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等再次站在舞台上时，宫宇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连怎么进行的自我介绍都不记得了。
　　“这是第一组素人啊，还是互补型组合。”罗亦翻着手底下的资料说，“张子钦我们刚才研究了半天你简历。所以你是主播，然后兼职舞蹈视频博主是吗？那你直播播什么啊？”
　　张子钦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导师会和他聊这些有的没的，但还是迅速做了回答：“直播一般播游戏。”
　　“哎，那你玩什么游戏？”小草莓好像突然来了兴致，“打枪那种还是推塔那种？”
　　张子钦笑了笑，“挖矿那种的。”
　　罗亦无奈的瞟了一眼小草莓，“那宫宇是翻唱博主是吧。你主职是什么？”
　　“是学生。”宫宇回答。
　　罗亦点点头，接着说道，“其实对于没有正规训练过的素人来说，唱跳表演还是比较困难的。毕竟要同时兼顾两件事。”
　　“唱跳吗？”小草莓又冒了头，“我还以为他们的唱跳节目是指一个人唱一个人跳。”
　　“那就看看吧。”罗亦从简历上抬起了视线，“看到你们的选曲我很期待啊。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了。”
　　两人听闻，各自侧身做出准备动作。宫宇下意识的推了推眼镜，手掌溢出的汗水也让话筒稍微有些打滑。
　　但接着，身后就传来某个人的存在感与轻微的体温，让他悬着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
　　音乐响起，练习带来的惯性催动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活动起来。整个人瞬间便被情绪淹没。空白的脑海里只有旋律在涌动，眼中只有面前的这个人。
　　就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全曲进行到了变奏部分。宫宇一如往常的完成了自己的唱词，而后迅速卡在节拍里转身。
　　宫宇做不好的动作很多，其中最让张子钦没办法的就是转圈这一项。不管是哪种转都做得极不稳定，但又不能把转圈全都去掉。最后调整来调整去，就只留下了变奏处这一个比较有风险的。
　　今天，或许是因为舞台上过高的温度，或许因为比往常更厚重的妆面，又或许因为发挥还不稳定的舞蹈技术，在这一次的转圈之后，宫宇在清晰的感觉到，不同往常的意外就在这里发生了。
　　他的眼镜跟着旋转的力量滑开了些许，稍稍偏离的原本的位置。
　　突然的变故瞬间就打乱了宫宇的完整的视野和全身的节奏。他本能的的想要伸手把眼镜推回去，却想起来自己右手还拿着话筒。而左手则本能去完成舞蹈动作，指尖已经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于此同时，另一件不同以往的事件发生了。此时此刻，张子钦的手指并没有按照编排划过他的侧脸，而是直径戳向了鼻梁。
　　宫宇有些意外的稍稍睁大了眼睛。
　　他倒是明白张子钦是要帮他把眼镜推回原位。但是下一个节拍，他们就从近在咫尺退回了并排面向观众的站位。这个推眼镜的动作就变得像是……
　　明明想要触碰，最后却把对方推开了身边。
　　随着副歌的第一声重音响起，宫宇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蓦然握紧了。

　　曲终，台上台下皆是一片鸦雀无声。罗亦也稍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寂持续了几秒后，边上的海哥先开口了。
　　“其实一开始我有点担心，你们选的这首曲子会抓不准感情基调。”海哥说着，手指在心脏附近比划了一下，“但是意外的抓的很准。我理解到那种，胸中火焰的感觉了。”
　　“真的是，你们罗总都快哭了。”小草莓认真的点点头，“而且上台之前我觉得他们两个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是高冷男神一个是……”
　　小草莓转着眼睛想了想，“……小妖精？”
　　结果台下立刻爆发了一片拍大腿哄笑的声音。小草莓茫然的回头，立刻有坐在附近的选手向他简要科普了相关背景知识。
　　“不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有但是！”小草莓赶紧拍着桌子把话题拉回来，“但是两个人融合的很好。音乐起马上就进入状态。男神也没有放不开，然后这边，咳，也没有说太软了。我觉得这种协调性很难得。”
　　“对，在很强的个性中找到和团队的平衡，其实是种很难得的品质。”海哥也赶紧表示了赞同，意图岔开之前尴尬的话题。
　　“那我说说业务吧。”罗亦在好一阵沉默之后也终于加入了对话，“两人以前都是传视频的对吧，这个也给后面录制比较多的素人选手提个醒。我们之前说了很多团队互相之间没有交流，缺乏整体感，但你俩呢就是……”
　　罗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怎么说，像是眼里只有对方？”
　　场下又爆发了一阵“噢呦”之声。被数落了好一阵的小草莓更是报复似的戳了戳罗亦的肩膀：“你自己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吧。”海哥也只能无奈的继续救场。
　　“对就这个意思。”罗亦也顺势继续了话题，“这对于完成一个作品，比如录音室或者MV来说不算什么坏事。但是像现在这种现场，作为偶像一定要和观众有交流。这是你们表演里最大的问题。”
　　这件事他们还真的没有发现。宫宇想着，转头看了一眼张子钦，对方恰好也在看他。
　　结果就是面前的罗总又咳嗽了一声，把两人的视线抓了回来。
　　“然后再说唱跳。”罗亦继续评价道，“虽然一开始开玩笑说是一个人唱一个人跳，但是……现在整体看起来，几乎就是这样。”
　　要开始了。宫宇稍稍出了口气，心跳无法抑制的加快了。
　　“首先张子钦，你唱的部分——问题真的很大。”罗亦这边盯着张子钦，态度也是格外严肃，“你要不是站桩唱那两句还算过关，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级别的唱功。舞担也不行。你队友虽然动作不复杂，但是他的舞蹈没有明显的看不过去的地方，和你是能搭的。而你唱的部分会严重的拖他后腿。”
　　张子钦认真的听了全程，而后垂下眼睛点点头。
　　罗亦见状，又转头指向了宫宇。
　　“宫宇，一样的问题。你现在表现好只是单纯的因为，有人把你做不好的动作’处理掉’了。如果你能承担更多的动作，你的队友不会这么辛苦，舞台效果也会好很多。”
　　宫宇听了也是略微惊讶的点头致谢。心里还是有些困惑。罗亦可没看过他们早期的版本，连张子钦帮他“处理掉”了一些动作都能看出来吗？
　　褒贬都进行完了，自然又到了个人才艺环节。这回没等两人说话，小草莓先举手了。
　　“唉我想cue一下这个，张子钦，对吧？”小草莓说着，指了指后面。“他们都说你是女装大佬，虽然你今天没有穿女装…今天为什么没有穿女装啊？”
　　这个问题很犀利啊。不过台上两人倒没有太担心。因为这个问题蕾姐已经非常担心的揪着张子钦演练过很多次了。
　　“其实也不是刻意去穿女装。”张子钦果然沉着的答话，“就是会穿自己觉得好看适合自己的衣服嘛。不必太纠结性别这个标签。”
　　“这个回答好哲学！我喜欢！”小草莓笑道，“那能不能给我们展示一下你平时都跳什么舞？”
　　“可以啊。”张子钦从容笑道，“我平时跳爵士比较多。”
　　罗亦听闻也点点头，又是随手一招呼。让音响老师给个音乐。
　　这个音乐一起，宫宇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虽然即兴舞蹈这种事应该不需要他替张子钦去担心。但这个歌恰好他熟，张子钦也熟，所有人都很熟。
　　这是不玛姐的《KAT》吗？音响老师也搞事啊。
　　张子钦听到音乐也是稍显意外。随后走到台中间略微调整了一下，直接从主歌结尾的猫猫拳开始进副歌。跳的也不是即兴动作，就是原版的MV舞。
　　之前宫宇在舞室看了子钦老师的全套教学，动作都快记住了。音乐起在第二段主段中间，过了副歌就是全首歌最性感的开胯。
　　只是不同于在舞室动作偏严谨规范的教学示范，这次舞台表演显然融入了一些个人风格，或者说舞台效果。在宫宇学会了张子钦的表演路数之后，显然也学会了如何欣赏他的表演。比如在保持头部不动的情况下用眼神去带动观众注意他的手部细节。在不用顾及唱词的情况下，气息运用更是得心应手，配合吸气的抬腿挺腰让宫宇自己都忍不住跟着吸气。
　　紧接着一个深深的呼气，配合利索的开胯。随后单手撑地，起身，浅棕色短发随着节奏划出漂亮的弧线。最后以猫爪动作收尾。适时得对着摄像机绽开一个笑容。
　　结束的一瞬间，观众席瞬间爆发了不亚于任何一组的欢呼。
　　负责舞蹈指导小草莓自然也很是亢奋，音乐一结束就急着发表评价了。
　　“哇我第一次看到看到有男生能把玛姐的舞跳得这么骚……性感！性感行吗？罗总你别瞪我。”小草莓很有求生欲的说着，“但是你看，大家都超high的。”
　　“我一开始不想请女导师就是怕他们练习分心。现在我觉得我的苦心都白费了。”罗亦扶着额头连连叹息，随后又突然看向了宫宇，“哎宫宇，你平时跟他一起能好好练习吗？”
　　宫宇这边突然被叫到，也是吓了一跳。
　　“平时……”宫宇思索着，脑海里出现了练习室版本的《KAT》，“平时子钦会…收敛一些。”
　　“行吧。”罗亦也忍不住笑了笑，“首先得承认看得出来功底确实很好。而且Solo倒是没有忽略观众的问题，业务水平值得肯定。不过麻烦你以后在节目组也稍微…收敛一点，毕竟这么多孩子呢。”
　　“你是指年轻气盛还是少儿不宜。”小草莓悄悄凑了过来。
　　罗亦一巴掌把小草莓推回原位，扭头看向了海哥。
　　“那我想cue一下宫宇。”海哥心领神会接过话茬，“你的名字很古典啊。刚才表演是首快歌。能不能唱一首，‘古风抒情慢歌’展示一下唱功呢？”
　　一时间，宫宇自己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先感应到张子钦心惊胆战的视线投向了他。
　　虽然海选的时候副导就说了让他准备一段清唱，但他准备的是樱桃的《Tear》。算是抒情慢歌，却完全不古风。
　　那唱什么？
　　古风，抒情慢歌。
　　要有能展现优势发挥实力的部分。也要规避掉不擅长的领域。
　　这一瞬间，宫宇感到脑海中似乎有难以计数的歌曲突然穿过了大脑皮层，悬挂在头顶，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下坠，透过层层设定出的筛选网，最后掉落出一首歌的名字。
　　“好。”宫宇回答。
　　而后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那就《御水》吧。

　　接着宫宇没有多做犹豫，直接从副歌开始演唱。
　　这首歌的副歌一共四句，眼看三句过半发挥顺利，宫宇却像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接着他就看到张子钦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蹲在了导师桌子前方，正给他指着“上面”。
　　大概是在暗示他看正前方的机位，还有导师刚才说的忽略观众的问题。
　　如是想着，宫宇忍不住稍稍勾起了嘴角。最后一句歌词也脱口而出。
　　“——与卿行路山河万卷。”
　　曲终，又是海哥率先拿起了话筒。
　　“这个唱功确实很不错啊，我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海哥说着，还很真实的搓了搓手臂，“而且怎么说，中间那个表情变化应该是点睛之笔。就是这种严肃的人突然一笑，这个反差冲击力太强了。我要是个小姑娘估计心都化了。”
　　“小海豚这么说已经是最高评价了。”罗亦笑道。
　　“顺便再多说一句啊。”海哥又无奈补充道，“宫宇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参加节目被人cue唱歌，不用直接起副歌的，可以稍微垫两句没关系…说实在的这个歌我直接起都有点没谱。”
　　“所以啊，张子钦你让这么美的高音为了你补了那么多低音，是不是应该努力一下？”罗亦又抽空朝张子钦点了一句，随后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一直在把他两个当组合在评价。弄得好像我们是个按组合晋级的比赛似的。”
　　“可能是传说中的CP感？”小草莓小心翼翼的接道。
　　“好，谢谢两位的表演。”罗亦迅速打断了小草莓的话，“那我们商量一下评级。”
　　然而这次的评价多花了点时间。但宫宇甚至还听见距离不远的坐席处有些许争执的声音传了过来。
　　“舞担不好混啊，而且你看他年龄。”小草莓说着，“给点机会吧。”
　　“要求严是为他好。”罗亦回答。“这种风格的容易走歪了。”
　　舞担？
　　这是在说子钦……合格都会拿不到吗？
　　宫宇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人。张子钦明显也听到了，却稍稍向他摇了摇头。
　　结果这一幕恰好落尽了罗亦的眼里。
　　“好了，现在公布评价。”罗亦重新拿起了话筒，“张子钦……”
　　接着，就见罗亦皱着眉停顿了数秒，最后深深出了口气。
　　“……合格。”
　　合格了？
　　宫宇立刻转过头，就见张子钦就像没听懂似的，呆呆得愣在原地。
　　罗亦伸手在桌子上点了两下，表情依旧颇为严肃。“好好努力知道吗？”
　　“我知道。”张子钦这才反应过来，向着导师席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谢谢您。”
　　宫宇见状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跟着看台一起鼓掌。
　　接着，罗亦又一声轻咳把他的神游拽了回来。
　　“不是，宫宇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罗亦说道，“想知道你什么评价吗？”
　　这次果然又轮到张子钦紧张看着他。宫宇简直能透过空气感受到对方扑腾扑腾的心跳。
　　“那么宫宇……”罗亦忽然笑了笑，“……合格。还有，主唱备选。”
　　下一秒，宫宇就感受到张子钦在他后背上拍了好几下，然后拉着他鞠躬致谢。
　　“行了。你去后面开心吧。”罗亦又是摇摇头，转身看向了身后，“你们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两人到了后台，立刻就有工作人员帮他们把圆形的小徽章别在衣服上。
　　“我就说吧，你很棒的。”张子钦笑道，手指在他胸口一黄一蓝两个小牌子上各戳了一下。
　　宫宇却有些犹豫的看着张子钦。
　　对方身上只挂着一个黄色的合格证。还差点就没有了。
　　罗总刚才说，张子钦帮他处理掉了他所有的问题，甚至还有舞台意外。而他自己是不是…没有帮张子钦处理好问题呢？
　　张子钦见他表情复杂的样子，也稍微叹息一声道：“我也要努力啊，不能再拖你后腿了。”
　　“不会。”宫宇赶紧摇摇头，“我也让你很辛苦。”
　　张子钦听闻似是错愕了一瞬，而后突然就笑了。
　　“没事。”张子钦摇摇头，微微弯起的眼睛有些反光，“和我不用客气。”

　　等两人回到看台入座，小墨立刻就回过头来搭话了。
　　“哥们可以啊，练过的。”小墨一脸兴奋的说着，“而且推眼镜这个真的绝了，你是不知道刚才佳仑怎么嚷嚷的。我俩开始还说要拽领带呢，但是导演说太尴尬……”
　　“咱能不提那事了吗？”沈佳伦瞪了小墨一眼，也转过头来，“宫宇？你是在学校是学什么专业？”
　　宫宇稍微思考了一下，决定挑一个不会造成误解的说法，便说学的是流行演唱。沈佳仑听了也是点了点头，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危机感是不是。”小墨吐着舌头吐槽，结果又挨了佳仑一记肘击。
　　他这聊的热闹，张子钦也被那边的高桥拉住了。
　　“Aki酱我没看到你个人技。”高桥遗憾的噘着嘴，“全哥突然捂着我眼睛说不要看。”
　　“没事没事，不是个人技。”张子钦尴尬的摆手，估计是在说中间略微少儿不宜的开胯，“我没有个人技啦。”
　　“那跟我学Breaking啊。”小墨又朝这边回过头来，“半个月保你能下地。”
　　“那你跟我学爵士啊。”张子钦笑道，“半个月保你能上天。”

　　短暂的休息后，还没表演的组也陆续上台。而这一继续就是连续不断的数个小时。到了后面，除了选手状态逐渐有下滑的态势，导师们也显得有些疲倦。小草莓都没有一开始那么爱打岔了，基本都在一本正经的做专业评价。
　　而宫宇这时候才发现，DK大概真的给他们投了“资源”。不仅登场早，导师还在各种帮他们扬长避短的加戏。人家的三人个人练习生组合也才进行了一个人的个人表演。而素人选手虽然会多说点乱七八糟的背景故事，但也没有哪组像他们那样被追着问的。
　　漫长的流程还在进行。时至深夜时分，终于是到了最后一组选手。
　　依旧是炸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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