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牙

　　一个星期过去了，穆晨曦每天回到帐篷的时候都很紧张，实在是担心出现十一公主的邀请。其实比穆晨曦更紧张的是十一公主，十一公主沉寂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她过得一点也不平静，可以用纠结来形容每天的心情。十一公主心里期待着与他见面，连见面的言语都反复推敲练习，又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与他见面，因为所有的练习自己都不满意，所以每天思来想去，犹豫不决，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当晚，明月听见晨曦的翻身声，轻声问道，“睡了吗？”
　　晨曦转过身，“你还没睡？”
　　明月没有回答。
　　晨曦在黑暗中眨着晶亮的眸子，“谁不着？”
　　“睡不着。”
　　“是不是想家了？”
　　“没有。”
　　“我也睡不着…，我们很久没这样聊天了。”
　　“是啊—在你成亲以后。”
　　晨曦往后挪了挪，轻拍了拍床，“来！躺我这里。”
　　明月飘然起身，抱着被子上了床。
　　两个人对面躺下，“失落了？”
　　“我为什么要失落？”
　　“因为…我成亲了，不能像以前一样，也不能像这样一起聊天了。”
　　明月没有回答。
　　“可是我都快成亲一年了，你怎么才失落呢？”
　　“谁说我是因为这个失落了？”
　　“那是因为什么？”
　　明月不理她。
　　“因为什么啊？”
　　“你说呀！”
　　拗不过她一问再问，“好了好了，我承认！我失落有一点点这个原因。”
　　“怎么这么久才失落？”
　　明月快被她气死，到底是谁失落？
　　“想起一起了…”
　　晨曦含笑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吧，你在我心里和原来一样亲。”
　　明月挣开她的手，“像说情话似的。”
　　晨曦憋着笑，“怎么？听不了情话？”
　　“你还是留给岚小姐听吧。”
　　“明月姐果然百毒不侵…”
　　明月阻止她嬉皮笑脸的行径，一本正经的问道，“公主是不是喜欢你？”
　　“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
　　“是。”
　　“你喜欢她吗？”
　　“当然不喜欢。”见明月怀疑的眼神，“我还能和你说假话？！”
　　“那你害怕什么？这几天贼头贼脑的？”
　　“我是怕看见她！怕她找我！”
　　“你若不喜欢，别人女孩子家，还能厚着脸皮缠着你？”
　　“她没说过喜欢我，我也不想和她约会，不想和她单独相处，更不想让她对我有感情的念头！我现在不能明显拒绝她，是担心她找吉尔格勒郡主麻烦，她太任性了，什么事都敢做。”
　　“她误会你和吉尔格勒郡主了？”
　　“嗯。”
　　“还记得以前公主找你麻烦是为了给陆姑娘出气，没想到自己…，感情的事还真是说不清楚。”
　　这次换了晨曦不说话。
　　“那你—喜欢陆姑娘吗？”
　　晨曦并没有隐瞒，“喜欢。”
　　明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可是我没办法和她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也不能告诉她。我希望她忘记以前的那些不快乐，那些有关我的！遇到一个好人，平平安平、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她好像一直没有离开京城。”
　　晨曦沉默不语。
　　“如果她也像岚小姐一样，不在乎你的身份呢？”
　　晨曦先是惊讶明月提出这样的假设，然后苦笑道，“难道你要我冒着灭九族的风险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赌她能不能接受我吗？”
　　“可你就是这么向岚小姐做的啊？”
　　晨曦凄然摇头，“陆姑娘和岚儿不一样！陆姑娘一直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她的父亲含冤受屈，我又亲手毁了她的姻缘，她的心里一直装着怨恨，我不能冒这个险，也没有把握冒这个险。我向岚儿坦白，是因为当时无路可退，无法选择。我也了解她的性格，即便她不能接受我，也绝不会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那如果她一直等下去呢？”
　　“我不知道。”
　　明月叹了口气，“有时候你想的，不一定是那个人想的。”
　　晨曦看着明月。
　　“那时你向岚小姐坦白了身份，岚小姐大病一场，后来同意了亲事。我猜想，岚小姐的心里有几分出于真心，有几分迫于无奈呢？原来那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为什么这么说？”
　　明月点了点她额头，“人家什么都给了你，还不是真心的？”
　　晨曦红了脸，“你怎么知道的？”
　　明月也红了脸，轻咳道，“睡觉，睡觉！”
　　晨曦不屈不挠，单手按住明月，“不说明白不许睡！”
　　“你若再闹，不怕被人听见诽言你与书童在房里厮混？”
　　“我不怕！好男色省的纳妾了。”说完，就想动手挠她痒痒。
　　明月从小到大，就怕被她挠痒痒，忙阻止她，“你快停手！我说！我说！”
　　晨曦停下手，认真等待她答话。
　　“嗯---我看到了…床上的落红。”
　　晨曦听到后，从她身上撤回了手。
　　“成亲那天，稳婆在床上铺了一块白绢，早上我是要拿给老夫人看的。”停顿了会，难为情的说道，“咱家老夫人自然不会等着看这个，但是我很好奇，我看了。”
　　“那天，没有。”
　　“是，没有。当时我还暗笑自己哪来这样的好奇，假凤虚凰又如何行周公之礼？可是过几天我去屋里收拾床褥，看见了，又见你和岚小姐低眉浅语，岚小姐嘴角含笑，那是我见过最美好的画面，那时我才明白，岚小姐心里装的是真心。”
　　“是在第五天。我起初也像你这般想，是岚儿让我看清了她的心，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我与她行了周公之礼，做了夫妻之事，我们说好了，三生三世都要在一起。”
　　明月含笑看着晨曦，“好！”
　　晨曦向明月的怀里窝了窝，“明月，我想家了，你呢？”
　　明月温柔的抚着晨曦头发，“明月很小就被卖到穆府，陪伴着你长大，你就是明月的亲人，你在哪里，明月的家就在哪里。”
　　晨曦向明月的怀里又靠了靠，“我也拿你当亲人，以后你若嫁了人，我怕会舍不得。”
　　“你舍不得，明月就不嫁人，一辈子陪着你！”
　　晨曦仰起头，温柔的抚上明月的脸，“那可不行，爱与被爱同样重要，我的明月一样也不可以少！等你真遇见了那个人，我就把他招进穆府，让他入赘给你，这样我就和你永远不分离了，你说好不好？”
　　明月心中温暖，含笑回道，“好！”
　　………………………………………
　　第十天，晨曦还是‘迎来’了十一公主的约会邀请。
　　晨曦陪着公主在集市上逛了一上午，回来的路上，微风习面，草原如一片绿色海洋，朵朵盛开的小花，点缀在绿色的草地上，分外美丽。
　　“我们下去走走吧。”十一公主放缓马速，向晨曦道。
　　两个人下了马，并肩走在蓝天绿草间，晨曦多数情况下不说话，只是听十一公主说。两个人静静的走了一会，累了，十一公主随意的坐下休息，侧头看着晨曦，“你不累吗？”
　　晨曦站在公主丈许远的地方，闷声道，“不累。”
　　公主也不与他计较，向着身后挥了挥手。
　　布布快步跑了过来，将水囊打开递给公主，十一公主喝着水，看见明月为晨曦递水、擦汗，笑着说道，“你的书童，照顾你真是周到。”
　　晨曦默了一会，“公主若是休息好了，就早点回去吧。”
　　十一公主凝神看着晨曦，起身拍了拍衣服，长声道，“好―！”
　　快到营帐时，晨曦拱手道：“公主，就在这里分手吧！”
　　“好！”
　　晨曦策马，明月坐车，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十一公主目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布布摇了下她的胳膊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十一公主收回目光，侧头看着布布，强笑道，“他头也没回，又怎么会知道我一直站在原地？”
　　布布一愣，拉住她的手，“公主，那个穆大人到底哪里好？”
　　公主没有答话，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到底哪里好，但是就是觉的好，他身上的气味都是独一无二的。
　　“奴婢觉得穆大人还没有噶尔玛索诺木都思气派呢。”
　　“他没他好！”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公主垂了眼，“但是我还是喜欢他……”
　　………………………..
　　晨曦这几天得空就教明月骑马，明月胆子小，骑在马上总是战战兢兢的，晨曦在一边不停地鼓励。
　　忽然听得有人笑着喊道：“穆大人对书童真是有心！”
　　晨曦向十一公主请安。
　　十一公主摇手阻止要下马的明月，“你就免了吧！下马容易上马难，看你这样，下马也挺费劲！”
　　明月尴尬的在马上向公主道了谢。
　　“刚才去帐篷找你，听下人说这几天你都带着书童来这里骑马。”
　　“是！”
　　“教的怎么样了？”这个问题自己问出，也止不住发笑，“看来不怎么样！”
　　“是奴才蠢笨，大人教的很好。”明月解释道。
　　公主从地上拾起马鞭，边把玩边道，“你家大人待你倒是细心。不过骑马哪有不摔的，本宫小时候骑马也摔过呢！”
　　见明月仍旧紧张的勒着马缰，走到晨曦身前，“放他大着胆子骑，你太放不开手，这么教肯定不行！”说完，朝马屁股上就是用力一鞭。
　　明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马冲了出去。身子一后仰，吓的大声惊叫，“少爷！少爷！”只听得十一公主在身后，大笑着说：“不要怕！坐稳了！”
　　晨曦也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马冲到了前面，而明月不知何时已经松了缰绳，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明月紧闭着双眼，只听得耳边的呼呼风声和身后晨曦的呼喊声。
　　晨曦纵身上马，向明月追去，“明月！抓住马缰！抓住马缰！……”
　　明月吓得魂不在体，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终于坚持不住了，从马上摔了下来。
　　“明月！明月！……” 晨曦不停地叫着明月的名字。
　　明月还未睁开眼睛，听见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唤自己。
　　此时公主也赶到身前，埋怨道，“你怎么能松了缰绳呢？”看晨曦脸色难看，“你哪里不舒服？”明月摇头，公主瞅着晨曦说：“他自己抓不牢缰绳！怨不得别人！”
　　晨曦不禁皱着眉头，问明月：“哪里疼？” 明月摇了摇头，“真没事！掉下来时胳膊先着了地，有一点疼。”看见明月胳膊上沁出的血迹，“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
　　公主看见明月胳膊上的血迹，也很是心惊，“受伤逞什么强？”
　　晨曦的眼里快要喷出一团火，“还不是你？”
　　公主看了眼明月，委屈的嚷道，“你凶什么凶？是他自己摔下来的！”
　　明月忙拽住他衣袖道，“送我回去，好不好？”
　　“你坚持一会儿，我去喊人过来！”
　　“让布布去吧。”十一公主带着歉意。
　　晨曦当做没有听见她的话，朝营帐跑去。
　　十一公主在身后狠跺脚，“凶什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
　　………………………………..
　　一个星期过去了，公主还在犯踌躇，要不要去探望那个书童，毕竟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若是去了，那个人奚落自己怎么办？若是不去，好不容易建立的感情怕是又要恢复从前了。
　　“公主想什么呢？”布布看见公主在一旁嘀咕，询问道。
　　“布布，捡两件礼品，一会和我去看看那个书童？”
　　“什么？”布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您这是要唱哪出戏哦？”
　　“礼品要选上好的！”
　　布布迟疑着，“公主，奴婢有句话在心里憋了很久，早就想问您了。”
　　“问吧。”
　　“穆大人是汉人，况且已经娶了妻子…”
　　“我知道！”
　　“那公主是要穆大人休妻吗？”
　　“我不会要求他那么做！”
　　“公主身份尊贵，断然不能屈尊妾室…”
　　“如果他喜欢我，我愿意为他放弃身份。”
　　布布默了一会儿，“如果穆大人不愿意呢？”
　　“…”
　　布布看见一脸黯然的公主，“奴婢去准备礼品。”
　　“不必了！”
　　……………….
　　转眼到了九月，阅武结束也该返京了。
　　经过十多天的跋涉，晨曦拖着一身的疲惫，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京城。
　　科尔沁在临行之前迎来了草原的第一场雪，回到京城，天空飘起了小雨，也已经秋意渐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晨曦挑帘看见街上因雨跑起来的行人，叹道。
　　明月在对面笑望着他。
　　“巴记豆面糕！”
　　“还有你爱吃的糖耳朵！”
　　“停车！停车！”
　　马车停下，明月拽住她，“你去哪里？外面下雨呢！”
　　“不碍事，你等我一会儿！”
　　晨曦跳下车，朝巴记跑去…
　　“帽子！”明月在她身后喊道。
　　不一会儿，晨曦手里提着两包点心，上了马车。
　　“你爱吃的豆面糕、糖耳朵！”
　　“谁要你淋雨去买的？”明月拿着手帕边擦边责问，“生病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生病。”晨曦笑着安慰她道，“在漠南都听你念叨好几次了，总算是回来了。”
　　明月擦完她额头和发上的水渍，别过头不想理她。
　　“你生气了？”
　　“哪天买不行，非要顶着雨去买，帽子也不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下次不敢了！你别生气！”晨曦轻摇着明月身体。
　　明月从她手里接过纸包，仍不发一言…
　　晨曦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几次侧头偷看她，明月的眼睛红红的…
　　………………………..
　　到了家，晨曦先向双亲告安，晚饭随意吃了一点，早早的就回房休息去了。
　　晨曦在房里沐浴，智岚只身进来，向明月道，“你也累了，我来吧，你去休息吧！”
　　明月向智岚福身谢道，“是。”
　　智岚轻轻揉上晨曦的太阳穴，在她耳边低语道，“累了？”
　　晨曦闭着眼，享受着她指腹的按压，“嗯。”
　　智岚不再言语…
　　沐浴完毕，智岚扶她上了床，为她盖好被子，将床幔拉下。智岚这才唤眉心进来将烛火调暗，为自己打水沐浴。
　　“今晚不用守夜了。”
　　“是！”
　　眉心为小姐擦完身体，服侍她穿好亵衣。
　　“你去吧。”智岚轻声道。
　　“是！”眉心应声退了出去。
　　智岚款步走向床，拉开床幔，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智岚从晨曦身上跨过，顺便向已经熟睡的晨曦柔声说道，“我好想你，你知道不知道？”
　　晨曦闭着眼，均匀的发出呼吸声。
　　智岚假意向她挥动粉拳，“猪，就知道睡。”
　　智岚侧躺着，晨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安静的睡的那么香。盯着看了好久，智岚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晨曦翻了身面向智岚，智岚屏气看着她。晨曦的手搭上了智岚的身上。
　　智岚平躺好，一动不动的准备着…
　　可是她仍旧匀匀的呼吸，好像并没有从睡梦中醒来。
　　智岚暗自懊恼，“这个呆人，睡觉也不让人省心。”

　　第二天早晨，智岚睁开眼，看见晨曦的俏脸正在看着自己。智岚聒了一下她的鼻子，懒懒的问道，“看什么呢？”
　　“看你！”
　　“我好看吗？”
　　“好看！”
　　晨曦上前吻上智岚，智岚的唇软软的、甜甜的，晨曦吻得意乱情迷，手也不老实起来…。
　　智岚忙侧过头，逃离晨曦的深吻，透了一口气，“等一下！现在是白天…”
　　“白天怎么了？”
　　智岚羞红着脸，“白天…”
　　晨曦不等她说完，重新吻上她…
　　两个丫鬟听见房里有了动静，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贴着房门又听了听…
　　明月从耳房出来，看见贴墙角的两个丫鬟，“你们在做什么？”
　　春兰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跑到明月身前，“明月姐，我和秋菊来看看少爷和少夫人起了没有？”
　　“屋里有动静了吗？”
　　“好像有。”
　　“那就问问他们喽。”明月一脸迷惑的看向春兰，平时不都这样吗？今天怎么不会做事了？
　　春兰难为情的拉着明月，“明月姐，您过去帮忙听听，好像…又没醒…”
　　“你们两人今天真奇怪！”明月先走边道。
　　明月贴着门向房里听了听…，“你们两个都下去吧，见着少爷和少奶奶开门了，再过来伺候。”然后晕红着脸，若无其事的从两丫鬟身边飘走。
　　春兰和秋菊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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