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史家魔世奇遇记

　　晚间备好了第二天要用的梅果糕，裳儿想着上次得公子开明相助还没有道谢，便又用剩下的野莓和着牛乳鸡蛋蒸了一道点心送过去。走到策君营帐前，刚要掀开帘布跟里面的人打招呼，却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句话，手立时僵住。
　　俏如来被公子开明以商量第二天魔诞日的理由拉来了策君的住处。没想到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元邪皇没死。”
　　公子开明向俏如来详细描述了关于阿九身上的异状，以及小空对其的态度，“我不知道小屁孩怎么拿住的这位，但是，你知道的，元邪皇的目的，绝不会同我们一致。”
　　“九界归始。”俏如来也皱起了眉头，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初费了那么多心力和牺牲才阻止元邪皇，他当然也害怕旧事重演，如果邪皇还是一心想要回归始界的话——“这件事是不是应该跟小空商量一下，毕竟小空应该是对现在的状况最了解的人。”
　　“不行！戮世摩罗不知道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他想利用烛龙之力对付应龙师，我看他是火中取栗与虎谋皮，早晚引火上身。”
　　“那，要不找邪皇当面聊聊——”俏如来不是很诚心的建议。
　　“俏如来，你脑子也坏了吗？”公子开明瞪眼。
　　“策君的意思呢？”
　　“三方议和，小空一定会动手，必然要元邪皇助力，他的功力恢复多少我们到时一看便知，若有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子开明做了个手势。
　　俏如来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但，这样做——”他抬眼看了公子开明一眼，这种做法恐怕不是修罗国度的策君该有的立场，而且若是修罗国度内乱很容易被凶岳疆朝趁虚而入。
　　“我知道你的顾虑，应龙师不死我绝不动手，我只想要你一句话。”
　　“策君想让我帮忙？”
　　“你是钜子，九界和平是你的责任。”
　　“俏如来会见机行事，但，还是希望策君三思。俏如来还是认为应该从长计议。”
　　公子开明挥挥手，“元邪皇没进中原你当然想要从长计议，我们魔世可是已经火烧眉毛了，你没看见那些为了躲避可能发生的天灾被迫转移的平民吗？他们才安定下来多久？”
　　“急事缓办，三思后行，策君有些急躁了，六绝禁地的地气都已经开始恢复，而且你说的没错，元邪皇还没有进入中原。”
　　“但这种机会，错过可能再也没有了！”
　　俏如来也明白公子开明说的肯可能是事实，但他终究不希望事情重新走回那一步。他叹了口气，“既然阻止不了策君，那俏如来也没有其他选择，止戈流到时候会助策君一臂之力。”
　　公子开明长舒一口气，“多谢你，俏如来，大恩大德事成之后请你吃饭！”
　　“唉，策君——”
　　“对了，还有一件事。”公子开明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想起关心一下俏如来，“我和落翅仔天允山之约作废，我答应落翅仔的条件是辅佐小空。”
　　“哈？”话题转移之快让俏如来思路稍稍打结。
　　“我看他是铁了心要跟你作对，俏如来，你有没有想过怎么除掉雁王？”公子开明眼神微冷的扫向俏如来。
　　俏如来低头没有答话。
　　“其实你明明知道，雁王为动荡九界而存在，那么身为钜子就不应该让这样的存在存在。”
　　“策君，我并没有看见雁王挑拨我和小空，你却确确实实在挑拨我们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俏如来抬头面无表情，语气听不出情绪，但也是俏如来这么平和的性子能最礼貌的表现愤怒的方式了。
　　“雁王本就不应该存在，墨家钜子一脉单传，你知道的，他的存在，或许就是你的师尊为你准备的一块磨刀石。你若觉得我是挑拨，那我言尽于此，你也好自为之，上官鸿信心计深沉，我只是担心你过不了这一关。”
　　俏如来尤待发作，突然想起前些天雁王跟他说他收到的那封仿冒师尊的信，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没通过筑心之局的失败品，拙劣的模仿者，霓霞之战后师尊的杀局被破，那天师兄的欲言又止……俏如来额角滴下冷汗，不，这不是真的，师尊不会这样做……
　　他的手指扣进了掌心里——那封信——那封信究竟是不是师尊所留？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俏如来专注于思绪之中，丝毫没有察觉掌心淌下的鲜血。
　　师兄做的一切有可能是师尊的授意，为了磨练自己？因为吸取羽国的教训，师尊教导自己的时间很短，自己智计的水平远逊于师兄，可以想见，当初师尊一定在师兄身上花了更多的心力，而自己——他和师兄到底谁才是失败品呢？或者自己只是幸运，幸运的不是第一个。铸心之前的铸智铸计真的通过了吗？还是——放到了铸心之后呢？
　　俏如来感觉一阵寒意浸透肺腑，思绪抑制不住的往他最不愿意想的方向飘，拉都拉不回来。直到公子开明见唤他不回神，上手去摇他肩膀，才醒过神来。
　　门口刚才传来东西落地的声响，两人冲出门口才看见扣在地上的瓷盅，和裳儿匆忙离去的的背影。

　　夜风挟着沉沦海的气流吹来，俏如来打了个寒噤。

　　俏如来不想让上官鸿信看出什么就在营地边一个人杵了一个多时辰静心，等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以为师兄已经睡了，没想到他进去的时候，营帐中间摆了个沐浴用的木桶，上官鸿信明显刚洗好穿上中衣，头发还披散着滴着水。
　　见他进来一边系中衣的带子一边随口问了句：“回来了？”他皱了皱眉，“这么晚，我以为公子开明留你过夜了呢——”
　　俏如来一阵恍惚，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居家又温馨。刚刚的胡思乱想给他的彻骨冰寒似乎被木桶里蒸腾起来的热气消融了一大半。
　　他轻咳了一声，“军营里条件简陋，不比尚贤宫和玄玉府，实在是委屈师兄了。”
　　上官鸿信转而拿起衣杆上的白布巾擦头发，没搭理俏如来这句话。
　　鬼使神差的俏如来也拿起一块布走上前去食指勾起上官鸿信身前的一缕红发，放在手心里擦拭。
　　上官鸿信狐疑的看他，两人眼神相对，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俏如来看着上官鸿信的眼睛，微微上挑，似乎总是含着哂意，暗金色的瞳孔里好似翻滚着炽烈的岩浆，听人说每个人的眼里映着的都是这个人眼中的世界，那么，上官鸿信映在眼里的又是什么？地狱吗？俏如来错开目光将视线停留在对方停在深色发丝上的手，俨如白玉，心中忽的一颤。
　　“俏如来，解释，你在做什么？”
　　俏如来手上动作稍顿，“如果师兄觉得，俏如来如此表达对师兄的敬重之情有些超过，那就当我在讨好师兄吧，以防我又做了什么让师兄觉得窒息的事情，被讽刺的太过难堪。”
　　上官鸿信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有些喘不过气。”
　　“没关系，相信师兄会慢慢适应这种感觉”俏如来又往前靠了一步，上官鸿信身上的湿气带着体温冲进他的呼吸，“若是俏如来实在不成才，也请师兄不要勉强，师兄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好苗子，俏如来定不吝此身。”
　　上官鸿信眯了眯眼睛，“公子开明都跟你说什么了？”
　　俏如来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继续专心致志的擦头发，风轻云淡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策君不过是外人而已，师兄很在意他说了什么吗？”
　　“俏如来，不论公子开明跟你说了什么，三方议和你不要参与。”完全的命令语气。 “墨家魔世分支，你以为他们的目标会是什么？太明显了——”
　　“是啊——”

　　魔诞日晚宴上，不过在营地中央点了无数篝火，众魔在主位几个高层对面围坐。裳儿一身曼邪音不知从哪里给她找来的宫装，一身朱红束腰长裙，额间用朱砂描了一朵樱花，檀色点唇，青黛染眉，身披璎珞，腰坠明珠，皓腕悬纱。夜色下篝火边和着胜弦主的琴音跳了一曲《扶犁》，贺今岁平安之喜，盼来年丰收之望。魔诞日首舞有朝贺祭祀之意，不可怠慢，好在裳儿功底不错，曼邪音简单描述，竟也仿出个往年七八分像。
　　她脚下踩着节奏，流光过隙，修裾朔空，恍若惊鸿之姿，柔美中有含铛然之力，宏博之息。眼前景物随着身姿旋转，炽烈的火焰喷溅出耀眼的花束，耳边群魔欢呼，赞叹的喧闹逐渐转低，她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在羽国最盛大的飞廉祭上向风神献舞的时候。
　　那个时候天那么蓝，空气中满是花香，绚丽的彩缎铺满城墙，她被华盖和仪仗簇拥，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曾真心祝祷祝祷神灵庇佑羽国的子民......

　　翟羽巫也坐在公子开明下手，木魅领着小诚阿九正好坐在对面，翟先生举杯问候，“不知两位小公子的伤势恢复的如何，裳儿她可还尽心？”
　　这句话疑问出口不少人的视线都或明或暗的向这边扫来。
　　小诚见阿九没有答话的意思，就回了一句“谢谢先生关心，我们身体都无大碍了，全赖裳儿姐姐医术高明。”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鄙人就安心了。”
　　戮世摩罗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举了举杯，“翟先生，你送给我的人我很满意，”扬手示意了一下面前跳舞的裳儿，“真真是天人之姿，更妙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简直是贤内助和解语花的代名词啊。”
　　翟先生笑的十分克制，却让人看得出是真心欢喜，“帝尊过奖了，裳儿能得帝尊青眼自是她的福气。”
　　“就怕先生舍不得，到时候反悔，我可是不依的。”
　　“帝尊说笑了，裳儿又好归宿，鄙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戮世摩罗晃了晃杯子，余光瞄到躲在众魔后面看热闹的俏如来，眼中精光一闪，走下主座，绕到俏如来身后拖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翟羽巫面前。
　　“哎，小空——”
　　“翟先生，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我大哥，墨家钜子俏如来，大哥，这位是翟先生。”
　　“先生，俏如来有礼了。”
　　翟羽巫仔细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墨家钜子中原盟主，的确如裳儿所说，“史大公子果然是容止可观，俨如珠玉，与帝尊可谓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啊。都是少年英雄，后生可畏。”
　　眼前青年眼神清澈中透着狡黠，乍一看上去一身白衣好似不染凡尘，素净的如碧水清潭中的一朵白莲，不过墨家的人怎么可能是白的——果然
　　“俏如来久仰先生大名，听先生措辞似乎对中原文化很是了解，俏如来对魔世底蕴一知半解，冒昧请问这翟字可是先生姓氏？”
　　“史公子有所不知，鄙人乃是巫族，以巫为姓，只是魔世有一段时间觊觎我族医术传承，为求低调行事，故此后后缀姓氏，隐世而居。”
　　“原来如此，那不是该称巫先生才是。巫者，沟通天地神鬼也，属暗属阴，与乌同音，墨黑也。翟羽两字同义，又音狄。先生的名字倒让俏如来想起墨家初导——鄙师墨翟。”
　　“史公子倒是很会联想，听人说墨家门徒尚智善谋多疑，唯独现任钜子除外，如今看来是传言有误。”
　　“哈——不知是谁如此吹捧在下，俏如来实不敢当。”
　　小空在一旁，他倒不知俏如来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听得够多了便打断两人，“翟先生想要和大哥交流来日方长，我还有事跟大哥讲就不打扰先生了。”
　　“帝尊请便。”

　　小空看了眼和胜弦主交谈的公子开明，拉着俏如来向营外的树林里走，史艳文远远看着他们离开，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跟上去，只是略有些心神不宁。
　　两人离开众魔视线范围外，小空立时松开了俏如来，走在前面，俏如来紧跟他来到溪边，水流湍急水声不绝于耳，故而两人对话只有彼此可闻。
　　“小空，你找我要谈什么？”俏如来先发问。
　　小空睨了他一眼，“俏如来，我想找你说什么你会不知道？”
　　“是——元邪皇吗？这件事我也正想找你说——”
　　“不是，我不想跟你谈元邪皇，我要跟你说的是银燕。”
　　俏如来突然沉默了，他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
　　“那段时间我不在，我以为你和史艳文会照顾好银燕。但是事实我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缝隙里找到一个断了手臂脑子还坏了的小弟。俏如来你怎么和我解释？”
　　“我——对不起，我，我当时没有料到银燕会出现在伏羲深渊——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我真的没想到——存孝他——”
　　“对付元邪皇是大事，银燕的事是小事，是不值得盟主你关注的事情是吧？”
　　“对不起，我当时真的分不出精力，当年初祖达摩得鲁墨两家之助才消灭元邪皇，小空，你没有见到过元邪皇真正的实力，我们当时几乎失败了——”
　　“所以呢？千年前有初祖达摩，千年后不是还有雪山银燕吗。俏如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空不耐烦地打断俏如来，“你非得把一件简单的事情说比登天还难吗？”
　　“……”
　　“不是我要利用银燕，是你和史艳文眼睁睁看着银燕陷进一段注定惨淡收场的感情里不闻不问，让他差点跟自己对象给一块炸死了，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俏如来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银燕跟你说的？”
　　“这还用得着银燕跟我说吗？他那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小弟的反射弧比万里边城还长，你难道还指望他跑到你面前秀恩爱不成？”
　　“可是，也许只是银燕一厢情愿。”不怪俏如来这么想，毕竟这种情况可能性最大。
　　“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叫银燕的名字都快把我念疯了，没谱的事情我也不会赌。”
　　“但你也不能肯定银燕到底能不能阻止他，我需要跟银燕谈谈。”俏如来很快抓住重点，然而——
　　“你想都不要想，也别想强迫银燕做任何事，实话跟你说，我怀疑银燕从来没有劝过他放弃，我也不会让银燕开这个口。威胁他的人只能是我，银燕也只能被我利用。俏如来，我就是要看看，你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相信你的弟弟还是相信你的止戈流！”

《[金光]进击的苍越孤鸣》
苗疆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