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凌晨时分，宫宇和其他四名选手被带到了酱香的艺人基地。他自己一个人被安排进了一个双人宿舍。带他过来的工作人员说，明天早上会开会和他们介绍更多细节，手机也会在明天下发。
　　宫宇看着空荡荡的宿舍，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现在他手里没有手机。前四名的其他人住哪他也不知道，第六名以后的选手更是连人影都没见过。恍惚有种被隔离了的感觉。
　　然而工作人员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宫宇拉开门一看，居然是表情严肃的小墨。
　　“我问到他们住哪里了，对面楼。”小墨见到宫宇也难得没说别的，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我有点事要问佳仑。你要不要一起去？”
　　宫宇听了稍稍一愣，随后就迅速点点头。
　　等他跟着小墨一路左拐右拐的进了消防楼梯，才知道这地方就是酱香练习生的训练基地。小墨在这里住了将近四年，每条路都熟的不行。
　　“其实按规定不能串楼。但是他们明天才会告诉你具体的规章，就当不知道吧。”小墨吐了吐舌头，“佳伦和张子钦都被导演找过谈话，肯定有事瞒我们。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不管什么事至少问清楚。以后行程安排起来可能根本没机会见面了。”
　　宫宇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另一方面，今天久违的听到桃桑的动态，宫宇作为粉丝还是很开心的。当年樱均出车祸的正是樱桃火透半边天的时候。而后的半年据说樱均一直在昏迷中。而桃桑虽然一个人坚持着发布了筹备中的新专辑，但微博就一直没更新过。无论媒体还是粉丝都觉得桃桑一定很受打击。后来也不乏很多媒体评论说没有樱均参与创作，桃桑一个人根本拿不出同水平的作品。甚至有人猜测樱桃的两人其实是情侣，桃桑因为这件事精神受到很大创伤，很可能已经准备隐退。宫宇一开始也这么认为，直到他听到了《fire》。
　　所以单就这件事，他也很想和张子钦分享一下。
　　思索间，小墨已经带着他绕到了对面楼。找到一个宿舍就开始砰砰砰敲门，完全没有在意现在是几点。而被砸了一顿的门也很快打开了，开门的是小西。看到门口的小墨神情似乎并不意外，仿佛还松了口气。
　　“佳仑呢？”小墨问道。
　　“佳伦说，要是你来找他，就说他不在。”小西老实的回答。
　　小墨听完肯定是更气了，推开挡在门口的小西就了屋。这里看起来是个相对宽敞的四人间。正收拾东西的高桥和耳环哥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的看着小墨。唯一没人的床边放着佳伦的箱子，但是他本人不知所踪。
　　“说了不在啊。”小西正无奈的摇头，却又忽然被另一个人拉住了。
　　“子钦呢？”宫宇问他，空洞的语气把小西吓了一跳。
　　“没看到他…公演结束之后就没看到他，也没有和我们一起过来。”小西本来就有点怕宫宇，这下回答的更是战战兢兢。“那个，你们都是出道位啊，怎么表情都这么恐怖呢……”
　　然而说到出道位，宫宇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站的这个出道位并不是件好事。这个猜测也很快的得到了验证。第二天所谓的说明会，宫宇惊讶的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而且负责给他介绍的规章的居然是雷哥。
　　雷哥也没说别的，首先公事公办的重申了一开始签下的节目合约。他从现在开始身份暂时是酱香娱乐练习生。如果到下个季度没有其他因素导致的变动，会正式出道成为“尖椒娱乐子公司酱香传媒”旗下的男团艺人。
　　接着是一些日常规章，工作制度等等。宫宇越听越觉得严格的有些不可思议。作为酱香的艺人，就连自己原来的私人手机都要被公司控制。没有特殊情况只能使用公司配给的手机号码进行内部联系，想联系家人朋友还要报备。
　　等宫宇从雷哥手里接过手机。看着空荡荡的通讯录，心情很是复杂。
　　“雷先生。”宫宇说，“能问您个问题吗？”
　　“你问张子钦的话，我暂时不能告诉你。”雷哥神情复杂的回答，“你可以关注一下官方微博，很快会发公告。”
　　“没事。”宫宇也只能摇摇头。知道是雷哥职位不便，也不好多要求对方什么。“其他人呢？”
　　“他们今天有安排…现在在路上听规章。”雷哥说。
　　“那我现在有什么安排？”宫宇又问。
　　“暂时没有。”雷哥继续硬着头皮回答。“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巩固业务水平。”
　　“我知道了。”宫宇点头答应。默默打开了微博，正巧一条官博公告刷了出来。
　　——DK视频参赛选手张子钦因腰伤问题，与节目组协商后决定主动退出IF计划最终出道成员选拔。
　　这一刻，宫宇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原来他长久以来的不安和焦虑不是错觉，张子钦在确实是和他保持距离，以及悄无声息的告别。他真的很想给张子钦打个电话，然而这工作用手机里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宫宇每天都会刷好几次张子钦的微博。但对方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很多粉丝看了公告也要求官方给个交代，但无论是DK视频还是IF计划的官博都完全没有回应。
　　不过说到底，宫宇觉得自己能这么闲天天刷微博也很是奇怪。这段时间无论是小墨他们还是佳仑他们，练新歌的练新歌、跑活动的跑活动。而他至今依旧没有任何行程安排。不过官博倒是没忘了他，对外宣传是“宫宇比较内向不喜欢参加活动，在公司准备新歌”。
　　宫宇就这样被内向了。他也确实“在公司”，但新歌这事他本人可完全没有接到什么通知。
　　这新歌不会是让他自己写吧？宫宇想着，随手在纸上划了的几笔。
　　这两天他回忆着先前海哥对他的种种指导，觉得对方大概是在引导他从演唱创作为起点，往歌曲创作的方向思考。但现在让他从零写出首歌来还是困难了点。毕竟学过乐理的人都能胡乱写出点旋律，但这和商业专辑之间可不是一两天几个月的差距。
　　于是无所事事的宫宇只能白天练声乐舞蹈，顺便琢磨发展思路。晚上回宿舍照例刷几次张子钦的微博。没有新消息就看看以前的，渐渐把对方五年来上千条几乎翻了一遍。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东西，粉丝悄悄上传的直播录屏。
　　当许久不见却一如既往的音容笑貌出现在屏幕上时，宫宇先是感到了些许难过和伤感，之后就是着迷般的沉溺。整个夜晚都一直听着对方的声音，长久以来不知所措的心境才总算平静了些许。第二天醒来看着天花板，凌乱的思绪终于是捋出了一条基本线。
　　决赛之后，晋级的十人里几乎没有所有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大致都被拆成了两队。一边是小墨团子小戴三个酱香组成员加上全哥，有时候还有耳环哥。另一边是佳仑高桥还有小西。
　　酱香和尖椒？宫宇皱了皱眉。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至于他自己，不仅没有对外行程，其他队员也见不到。像是关在笼子里一样。
　　雪藏？宫宇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从蕾姐那里得知，DK一开始的计划是保他们进前三十五，之后看造化。那现在这个状况，是不是第一轮淘汰之后，DK和节目组的进一步合作出什么问题了？
　　正想着，窗口涌来些许微风，他挂在床头的小扇子左右晃动了些许，耳机里还放着Aki酱的直播。
　　那张子钦呢？他还在这里，对方却消失了。
　　宫宇忽然坐直了身体。一个想法闪进了脑海。
　　难道张子钦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不过没等宫宇整理清楚刚刚闪现的想法，就又被新出现的事件扰乱了。在公司闲了许久的他忽然被安排了行程。说是酱市有个大型的流浪猫收容所正式落成了，请他们去做公益演出。而且点名要宫宇来。
　　“是有什么梗吗？”小戴拉着小墨的衣角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墨心不在焉的回答。
　　等演出结束进到收容所里面，小戴还真是马上就懂了。第一个拍摄地点是领养互动区，那边的兽医小哥正说着流浪猫经历过各种过往，就算在收容所休养过也难免会有些攻击性。但再一回头，就看见宫宇脚边已经围了一圈毛绒绒，一只橘猫甚至已经被捞到了膝盖上了。
　　“好可爱。”宫宇轻轻抓着橘猫的下巴，表情难得的温和。“你还好吗？”
　　“喵。”橘猫抬起头叫了一声，舒适的翻了个身。
　　这画面别说小戴，兽医小哥都看的目瞪口呆了。这是怎么做到把刚见面的流浪猫当自己家猫撸毛的啊？能不能让他学习一下？
　　最后等这一部分都拍完了，宫宇才依依不舍似的把橘猫从膝盖上放下去。跟着兽医小哥往建筑里面参观了一圈，终于到了最后一站。
　　“这边是我们的医疗设备。对于生病或受伤的流浪猫都能及时给予专业的救治。”兽医小哥回头介绍着，却看见走在后面的宫宇忽然脚步一个停滞，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
　　“那边是危重监护病房。”兽医小哥见状也走了过去，发现宫宇正看着的方向是一只蓝双布偶猫。
　　哎呀，这只啊。兽医小哥见状也难受的皱起了眉头。
　　“布偶猫是比较贵重的品种。就算因为什么原因不想养了，卖掉也是挺好的选择。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遗弃掉。”兽医小哥解释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情况已经很危险了，都以为他撑不了几天，结果好像有什么执念一样…”
　　“小白？”一直沉默着的宫宇突然出了声，颤抖的语气把兽医小哥吓了一跳。
　　玻璃罩里那只瘦弱的猫也忽然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爪子在玻璃上无力的抓挠，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浑浊的蓝眼睛却满溢着光泽。

　　从宫宇认出小白的那一刻，全身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
　　那显然就是小白，是爷爷送给他的猫，陪伴他走过整个少年时期的猫。曾经的小白被他照顾的好好的。只要他在家，大部分时候都乖乖的蜷在他附近的什么地方，有时候也会调皮的踩他的琴键，然后得意的跑过来朝他喵喵喵，然后蹭他伸过来的手指。
　　如今，他离开家已经几个月了。他的猫在流浪猫收容中心的危重病房，凄惨的样子让他不敢去想象小白都经历了什么，但电影般的血淋淋的画面却在眼前不住的浮现。
　　为什么会这样？
　　宫宇抚上了玻璃，手指不住的颤抖着。
　　不为什么，都是自己的错。
　　“小白。”
　　“对不起。”
　　“对不起……”
　　这时候，刚刚还呼唤着他的小白忽然不叫了。艰难的挪动身体，用头顶了顶玻璃，似乎在摩擦他的手指，就像曾经一样。
　　然而下一个瞬间，宫宇的手臂就被什么人抓住，拉扯着他往外走去。
　　“有人偷拍。”其中一人敷衍的解释。
　　“等等！那是……”宫宇挣扎的想回头。却被另几位工作人员推搡着离开了危重监护病房，而后推上了离开的车。
　　小白的呜咽声早就听不到了，却依旧在脑海里徘徊不散。宛若一道刺穿了心脏的尖刺，然后永远的停留在那里。
　　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最后一个上车的小墨看了看车尾的宫宇，犹豫再三还是坐到了全哥边上。
　　“哎。”小墨戳了戳全哥，“怎么了这是。”
　　“你说……那个啊。”全哥也是小心翼翼的往车尾瞟了一眼，“好像是在危重间看到他家走丢的猫了。”
　　“这么巧的吗？”小墨惊呼。
　　“你小点声！”全哥赶紧拉他，“我当时去找他，那个猫看到他好激动的样子，我都差点哭了。”
　　“那然后呢？”小墨也压低声音说道。“这么感人他们都……不拍的吗？”
　　“我也以为要拍啊。至少让人多看两眼吧？”全哥又往后看了一眼，“结果他们过去就把人拉走了。然后就成这样了。”
　　“这……”小墨拍着胸口叹了口气，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怎么安慰啊？”
　　“是啊。到这种时候才觉得要是张子钦在就好了。”全哥也摇摇头。
　　“等会你赶紧少说两句吧。”这回是小墨拉了全哥一把，“不过也有点道理。你有张子钦手机号吗？”
　　“没有。”全哥果断摇头。
　　“小戴。”小墨回头叫了一声，“你不是说宫宇今天特别帅吗？去问问他有没有张子钦手机号吧。”
　　“我才不要！好可怕。”小戴疯狂摆手，“感觉会被黑洞吞噬！”
　　“完了小戴都长脑子了。”小墨看着车顶叹了口气，“那还是老子去吧。”

　　这天晚上，宫宇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小白在一间纯白的房间，一路走到一个人的脚下。那人把小白抱起来。手臂上满是细密的伤口，染红了白色的衣衫。而后，伤口由抱着小白的手臂迅速扩散至全身，在脚下流成蛛网般形状。
　　那人抬起头，看向宫宇，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容。
　　“我没事。”那人说，“不要在意我。”
　　怎么会没事，怎么能不在意你。
　　宫宇费力的伸出手，对方却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片缥缈的白茫茫。徒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到宫宇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光才勉强照亮视野。宫宇把手机开了又锁锁了又开，通讯录里并没有想找的人，最后只能深深的叹息一声，仿佛一夜听懂了所有的歌词。
　　如果昨天没有看到垂危的小白，他可能也就在流逝的时间里渐渐淡忘了曾经养过的猫。如果没有遇到过张子钦，他大概也能一个人好好的生活下去。如果没有现如今的天各一方，他或许……也会满足于那样微妙的搭档或师生关系。
　　但现在，他只觉得受够了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受够了重要的事物被撕碎的痛苦。
　　有些事情，该由他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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