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标准偶像礼之后，乘方团的几人立刻站好，背对观众摆好了起始动作。
　　这时，台下立刻就有些议论声响起。毕竟很多人都没关注过偶像表演，刚才他们一本正经的鞠躬就觉得挺别扭了，眼看现在这个架势，是还准备跳舞？那还能唱好歌吗？
　　但台上的六人不为所动，各自平复着心绪，静静等待音乐开始。

　　前奏响起。筝声先起，笛声再入。曲调悠扬绵长，风雅的传统国风气息扑面而来。
　　接着，舞担组三人跟着忽而响起的笛声，不知从哪里幽幽抽出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型器物，台下观众们定睛一看，一时间惊呼不止。
　　居然是把太极剑！
　　其实，自从春节前偶然在剧团见到了太极剑，张子钦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什么时候也把这么帅的道具融入进自己团的舞蹈里。不仅当时抽空去人家排练室看了半天，回来还找了很多类似的视频研究学习。但他越看越觉得，耍剑这事确实难度太大了。因为剑不同于扇子伞之类，就算文人剑本质也是兵刃。动作稍微不端正就会显得很不像样。
　　而张子钦自己虽然有底子，但这些年现代舞跳的太多。普通的国风舞蹈还能应付，可每每到这种考验气质的时候，他小妖精的本质就会暴露出来，总忍不住的想点加“身段”进去，最后显得很媚气、很不正经。
　　此外还有舞台空间、队员之间容易磕碰等等不好解决的问题。这个设想就这样搁置了。但张子钦从来没忘记过。尤其在先前那个创作不顺、危机存亡的时刻，张子钦就无数次的在考虑：要是能完成那个剑舞的设计，能不能帮助团队一举翻盘呢？

　　不过他运气也不错。恰逢陆瑜也邀请他一起来聊聊。而张子钦记得戏曲里也有剑功，一见面便主动的和对方聊了聊想法。结果陆瑜听了，当时就拿着柄雨伞给他示范了一下，那气势把张子钦整个人都看傻了，觉得自己看了段霸王别姬。
　　“就是那一段。”陆瑜笑道，“也你学了很多啊。”
　　后来，陆瑜也认真的花了很多时间教他舞剑的要领。怎么端架势，怎么调节心境——穷途末路，毅然赴死，悲壮又决绝。历经千百年的流传，至今荡气回肠。
　　张子钦跟着陆瑜学了一遍又一遍。练着练着，好像也觉得自己就是虞姬，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穷途末路的时候，我还有没有一点点能做的事？为了身边的人，为了更多的人……

　　此时，前奏已经结束，只剩最后一个笛子颤音。张子钦忽然上前一步抡起长剑，连续三圈点步翻身。舞台上剑声萧萧，红绸飘扬。锐利的眼神泛着阳光的金色。
　　接着，由宫宇唱起了第一句歌词。
　　“山前崎岖千万险，雨中行路半步难。”
　　开口通透的声音，伴着干净清亮的伴奏，如同雨滴落在水面一样沁人心脾的清新。议论纷纷的观众突然都不说话了，只是愣愣的看着舞台。
　　“雾霭蒙蒙还不见，夜雪瑟瑟何处叹。”
　　而后两句唱词被张子钦接过，曲调是特意配合他声线设计的稍高音。微风适时吹起，扬起浅色发梢，衣角和剑穗轻轻飘动。
　　随后，队形忽然如昙花一般散开，接着顺时针一个转动。换到中间的是阿鲁和许澜。两侧站着阮垚和旦旦。
　　唱词再起，四人依次唱了下去。每当一人主唱，总有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和声响起。间或还有悠扬的戏腔夹在在层叠的声音中悄然而至。让台下观众们越发慨叹不止。大部分乐队都只有一个主唱，这么层次感丰富的演唱，其实并没那么容易听到啊。
　　虽然大部分唱谱都是宫宇在做，但他还有不少别的事项要惦记。所以和声部分就交给许澜考虑了很多。许澜起初有点紧张，但还是认真应了下来。然后很积极的拉着队友们试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的交出成果让宫宇都觉得相当惊讶。
　　比如阿鲁，他的本音是比较醇厚的那一型，戏腔于他更多是锦上添花，不是主导部分。而且他们用戏腔当噱头也实在太多次了，这样对谁都不好。所以后来他们的歌曲里就不那么常用戏腔了。但许澜却在这时候提出了一个新设想：唱词加戏腔会有点夸张，那和声呢？
　　阿鲁马上同意了，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阿鲁很清楚自己的特点和在团里的定位，但他也同样记得自己为什么想要当偶像。想给哥哥帮忙，想推广戏曲文化。
　　对于其他人都设计的如此精致，许澜自己的和声更是完成的堪称完美。一如既往的技巧精致，却不会压过当句的主唱。只让歌曲变得更优美了。
　　到了主歌最后两句，队形又一次变化，这次是阮垚和旦旦换到了中间。举起手中长剑，气势恢宏的开口。
　　“狂澜涌兮，逆水而上。”
　　“一跃起兮，风起云扬！”
　　而后，两人各自向外挥出剑锋，脚下发力，齐刷刷的腾空而起，两腿在空中化出漂亮的弧线。衣摆下层的红色布料在灯光下犹如烈火。
　　空翻！
　　只是观众没来得及尖叫，两人落地的一刹那，外层的蓝衣翩然落下，随后鼓点骤起，节奏强烈的副歌突然袭来。陡然变化的气势仿佛能冲破一切。
　　此时，比起普通观众，台下举着手幅的粉丝们显得更为激动。他们都看过很多乘方的舞蹈，所以他们更能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阮垚和旦旦以前都不会原地前空翻，这是他们第一次拿出来的新技巧。而这技巧不仅动作漂亮又流畅，脚步落地的声音正好对应鼓点和节奏变化，这就意味着——这技巧不是作为偶像炫耀自己的进步，而是为了提升舞台的表现，用舞蹈让音乐变得更有魅力。
　　这一点也在最后的副歌体现的更明显了。
　　持剑的舞担组配合着歌词和节奏，手腕连续挽着花。剑身闪着潇洒的瑟瑟银光，红绸飘逸着无尽热情。而另外三人动作微妙的不同，但整个舞台并不凌乱，反而显现着丰富的层次和配合。
　　直至副歌结束，曲子又一次归于平缓。所有人转回最开始的队形，彼此的动作互相衬托着，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而后六人齐齐开口，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
　　“心系来时勿问归处，扶摇而上无畏前路！”

　　待到音乐结束。宫宇率先拿起手麦向前一步。其他人也陆续收拾定格动作，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我们是Xquare。”宫宇注视着台下，朗声说到，“这首《溯洄》，是我们团队成员共同参与创作的歌曲。”
　　接着，宫宇稍微停顿了片刻，像是在调节还没完全平复的呼吸，又好像在犹豫下一句话的内容。
　　但下一秒，他身后的张子钦轻轻伸出手，拍上了他的后背。感受到这一份力量，宫宇立刻抬起头，一瞬间的犹豫马上消失不见了。
　　“这首歌，记录了我们的过去与未来。所以我们也想通过这首歌，联系起更多人的过去与未来！”
　　说完，宫宇立刻带领大家深深鞠下一躬，静候着观众的反应。
　　而后，台下的某个地方传来些许掌声，再然后，这掌声逐渐传染开来。蔓延到了整个空间，台下的观众们不分粉籍不分国籍的用力鼓着掌。仿佛在说，你们的舞台，我们感受到了。

　　在人群背后，对面舞台的休息区，也有三个人在悄然看着这边。其中一人还自顾自的鼓起掌来，即便知道台上的人根本听不到。
　　困境时的逆流而上，抉择时的纵身一跃，声名鹊起时的齐心协力——这真的是你们的歌。
　　“未来可期。”这人严肃又感慨的说着。
　　另外两个人也笑着点头。

　　乘方团基本是最后演出的一组。他们谢幕下台后，打歌区的显示屏已经全部刷新成了票数统计界面，上面显示着投票还有一个小时截止。不少人都在现场或手机前翘首以盼的看着，因为在今天打歌区获得第一名的音乐人，也将登上闭幕式的舞台。
　　但大部分人都只能干看着而已。因为投票必须凭借当日入场券上的投票码才能获得权限。票源是实名购买，数量本身也很紧张，再狂热的粉丝团也很难大规模的组织人来刷票。这也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公平性。
　　当然，来现场的大多数是本国观众，估计更多人会倾向投自己国家的歌手。甚至有人认为打歌区就是给东道主国家的福利待遇。这个问题不可避免，但也不能完全确定，至少眼下就是这样。
　　虽然樱桃不出所料的高居第一，票数还是非常漂亮的999票。但从第二名开始就都是国外的歌手了。乘方团在演出前排倒数四名。显然是粉丝到现场马上就先把票投掉了，只是数量并不多。剩下的票都握在数量更庞大的，普通音乐爱好者手里。
　　那我们的音乐，能不能打动他们呢？乘方团的几人聚在休息区的角落，紧张的看着不远处的显示屏。

　　接着，票数开始变化。Xquare的票数首先来了一个迅猛的涨势，一口气就从垫底位置冲到了第四名！并且还在增长！
　　同时，站在后面的口罩姐也是一声惊呼，朝他们举起了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演出结束十分钟的票数统计。
　　口罩姐参加工作已经很久了，早过了一腔热血的年龄，各种形形色色的娱乐圈明星都见过。但Xquare是她从参加选秀到正式出道一直看过来的团，每个孩子都让她莫名的忍不住想投入很多感情。如今看到他们努力之后得到了这么大的收获……真是太好了！
　　“快看！”口罩姐想着，越发激动的喊道，“你们前十分钟的票数增长速度已经超过樱桃了！”
　　几人一听，都不敢置信的跑过去看。第一个冲过去的是阮垚，然后是旦旦，许澜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推过去了，阿鲁则垫着脚勉强凑了过去。
　　张子钦则晚了半步，眼看手机附近已经没他的地方了。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手机也能看，根本没必要都凑过去。便无奈的摇着头掏出手机，暗暗想着大家确实都太紧张了。
　　等张子钦刷开页面，票数还在实时刷新，他们已经距离第三名很接近了。评论区除了同样惊讶的网友，居然还不少人在主动的替他们说“新歌意外的很好听”，“以前偏见了，没想到舞蹈给歌曲增色很多”，“投个票支持一下新人团”等等。
　　我们也有自来水了啊！张子钦感慨的翻着评论，也悄悄放心了些。
　　正想着，突然有个毛绒绒的发丝扫过他的侧脸。而后伸出手指划了下屏幕。评论区又刷新了一遍。
　　张子钦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宫宇从背后凑过来，正越过肩膀看他的手机。而对方看到新刷出的评论风向变化不大，便也点点头。搞得这动作有点像是从背后抱住他，然后轻轻蹭了蹭。
　　“放心吧。”张子钦轻声安抚道，“我们很棒。”
　　张子钦很清楚，这首歌虽然是大家共同参与的。但宫宇是付出心血最多的那个人。无论是倾尽全力去做并不擅长的写歌，还是带领团队做出了今天的选择。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在乎最后的结果。
　　宫宇听了，稍稍叹息了一声。觉得心头的重担分去了一半似的。
　　现在情况很好，他们的票数还在增加。但距离第一名还有很远，但只有打歌第一名才可以参加闭幕式……
　　……我们能超越樱桃，参加闭幕式吗？

　　音乐节的晚场在六点开始，打歌投票时间截止到五点。现在时间是四点五十。Xquare的票数还在微弱的势态缓慢上涨……
　　950票！到第三了！
　　四点五十五，980票！第二名！
　　四点五十八，985票，988，989……
　　四点五十九分，终于跳到了990票！好像还能再涨！

　　这时候，宫宇也不再看手机，而是拉着张子钦走到了队员们身边，一起盯着外面的显示屏。胸口扑腾扑腾的，心跳的速度仿佛也在跟着飞涨的票数越来越快。
　　这是我们的歌，自己写出的唱谱，阿鲁作的词，许澜设计的和声，子钦带大家编舞排练，阮垚和旦旦练出的个人技。还有罗总，楚导，陆瑜，樱均，老板娜娜，许许多多工作人员的帮助……
　　我们的努力，我们的执着，我们的热爱。
　　我们会赢吗？能参加闭幕式吗？还有一分钟，还有最后……
　　啪。
　　五点，远处的礼花响起，票数刷新停止了，今年参加闭幕式的新歌正式出炉。
　　而乘方团的歌曲得票数，停在了998票。

　　那时候，宫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觉得脑子里一片蜂鸣声。附近所有人都来拍他拥抱他，纷纷说着“可以了”，“很棒了”，“早就超出预计了”。
　　宫宇觉得他们说的都很对。只是当张子钦最后一个走过来，朝他张开手臂时，宫宇还是忍不住的紧紧抱住了对方，整个人颤抖的不成样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说不清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闭幕式当天，Xquare受邀坐到了前排观看典礼。看着大舞台上走马灯一样各种奖项陆续宣布，各种只听过名字的国际知名歌手满面笑容的接过奖杯。而他们尊敬的国人前辈们——诸如小草莓、玛姐、陆瑜等等，都坐在他们的前前后后，没有一个人最终走上了舞台。如果有人左右看看，恰好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照镜子一般的神情。
　　直到最后一个奖项公布，樱桃和海哥走上舞台的一刹那，在全场掌声骤起的一刹那，宫宇好像突然明白了。
　　差距不是努力就能随随便便补平的东西。自己和樱桃是这样，我们和许多国外的优秀音乐人比起来也是这样。
　　但是——
　　想着，宫宇转过头，身边的五位队友恰好都在看他。每个人脸上各自带着对获奖者的感慨和崇拜，以及无法掩饰的遗憾和失落。
　　但望着舞台闪闪发亮的眼睛，却显得上述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不甘心吗？”宫宇问道。
　　“嗯。”离他最近的张子钦第一个点头回答了，“不甘心。”
　　随后，身侧的每个人都认真的点点头，眼中的光芒更盛了。
　　虽然今天的结果已成定式，但我们还有未来。
　　总有一天，我们也要站上这个舞台！
　　总有一天，我们要完成让全世界感动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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