱枕，是对方的手臂。而宫宇仿佛也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醒了？”宫宇问他，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 “好点吗？”
　　张子钦感受着额头上的舒适的触感，前一天晚上的记忆才终于断断续续翻涌上来。下意识的问出了昨晚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宫宇转了转眼睛，忽然勾起了嘴角。
　　“我不能来吗？”宫宇反问道。
　　“呃，不是。”张子钦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闪得有点晃神。“就是早点告诉我啊，至少准备一下。要不然这，这多不好意思……”
　　张子钦说着也匆匆忙忙放开宫宇的手臂，支起身子。就算头疼也别躺床上聊天啊，太微妙了。
　　宫宇见状也坐了起来，没再逗他的直入主题。
　　“我和酱香解约了。”宫宇解释道，“罗总把我…捞出来的。”
　　接着，张子钦就呆呆的听宫宇快速简洁的讲了一遍全过程。在公司没有行程，也见不到其他人，自己练习，后来自己争取了一个试镜机会，恰好遇到了罗亦。
　　这里面有多少迷不安和艰辛，肯定没有听起来这么轻松吧。
　　“对不起。”张子钦想着，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去看宫宇的眼睛。 “说好了要罩你，最后把你坑了。”
　　但随后，就听闻头顶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抱歉。”宫宇如此说道。 “你为我做了很多吧。”
　　两人各自垂着头说了这套词，短暂的沉默后，又同时笑出了声。
　　“算了算了。”张子钦抬起头，总感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以后多担待吧。”
　　“嗯。”对面的宫宇也点点头，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来。

　　虽然张子钦还是感觉不太舒服，但晚上要复播，整个白天都忙着补昨天晚上没做完的功课。除了下午帮宫宇组装了个床架。
　　“你什么时候订的？”张子钦惊讶的看着宫宇把组装好的床推到他的床和衣柜中间，刚好一点余量也没有。不知道这么精确的尺寸是怎么做到的。
　　“今天早上。”宫宇随口回答，又在张子钦更惊讶的注视下从行李里翻出一套床单。
　　谁天天出门带床单啊？洁癖没得洗了。张子钦有点崩溃的把一条小被子塞到了对方怀里。
　　“你要套个被罩吗。”张子钦问。
　　“不用了吧？”宫宇接过被子，好像还算满意。
　　见这边没事了，张子钦就回去接着忙活。直到晚上开播前，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叫住了宫宇。
　　从他的理解来看，宫宇被罗亦捞出酱香其实算是违约的。就算罗亦那边付过违约金也难免有一些连带条款，比如一段时间的不能出镜。张子钦刚听到还挺担心，毕竟听说哪个明星一雪藏就是几年几年的。但宫宇的合约时间居然只有一个季度，不知道罗总是怎么谈的。
　　“我不能去那边吧？”宫宇指着他电脑桌问。“会拍到。”
　　“没事，我把摄像头对着桌子就行了。”张子钦说着调了调摄像头和椅子，“你随意就好。”
　　随着惯例开播时间的临近，张子钦看着逐渐涨起了观看人数，心情难得有些紧张。
　　其实他始终觉得有点对不起支持他的水友们。毕竟伪娘也好中性也好，甚至游戏主播都不是什么主流文化。他这次“为了梦想”任性的参加网综，其实并不只影响了他一个人的生活。实际上，他把自己所代表的这种亚文化推到了台面上。因此难免会有不能接受的人因为他而产生了各种想法，进而打扰了那些圈地自High的爱好者们。如果真的有人因为这个指责他，他也只能诚恳致歉。
　　所以当他正式打开直播间，看到满屏铺天盖地的“Aki酱欢迎回家”，一时竟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你们。”张子钦非常认真的双手合十，对着摄像头欠了欠身子，“我回来啦。你们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结果这种感动的氛围还真的马上就转了风向。亲生的水友马上就开启了以岔他为主的主旋律。
　　“舞蹈老师脑补一万字小黄文？那你想多了啊。”张子钦撑着下巴无奈的回答，“我是成品舞舞蹈老师，又不是健身教练。没带过一对一，大教室不会发生什么的。”
　　不对，还真带过一个。张子钦心虚的转了转眼睛，正好就看到一个水杯放到了他桌子上。
　　“啊，谢谢。”张子钦受宠若惊的接过杯子，这给他倒水关爱他身体状况的当然也没别人，就是他唯一的一对一学生宫宇。
　　但再一回头，就看见小彩虹的彩虹弹幕亢奋的飞进了屏幕。
　　“Aki酱你屋里藏人了！！”小彩虹一口气刷了好几条，“男孩子的手！！”
　　“对啊，有个人来我家蹭住。”张子钦回头瞟了一眼不敢出声的宫宇，忽然产生了点恶劣的想法。“是谁啊？开竞猜就算了，大家可以随便猜猜。猜对了就告诉你们。”
　　懂梗的水友们马上就满屏幕“老公”刷起来了。刚刚安静了些许的弹幕统计马上又回暖了。看的张子钦心情十分愉悦。
　　但接着，就见直播间醒目的弹出了一条粉色横幅，内容居然是“宫商角徵宇给主播AKI赠送了520个小心心”。
　　“哎！”张子钦听到身后还配合着传来一声轻笑，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你就在我后面为什么还要看我直播嘛……感觉好羞耻啊……”
　　小彩虹也适时的为新观众补充了剧情，“我就说Aki酱第一天复播怎么这么矜持，原来老公物理在线。”
　　张子钦刚想着是先和宫宇聊聊还是先对付一下弹幕，就看到很多人居然在直接在用宫宇的真名做询问，估计是看网综的观众。吓得张子钦赶紧把弹幕权限锁了。
　　“那个，他合约还没到期不能露脸。声音也不行，最多秀个手。”张子钦有点紧张的说，“大家知道是谁就行了，千万不要刷他名字啊。”
　　“都听懂了吗？”唯一锁不掉权限的小彩虹继续履行着职能，“听懂了投个DDD，没听懂投个KKK。”
　　这两个都是DK直播间免费领的礼物。张子钦等了好一会，看到大部分都投了“听懂”，这才松了口气的解锁了弹幕权限。而后第一条冒进视野的就是条对他这种行为的强烈吐槽。
　　“没那么严重好吧，至于这么护犊子吗。”
　　张子钦扫了一眼发送者，是个普通的新号。却让他没由来的联想到一个熟人，甚至语气和表情都脑补得出来。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张子钦笑着回答，虽然不知道对面是不是他猜想那那位，“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那个新号又发了一条，名字就暗了下去。
　　后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张子钦就继续回答着弹幕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只是观众们的注意力好像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屋里的小哥哥。而张子钦每次一回头都看见小哥哥本人看着手机似笑非笑，显然就是在看他直播。
　　“小哥哥你要不然坐过来看吧？”张子钦最后还是投降般的向着宫宇发出了邀请。“大家也很想看你。”
　　“可以吗？”宫宇问。
　　“可以吧…？” 张子钦想了想刚才那位朋友的言论，“偶尔说句话应该没问题。”

　　等宫宇搬了把椅子坐到电脑旁边，就见张子钦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个游戏手柄，整个人显得情绪高涨了许多。
　　这是准备开始播游戏了？宫宇忽然有点期待。
　　“虽然我是娱乐主播，但拳斗我还是玩的不错的。当年心情不好去打街机，玩了一下午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张子钦好像确实挺开心，拍了拍宫宇的肩膀。“来我给你展示一下技术。”
　　“就是有Aki酱那个游戏吗？”宫宇问道。
　　“对啊。”张子钦点点头。“虽然这是今年的新作我还没玩过……不过应该差不多吧。”
　　看到弹幕飘起一片“我玩我自己”和“坐等Aki酱打脸Aki酱”。宫宇总觉得更期待了。
　　事实还真如弹幕大神所说，张子钦进了游戏表情就逐渐凝重起来。哪怕宫宇不怎么玩游戏都看得出来张子钦打的并不顺利。在好一番努力后才终于打败了对手，脸上总算是洋溢起了愉悦的笑容。
　　“KO！”张子钦很开心的拍了拍手。“虽然总觉得判定好像不太一样，不过赢了就没关系！”
　　宫宇看着身边的张子钦，总觉得好像没怎么见过对方纯粹的开心的样子。不由得有点移不开视线。直到对方被他盯着转过头来，才掩饰般的错开了目光。
　　“怎么啦？”张子钦问道。
　　“看你…玩游戏很开心。”宫宇随口应付着。
　　结果张子钦一听好像更兴奋了，直接把手柄塞到他手里。
　　“来一起玩吧。”张子钦笑着说道，眼睛大幅度的弯了起来。“这个角色很好上手的，给你个找个配招表啊。”
　　“Aki酱觉得路人打不过所以要欺负新人了吧。”弹幕睿智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不要这样说嘛，我们小哥哥学东西超级快。”张子钦故作姿态的对着摄像头摇摇手指，“怎么样小哥哥，配招记住了吗？”
　　“嗯。”宫宇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图标组合，犹豫着点了点头。“差不多。”
　　“那就开一局吧。”张子钦马上就点了开局，俨然没打算再给宫宇多留一点时间。
　　然而几分钟很快过去。看到游戏里的Aki酱已经姿势妖娆的倒在了地上，现实里的Aki酱神情复杂的把脸埋在手掌里，宫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弹幕里则是大面积的哈哈哈，说主播自称要秀技术居然被刚打拳斗五分钟的人零封了。间或闪过一两条科普，说新作确实改了判定对老玩家很不友好，Aki酱别在意。
　　“来咱们还是挖矿吧。”张子钦表情凝重的抬起了头，迅速退掉了当前游戏界面。“这个人……拿起手柄胜负欲太强了。”
　　于是最后的直播时间就在悠闲的挖矿聊天中度过了。宫宇也终于得了空闲开始到处看看主播的后台界面。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后台的弹幕远没有前台和谐，很多粗俗恶劣的负面言论都是能看到的。
　　对于这件事，宫宇依旧很佩服张子钦对此不仅没有表现出过激反应、甚至还能谈笑风声。只是在此同时，在看到下播之后长舒一口气的靠在椅背上的张子钦，他只觉得有些心疼。
　　“不会生气吗？”宫宇轻声问道。
　　“嗯？”张子钦朝他稍微侧过头来，“你说弹幕？还好吧？”
　　看着对方有些迷离的眼神，那个红色的梦境突然闪现在宫宇的脑海中。
　　温和的外表之下，会是怎样疲惫不堪的心灵呢。
　　“如果可以……”宫宇静静注视着对方，异常认真的说道。“至少在我面前说说真心话吧。”
　　张子钦听闻，没明白似的略微眨了眨眼睛。
　　“比如，哪方面的？”
　　“比如，总有不开心的时候吧。”宫宇小心的补充着，心里却满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接纳他的不安。
　　但接下来的一瞬，肩头就传来了些许触感，那是张子钦忽然靠过来的额头。
　　“谢谢你。”张子钦安静的靠着他，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不知累计了多久的疲倦。“今天……稍微借我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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