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打脸日常

　　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宫墙一角，夜色渐渐深了。

　　昭阳看了一眼已经躺在一侧软塌上睡着的太子，起身将离得近的窗户关了起来。

　　阿若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起身，昭阳却摇摇头，指了指太子，阿若的动作放轻，走至昭阳身边，帮着她将其他窗户也关掉了，只留了离得最远的一扇用来通风。

　　“殿下，要不您去歇歇吧，”阿若看着昭阳眼底的青色，心疼不已，“陛下这里有奴婢看着。”

　　昭阳摆了摆手，她伸手捏了捏眉间，神色虽然略有疲惫，却还是拒绝了。

　　阿若见状，也只好上前帮她轻轻按揉，缓解她一时困倦。

　　昭阳倚在桌边，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正阳帝，眸中担忧：“父皇已经睡了许久了，太医不说是服药之后便能醒来吗？”

　　阿若停下手，道：“殿下若是担心，太医便在偏殿候着呢，奴婢去将他叫过来？”

　　昭阳起身行至榻前，伸手探了探正阳帝额间温度，又捏了捏正阳帝手心，斟酌半晌，“再等等吧，若是再过上一炷香，父皇还不醒，便将太医唤过来吧。”

　　阿若低头应诺。

　　“我现在不仅担心父皇，也担心万一父皇明日早朝之前还没醒，生病晕厥的消息传了出去，恐怕朝中有些人便蠢蠢欲动了。”

　　阿若想了想，也是，现如今因为陛下实行变法新政的缘故，朝中不少世家都反对，若是此刻陛下病了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世家恐怕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会给那些清流使绊子。

　　两人压低了声音说着话，那边太子似乎是觉得了什么动静，翻了个身。

　　昭阳竖起玉指放置唇边，轻轻嘘了一声，而后踮起脚尖走过去，替太子掖了掖被他蹬至一旁的被子。

　　昭阳刚弯腰下去还没来得及起身，便听到阿若在一旁惊喜的声音。

　　“殿下，殿下，陛下醒了。”

　　昭阳连忙回身，小跑到龙床边，紧握住正阳帝的手，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昭阳眼眶一红，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正阳帝一睁眼，便看到昭阳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心中一疼，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拭了拭她的眼泪，哑声开口：“阿瑛不哭，爹爹在……”

　　这话一出，昭阳的眼泪落得越发快了。

　　看着正阳帝面色苍白，说话也有些吃力，一旁的阿若连忙端了一碗参汤过来，“殿下，给陛下润润嗓子吧。”

　　昭阳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对对对，父皇还是先喝点参汤吧。”

　　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帮着将正阳帝轻轻扶了起来，昭阳一口一口喂他喝了参汤。

　　放下碗，昭阳又拿着帕子帮正阳帝擦了擦嘴角，然后才道：“阿若，你去偏殿将太医叫过来吧。”

　　阿若应下。

　　正阳帝看着昭阳有条有序的吩咐着事情，心中一阵欣慰。

　　“吓着你了吧？”

　　昭阳忍住心中酸涩，故意瞪了一眼正阳帝，“父皇如今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身子。”

　　说着，她又忍不住哽咽，俯身到正阳帝的胸口，委屈开口：“父皇，您要好好保重，别再这么吓我了，您不知道，听到您昏厥的消息时，我眼前一片黑，感觉天都要塌了。”

　　正阳帝笑了笑，“朕的昭阳已经长大了，哪里还会怕？”

　　昭阳嘟着嘴道：“在父皇这里，昭阳永远长不大。”

　　正阳帝笑着看她一眼，“净说傻话。”

　　昭阳扭过脑袋，不说话。

　　正阳帝了解她，可是他已经老了，就算是现在还能护着他们，日后他若是去了，也需得他们自己护着自己。

　　昭阳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阿若带着太医进来了，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起身挪至一旁，给太医让出位置。

　　等太医诊完脉，昭阳连忙开口：“院正，我父皇的病到底如何？”

　　太医正收拾东西，听到这话，目光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正阳帝，见他眨了眨眼点头，这才放下手中东西，回身朝着昭阳一行礼。

　　“回殿下的话，陛下的身体……”太医言语艰难，不知如何措辞。

　　昭阳见此状，皱眉催促：“父皇身体到底如何？太医倒是说啊。”

　　太医偷抬眼皮，看了一眼正阳帝，见他又点头，这才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小心斟酌道：“由于陛下日夜勤政，积劳成疾，再加上早年间出征留下的旧疾，如今身体已经损耗严重……”

　　不等太医说完，昭阳心中便明了了，正阳帝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昭阳看了一眼正阳帝，见他轻轻点头，这才不得不信。

　　“父皇……”

　　就算是之前心中有过这样的猜想，可是昭阳也从未想过，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除了叫一声父皇，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正阳帝知道她心中难过，只是这世上谁不会走这么一遭呢？

　　于是他开口宽慰她：“莫要难过，你身上还有重担要背，如今太子年幼，若是朕真有不幸，这朝政还需你为他稳住。”

　　昭阳吸了吸鼻子，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她不想让正阳帝看到她这副模样伤心，更何况，正阳帝说得对，太子还需要她。

　　正阳帝撑着身子坐起来，昭阳见状，连忙伸手帮忙。

　　随后看了一眼还跪在下面的太医，正阳帝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得了命令的太医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便出去了。

　　此刻已到深夜，殿中除了亲信之外再无外人，太子也正在榻上睡得正香，正阳帝对着侍候太子的宫人道：“将太子抱去侧殿睡吧。”

　　太子在搬进东宫之前，一直是居住在正阳帝侧殿的，就算是过了这许久，侧殿还是为太子留着的。

　　宫人听完小心翼翼的抱着太子出去了。

　　正阳帝看着宫人闭上了门，这才缓缓开口：“昭阳，父皇想招王卿做你的驸马，你可愿意？”

　　昭阳聪颖伶俐，一听正阳帝这样说，便明白了。

　　“父皇是想让王元晔……”

　　不等昭阳说完，正阳帝便赞许一般地点头，“王家世代都忠于我朝，他们的衷心是不容置疑的，朕也有意提王卿入内阁。”

　　说完，正阳帝便看向昭阳，昭阳略一沉吟便明白了正阳帝的打算。

　　“父皇此举是想削弱谢家的一部分势力？”

　　正阳帝见她一点就通，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昭阳很是聪明，不过谢良平如今并没有什么过错，朕也不好直接降了他的官职。”

　　昭阳想了想，“父皇，若是这样，儿臣倒有一法子。”

　　正阳帝有些意外，挑眉道：“你有什么法子？”

　　昭阳神秘一笑，却不告诉正阳帝。

　　正阳帝见状，也不追问，只道：“你悠着点办，谢良平毕竟屹立两朝，朕到底还要给他留些面子，免得寒了臣子的心。”

　　昭阳淡淡一笑，“父皇放心吧，儿臣有分寸。”

　　“嗯，”正阳帝点头，随即又将话题绕了回去，“那你对王卿可有什么意见？”

　　昭阳听闻一愣，理智上来说，王元晔的确是她的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可感情上来说，她又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

　　她年少时候也曾经想过寻一有情人终老，可如今看来，那也不过是幼时美好的幻想。

　　记得曾经还在南山书院时，她也和尚清说过玩笑话，只是尚清有得选，而她，没有。

　　“父皇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昭阳提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王大人年轻有为，的确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正阳帝静静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眼含歉意，“昭阳，父皇对不住你，朕曾答应过你母后，一定要让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驸马，如今……”

　　昭阳连忙握住正阳帝的手安慰道：“儿臣是大齐的嫡公主，享了这荣华，自然要承担起责任，父皇不必觉得内疚。”

　　正阳帝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到了如今这步，却也不得不装着傻道：“那朕明日一早便下旨，正好也能顺势将王卿提入内阁。”

　　“父皇决定吧。”昭阳替他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关切道：“天色也很晚了，父皇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正阳帝顺势躺下，“你也去休息吧，朕没事了。”

　　昭阳笑着点点头，等正阳帝睡着之后，她领着阿若悄悄退了出去。

　　二人立在正殿外面的庭院中，昭阳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明亮柔和的月亮高高悬挂，周围还有点点星光围绕。

　　昭阳忽然间有些难言的伤感，唇间也轻轻溢出一句：“阿若，我有些想念书院了。”

　　阿若有些担忧地看向昭阳，从身后小宫女手上拿过披风，给昭阳披上，口中轻道：“殿下，王大人年轻有为，也是这一代中的佼佼者，而且，您不是也不讨厌他吗？”

　　昭阳凄然一笑，“是啊，我并不讨厌他。”

　　阿若看着昭阳这样，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喏喏说了一句：“殿下，奴婢觉得您对王大人是有好感的。”

　　昭阳被她的话说的一愣，扭头看她。

　　阿若看着她还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心下叹气，“殿下若是对他无感，今日在妙音阁遇见他的时候，为何会那么生气呢？”

　　“我，我那是……”

　　昭阳为自己狡辩，想了想开口道：“我那是觉得身为朝廷命官出入这些地方不好才说的。”

　　阿若看她着急解释的模样，偷笑两声，也不戳穿她这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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