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等看到比平时更萧条的新街，张子钦才忽然意识到新年已经过去，都快到春节了。四下看了看只有一家店还开着，就是进组之前和宫宇一起来买衣服那家。他倒是记得依稀店主叫李思言，是个挺厉害的设计师，好像还是他水友。
　　店里的李思言听见门响，无精打采的从柜台后面抬起了头，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挺直了后背。
　　“那个？你是不是……”李思言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前几个月和另一个人一起来过？”
　　又认出他来了？张子钦下意识的摸了摸口罩还在不在。
　　看张子钦没有否认，李思言明显有些激动，一直盯着他在店里走来走去。张子钦都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刚想问问对方有什么事，李思言就又开口了。
　　“你身体还好吗？”李思言问。
　　“还好。” 张子钦点点头，没想到李思言居然是问他伤退的事。
　　“我看了节目。”李思言继续说道。“他们太欺负人了。”
　　嗯？这倒是不至于，张子钦刚要解释。就见李思言一拳锤在桌子上，显得相当愤慨。
　　“给你们的衣服都太糊弄了！完全没有用心！”
　　这个啊……张子钦无奈的捻了捻没长多少的发梢，也没回答什么。吕姐准备的造型其实很有设计感，只是经常不太偶像，或者说有点时尚过头了。但他只是个参赛选手，还远远没到能挑衣服的段位。
　　“也不知道小宇最近怎么样……”李思言又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
　　说起这个，张子钦也凝重的垂下了视线。
　　“……我也不知道。”
　　见他怔怔的样子，李思言也尴尬的咳嗽一声，端正的坐回桌子后面。
　　在随后的沉默中，张子钦倒是很快挑到了“想象中”的款式。不由得感慨李思言的设计还是很符合他的心理预期。而等他拿着衣服走到柜台，李思言却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明年我要去找工作了，这最后一套就送给女神吧。”李思言垂头丧气的说着，手底下熟练的展开衣服，眼前的款式却让他一愣。“咦，这套……”

　　“这套简直像从宫宇身上偷来的。”老板看着张子钦啧啧摇头。“你说早上穿错了我都信。”
　　“我不会挑那种小哥哥风格的衣服嘛。”张子钦有点委屈的回答，“所以我买衣服的时候全程都在回忆……宫宇平时都穿什么。”
　　“哎呦。”老板笑了起来，“那你要不要再戴个眼镜？”
　　眼镜就算了吧。张子钦看着镜子里的人叹息一声，恍惚有种真的站在宫宇对面的错觉。《EnDlessMusic》是一首很标准的偶像男团曲目。干脆利落、大开大合的动作设计表现的就是年轻男孩子的清爽帅气。而他大概是小妖精路线走太久了，至今仍然完成的不够好。随着音乐在耳边响起，张子钦心绪也渐渐沉静下来。
　　但是如果是宫宇来跳的话，应该效果很不错吧。
　　如果还想站在那个人身边，自己要交出怎样的答卷呢？
　　老板紧张坐在相机后面。但看到张子钦第一个起手动作，马上就眼睛一亮。
　　张子钦这一次和以往的练习都不一样，跳得很有状态。潇洒，凌厉，有种划破空间的气势。从几年前刚认识张子钦时，老板就觉得这孩子跳舞有灵气，潜力无限。只可惜张子钦大部分时候都显得过于随和、安于现状，甚至堪称不思进取。让老板都快忘了他曾经那么期待这个人的未来。
　　但今天他看到的，是一位充满锋芒的舞者，却也是他熟悉的张子钦。
　　“可以可以！”一曲结束，老板激动的拍着手，心中几分欣慰几分震撼。“你可棒了钦钦！要人别人看到你啊。”
　　张子钦却依旧看着镜子，好像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

　　其实张子钦看到录像时，也有点不敢相信屏幕里的人居然是自己。实在是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导致他联系蕾姐时又凭空增添了几分犹豫。
　　一定程度的自我运营是每个网红的基本功。在DK投舞蹈视频是张子钦通过个人经验得出的结论。首先是因为合约还在DK手里，其次是他的粉丝基本都是DK原住民。想刷存在感还是在自己地盘上好运作。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DK现在对他什么态度。毕竟国民总裁独立后的第一首新歌有着空前绝后的关注度。电子舞曲的曲风也正好撞上了他的专业。如果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后面就更不可把握了。
　　“我现在能投稿吗？”张子钦默默敲出这几个字，开始等待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回复。
　　结果没想到立刻就收到了蕾姐的消息。
　　“投，有事我帮你顶着。”
　　短短几个字看得张子钦很是感动。只不过蕾姐发来的下一条消息又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有很多人要买你了，上面正在考虑。”蕾姐严肃的补充道，“你要是有好出路，跟姐说一声。”
　　这倒是给提醒了张子钦一件严重的事。他曾经以为自己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退圈，从此再也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听蕾姐这个意思，如果DK真的把他的合约转给其他奇怪的网站什么的。等待他的还不一定是什么结果 。
　　张子钦左思右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打开了粉丝群。
　　其实大部分主播平时都不怎么在群里说话。如果粉丝群就能和主播聊天，那就没人去直播间给你刷礼物了。张子钦作为一个老油条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今天这件事，实在是需要求助一下他亲生的水友们。
　　张子钦看着屏幕犹豫再三，先小窗戳了群主。他给这人写的备注是小彩虹。因为这是他水友里唯一一个能刷彩虹弹幕的人。彩虹弹幕则是DK直播间一种高级会员才能用的弹幕格式。据说全站没有几个用户有这样的权限。
　　对于这位给他投了很多礼物小彩虹，张子钦自然也很感谢。曾经也在直播间问过小彩虹想要什么回馈之类。但是小彩虹一直的表态都是，投点礼物对他来说不算多大开销，Aki酱随便花吧。
　　这种真正有钱人的做派让张子钦一度很是感慨，最后只能是努力工作来回馈水友们。如果不是没办法，他也真的不想去麻烦这些一直支持他的人。
　　正想着，小彩虹的回复也到了，直接就是一连串叹号。
　　“你还好吗！”小彩虹接着问他。“我还以为你得罪DK被封杀了。”
　　看到如此热情的小彩虹，张子钦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封杀了。
　　于是简单几句寒暄之后，张子钦也尽快进入了正题。说明天晚上打算投个稿，问能不能组织大家帮忙刷一刷点击量，趁着DK后台没反应过来尽快刷上榜，制造点影响力。
　　“哇！”小彩虹惊讶的回复，“与世无争的Aki酱终于要争宠了吗！”
　　争宠是什么啊？张子钦有点无奈。
　　“但是争宠不如发微博小视频吧？这样DK那边轻易不能删掉你视频，刷数据也方便操作。”小彩虹继续说道。“数据这边我帮你刷就行了。让群里的大家控评去吧，效果更好。”
　　张子钦看着小彩虹一条一条的建议，有些意外对方好像挺懂这方面的，甚至有些地方想的比他还周全。
　　“能不能冒昧问一下。”张子钦问道，“你是从事媒体工作的吗？”
　　“我家里就是开广告公司的！”小彩虹好像很得意。“小事。放心交给我。”
　　结果这件事在小彩虹的安排下还真是顺利到不可思议。张子钦第二天晚上按计划发布了视频。群里的水友们马上就有组织的帮他码评论了。具体表现为，以前大部分水友还是更习惯叫他Aki酱，但这次却很统一的称呼他本名。内容也是在说“我老婆突然变帅了”，“舞蹈进步好大”等等。此外似乎也有知道他的“路人”跟着一起转发。甚至还有人各种艾特罗亦总裁和他的工作室，说着总裁你学员的新画风了解一下，总裁旗下有艺人吗没有Pick一下潜力小哥哥吧。
　　张子钦正惊讶的看着热闹的后台，自己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还是未知号码。
　　这么快的话，不会是DK找他算账来了吧？张子钦有点犹豫的接起了电话。却被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张子钦。”电话那边传来的竟然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粉丝有点嚣张啊？”
　　“……罗总？”张子钦不敢相信的问道，觉得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在节目里见过很多次，但国民总裁亲自给他打电话这个冲击力还是有点强。就算是兴师问罪也够厉害了吧。
　　“不然呢？”电话里的罗亦显得有些不耐烦，“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和你废话。就问你一句，你的觉悟我看到了，愿不愿意搭上你的青春来我工作室淌浑水。虽然我这里情况也是未知数，但总比你现在稍微情况好一些。”
　　这机会来的过于突然了点。但张子钦只思考了一瞬间，立刻就做出了抉择。
　　“我答应。需要我做什么？”
　　“别，说的跟我逼你去潜规则似得。”罗亦说着，语气也缓和了些许。“明年我准备组一个自己的团，想找点完成度高的练习生——不过有件事得提醒你。你这个年龄做舞担可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不把Vocal练起来退团就指日可待了。”
　　“我知道。”张子钦认真的回答。“谢谢罗总。”
　　“那就这样。”罗亦挺满意的点点头，“没问题了吧？细节我助理和你说吧。”
　　“罗总等一下！”张子钦一冲动就开口叫住了对方，紧接着就有点后悔。他确实有件事想问，但这事和罗亦没什么关系。只是听着罗亦好像真的在等他发问，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宫宇……他怎么样？”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
　　“等会。”罗亦严肃的回话，“你认真的吗？”
　　张子钦嘴唇动了动，一时没说出话来。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罗亦马上打断了他。“那边你别管了，我造成的问题我会处理。”
　　而后电话就传到了助理手里。这助理也秉承了罗亦本人雷厉风行的风格，几番细节很快敲定，让张子钦明天就来签约。地点也就在南城。
　　“以后就是艺人了，出门要注意一点。”助理嘱咐他。“认识你的人会很多，不要被认出来。”
　　然而这时候张子钦还没明白艺人和网红的差别具体在哪里。次日也就很照例带好口罩出了门。直到他按开电梯正好撞到了罗亦总裁本人，两人都是一愣。
　　“你说你这口罩戴了有什么用？”罗亦看着很是无语把张子钦打量了一番。这回真不是他吹毛求疵，主要这人气质太独特了，认识的认随便就认出来了。“下次出门你干脆穿女装吧。”
　　这个确实可以啊！张子钦顺手就把口罩拉下来了，“没问题，谢谢总裁。”
　　角落里的助理噗嗤一声就笑了。接着就被罗亦回头瞪了一眼，又缩进角落里不敢出声了。
　　“你也别废话赶紧给我练歌去。”罗亦又是瞪了一眼张子钦，“明年的主题曲就给你唱了，下星期练不出来就从哪来回哪去。”
　　“给我唱吗？”这会换张子钦楞了，“您不是冲动了吧？”
　　这边话正说着，电梯正好叮的一声到了。
　　“现在就去，别在我面前晃。”罗亦随手一指门口，又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助理。助理见状，赶紧拉着张子钦下了电梯，等听到电梯门关上才看看松了口气。
　　“你别在意，别说主题曲，是不是选秀节目都还没决定呢。罗总就是吓唬你一下。”助理对他说道，“罗总对后辈一向很严格，但也是真心为你们好。”
　　张子钦点点头，这个他知道，而且深有体会。
　　不过虽然主题曲是吓唬他，但罗亦还真是打算认真培养他提高Vocal水平。助理前脚带他签好文件，后脚就把他扔声乐教室了。接着就被那里一个老师按着唱了一下午。结束时有些严重的嗓子不适让张子钦忽然非常想念宫宇老师。严格归严格，但至少心疼他身体啊。
　　“回去这段时间照着老师教你的继续练吧，可以准备直播刷刷人气，DK应该会联系你。”助理这样对他说。“我们这边也要做些准备。年后再安排你们到公司来。 ”
　　“我们？” 张子钦有些不解。“ 还有其他人啊。”
　　“有。不过罗总说暂时不要告诉你。”助理笑着回答。

　　果然，张子钦刚到家就收到了蕾姐的联系，说是让他准备一下明天开始复播。
　　这倒是很好理解。视频平台这方面，罗亦的老东家和豆沙视频是长期合作伙伴。罗亦这边独立出来，自然只能和豆沙唯一的对手DK谈合作，正好顺了DK想往娱乐圈发展的意思，两方一拍即合。现在张子钦签进罗亦的公司，许多历史遗留问题也迎刃而解。复播这种事当然也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明天就复播也太快了点。张子钦叹息着打开电脑，抓紧时间开始刷网页论坛，了解他参加节目期间的各种事件，以免直播的时候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嗓子断断续续传来的不适不仅完全没有缓解，反而还逐渐有些看不清字。
　　不会是感冒了吧？张子钦按住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想到前段时间练舞也有点超负荷，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
　　但是这个时候可不能生病啊。张子钦心情有点烦躁。干脆打开外卖APP，翻了半天才翻到一家药店，按着指引戳着买了盒感冒药。放下手机却觉得头更疼了，决定去洗个澡清醒一下头脑。
　　至于外卖小哥怎么办，没人开门应该会放门口的吧。张子钦胡乱想着。
　　结果等他洗澡出来就被正好响起的门禁吓了一跳，而后就意识到真的是头疼到意识模糊，楼下还有门禁都忘了，也不知道外卖小哥是不是在单元口按了很久铃。于是张子钦只能是怀着几分愧疚站在门口，打算一会无论如何先道个歉。
　　等了片刻，敲门声果然很快响起。张子钦迅速拉开了门，本就不够清醒的头脑轰一声爆炸了。
　　他看到玄关处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比他稍微高一点。右边的耳骨上有个精致的耳环。同样绕在耳朵上的还有口罩，上面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深邃的墨色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几个元素在脑海里组成了一个印象，如雷似的心跳碰碰的撞击着胸口，不敢相信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宫宇？”张子钦听到自己这样呼唤着对方，声音沙哑的有些陌生。
　　紧接着的下一秒，他就被对方紧紧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轻微的颤抖着，略微凌乱的呼吸拍打在耳边，让他的心中也有什么在跟着不断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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