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史家魔世奇遇记

　　“师兄——”俏如来睁开眼。此时已是天光大亮，他从地上的席子上撑起身体，用手挡住刺目的阳光，上官鸿信似乎也刚醒来，从他身边站起，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阴影，挡住了面前的光线。逆光之下俏如来有些分辨不清雁王的表情，但隐约看到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公子开明在他们身后大呼小叫，“俏，俏，俏如来，你醒啦！你竟然，的确，真正醒了！”

　　“听策君的话似乎并不希望我醒来？”俏如来好脾气的坐在席子上转过头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说，我和大奶还有——那个谁，我们等了你们整整三天三夜呢——”公子开明伸出三根手指，强调性的在俏如来鼻尖前面挥舞了两下。

　　俏如来闻言一惊，“已经这么久了？可有变数？”

　　“这个——恩，恩，恩——”公子开明对了对手指，“倒也没什么啦，就是——”公子开明欲言又止，眼神却扫向了一旁矮塌上一直没有出声的默苍离。

　　“师尊？”俏如来站起身，雁王的目光也向他们师尊的方向望去。

　　俏如来刚上前两步，却被默苍离出声制止，“站住，别靠近我。”

　　默苍离虽然瞧着文弱，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有着足以让人听之却步的力量，俏如来果然停下了脚步。

　　默苍离背对着窗口，背上被阳光耀的发亮，轮廓有些模糊。他的脸藏在他自己的阴影下，在未束的苍色发丝间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颌。但即便如此，俏如来细看之下还是发现了端倪，默苍离的下颌坠着一滴滴的汗珠，扑簌簌的往下掉，身上似乎是换的公子开明的中衣也已经被汗水打的黏在身上，而他的身体仿佛在忍耐什么酷刑一般在微微颤抖。

　　俏如来惊诧的扑上前，“师尊！怎么回事？！”俏如来颤抖的指尖触及默苍离的肩头，又触电般的收了回去，“是断云石！？”

　　俏如来撩开挡在默苍离面前的发丝，触手也是半湿的，露出惨白的如同死人一般的脸，默苍离垂着的眼睫上都是冷汗，随着他的颤抖往下滴，看着如同落泪一般。他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
　　“这是……怎么……”俏如来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默苍离，又回头去看他师兄，“这……要如何是好？”

　　默苍离大概是连推开他徒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抬眼眸子里还是一片淡漠，仿佛身体上遭遇的这一切都不值得他分出半分的心神去理睬，那无机质的眼神看的俏如来不禁打了个寒噤，求助的再次看向上官鸿信。

　　此时默苍离却再次开口了，“俏如来你先出去，我有话跟鸿信单独说。”

　　上官鸿信走上前对俏如来点下头似乎是让他放心的意思，擦身而过的瞬间俏如来牵了牵他的手指，小声在他耳边叮咛，“你好好跟师尊说。”

　　雁王回了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又目送他出了竹寮，看他背对着窗口站在他视线可及的一处竹影下，跟公子开明小声询问着什么。

　　默苍离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任由雁王用寰宇昭空宝典先安抚身上的淬骨钉，虽然效果不明显好歹聊胜于无。

　　“师尊觉得好些吗？”上官鸿信从箱簾里抽出一件斗篷披在默苍离身上。

　　“那封信是公主让我写的。”

　　“哈——她太了解我，比您更甚。”

　　“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师尊后悔吗？选择我而没有选择霓裳？”

　　“她从来不是我的选择。”

　　“是吗——那你，可曾后悔牺牲她？”雁王鎏金色的眼睛逼视着默苍离。

　　然而对方却沉默了。

　　雁王转过身负手背对着默苍离继续说道，“我曾在西北之地听闻一则传说，传说那里的人背叛了创造了他们的造主，造主降下神谕，要以一只凶兽毁灭整个国家，以示惩罚；除非他们主动献祭他们的美丽善良的公主，才能得以保全。师尊觉得这个故事接下去应该如何发展？”

　　“传奇故事主角总不会少了一个英雄。”

　　“是啊，英雄帮助国王救下了公主拯救了国家，击败了神灵，获得了自由。师尊啊，我曾经以为你是那个帮助我的英雄，但实际上——”雁王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你是我的造主，你才是制定规则的那个人。”他转过身，“我说的对吗？我亲爱的师尊？”

　　“美丽的公主将神灵踩在脚下痛斥他说‘你太高傲了’，我觉得她说的也没有错，她痛恨我更没有错，但我做事也从来不是为了让人称颂的，被人怨恨岂不是意料之中。”

　　“公子开明觉得俏如来斗不过我，那其实是因为俏如来他从来没把自己放在过神灵的高度来俯视众生，成就英雄，他自己就是那个英雄。”

　　“鸿信，你看得太清楚，反倒看见了许多我不希望你看的东西，而俏如来，他也并不是看不到。”
　　“但你却选择留我说这些话，我果然是你捡来的。”上官鸿信自嘲着弯下腰，拇指在默苍离唇上抹过，抹下了鲜红一片，“如果不是这，我当真以为您是不知道痛的木头人。”

　　“你可以就这样以为下去。”

　　“不，”上官鸿信的的手突然扼住了默苍离的咽喉，“那样我要用什么理由给你解脱呢？每日午时与子时各发作一个时辰，直到交出诛魔之利，对吧？霓裳她是这么定的规则吧？”上官鸿信凑近默苍离的身前，侧身挡住了窗口的方向，看起来就好像他们只是在说悄悄话。

　　“至少，这次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默苍离怜悯的看了上官鸿信一眼，便垂眸不再开口。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当初觉得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好像没有那么困难了，可是，”他缓缓松开了手，“这又关我什么事呢？诛魔之利在俏如来身上，是否要牺牲你，这不该是他的选择吗？何况这对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上官鸿信甩了甩衣袖，“毕竟，他可是你铸心成功的爱徒啊。”

　　上官鸿信虽然早有准备，但作为一个刚跟默苍离交过锋的智者真的很需要单独冷静一下。他站在竹林里半饷，听见身后踩碎落叶的声响，不回头也知道是俏如来，“怎么？来质问我？”他知道他刚刚虽然控制了力道，但也肯定在师尊脖子上留下痕迹了。

　　“没——怎么会，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你呢，只不过——你也昏迷了三天了，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回来先吃点东西。”俏如来说的诚恳，他也就勉为其难的回身看了他一眼，“那，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上官鸿信细看俏如来眼角红了一片，嗤笑道，“你不会哭了吧？”

　　俏如来停住脚步，挡在他身前，“俏如来，拦我的路——唔——”

　　上官鸿信睁大眼，似乎不相信俏如来这个端方的世家君子会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他眼前是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纤长羽睫，贴上来的身躯比他的体温要高，他的腰被一双手臂紧紧禁锢，其实他轻易便可挣开，但他失望的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唇边的触感很软，他尝试了几次，又觉得有些丢脸，这样送上门的便宜，他合该得寸进尺的。然而他兴致委实不高，浅尝辄止后对方似乎也找回了几分不好意思，退了一步。

　　真稀奇，俏如来竟然只是停下来看着他，而不是转身跑掉。难道该跑掉的人是我？？？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上官鸿信觉得最好不要让俏如来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热，决定绕过他继续走，刚迈出一步，又被俏如来拽住了袖口。

　　“怎么，他还教你这个？”虽然不知道俏如来抽的哪门子的风，但不妨碍他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策天凤，“不觉得太低级了吗？”

　　俏如来抬起脸眼角的红痕越发明显，金色的眸子里是叫人看不懂的决绝坚定，开口却是轻轻的语气，像是心口划过的羽毛，“师兄，我喜欢你。”

　　“哈——”

　　晚饭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两人不太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大上来，凰后兴奋地坐立难安，看着这两人目露精光。

　　俏如来只是再放下筷子后说了句“师尊的情况不能再拖了，明天去见见公主吧。”就回去照顾默苍离了。

　　留下被凰后的目光戳的透心凉的上官鸿信，一脸冷漠的打扫掉一桌的盘子，还在心里默默：说好先吃饭的，真是个小骗子。

　　入夜俏如来拨开灯罩，剪掉一截烧过烛芯，重新罩上，回头问默苍离，“师尊，这样可好些了？”

　　“恩。”默苍离对俏如来一向不说多余的话，他手里持了本书，心不在焉的看。

　　“师尊知道公主究竟是如何复活您的吗？”俏如来坐在一旁好似不经意的问。

　　“我不清楚，不过，霓裳的医术很好。”

　　“我知道，翟先生似乎也是医术传家，公主是他的弟子，医术高明也不稀奇。”

　　“霓裳的医术据她所说师从幽冥君。”

　　“掌生握死幽冥君？可是我记得幽冥君一脉最小的徒弟是中谷大娘，以公主的年岁——难道？！”

　　“他们是在阎王鬼途认识的。”

　　“公主从羽国流落到中原却身中亡命水之毒，只能深入阎王鬼途求取解药，而当时的恪命司正是幽冥君。”

　　“不错，幽冥君最后将关于亡命水的研究成果托付给了霓裳，让她暗中送出，给了药神鸩罂粟，药神也借助这份研究成果解了她身上的亡命水药效。”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虽非本意但公主她也曾为剿灭阎王鬼途出过力。说起幽冥君，俏如来不由得想到冥医，但默苍离既然没问，他也不愿主动提起让师尊伤心，但以公主与冥医前辈的渊源，会不会……多余的他不敢想，生怕自己生出些一厢情愿的妄念来。

　　“师尊，还有子时最后一次淬骨钉之刑，我保证，明日，一定让公主给你取出断云石。”

　　默苍离偏头看向俏如来，盯了他一会儿，似乎想问他什么，可最后却只吐出三个字，“我，无碍。”

　　第二日，天光大亮。

　　与霓裳约定的地点是一处绝壁上不知多少年岁的参天巨树，据说从魔世最早筑书立史的时候就存在于此，魔世中被称为罕青木，无花无果，四季常青，这处所在有传说乃是魔世的起源之地，而绝壁之下便是无边无际的沉沦海。

　　裳儿立于树下，背对着他们三人，她身旁竟还站着魔诞日那晚见过的老者，俏如来行礼，“见过翟先生。”

　　翟羽巫回礼，“钜子客气了，”他的目光扫过被俏如来搀扶的默苍离，皱了皱眉，“是老朽失礼了。”

　　默苍离站定后也向翟先生施了一礼，翟先生以墨礼还之。似乎翟先生和裳儿之间的关系跟俏如来猜测的并不完全相符，对于裳儿的行为似乎更多的是默许，而不是指示。

《[金光]进击的苍越孤鸣》
苗疆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