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宦

作者: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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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想活命


      近盛安府的泉州的无名客栈里,进来一帮五大三粗的带刀壮汉,还扛着三个不省人事的人。这一出,让客栈中人面面相觑,又见这些带刀客一脸煞气,定然是江湖中人,便也不敢出声。

      掌柜的借着胆子上前,却见门外走进一个男子。明明已入夏,偏偏他穿的长袍,像是畏寒。虽相貌平平,可一身的清贵实在扎眼。

      掌柜上去询问,那男子只答几间上房,便带人上楼去了。

      刀客们将那三人扔到房间里,随后等着那男子进屋,这才关上了门,进了侧屋吃食攀谈起来。

      言说这一路抓了有十余人,刀客们不由也猜测起来这些人到底是谁——毕竟在江湖人他们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可抓这些人也是废了好些力气,若非这位自称姓湛的公子给他们说了招数路数,若是落了下风丢了性命怕也是有的。

      “今儿抓的怎么样了?”

      “啧。想来也是问不出地,过不了会儿,就得让我们进去把人抬出来。”

      “这个病秧子,毒的很。借着锁魂钉要我们做事,明眼看着,他让我们抓的都是与他有仇的,可偏偏也不让我们杀了。只是提着让他问话。”

      “那些人可也不是好说话的。抓了十来个,每一个都是服毒自杀的。”

      同他说话的大汉摸了摸胡渣:“别说。这些路数倒像是一个杀手组织出来的。”

      此话一出,本想着装聋作哑的同伴们都沉默了下来。

      一人缓缓说道:“江湖杀手可不在少数,你说的又是哪一个?”

      那大汉心中思索,并不作答,只是道:“且不说是哪一个,可我猜各位也应该猜得出来,这些人可是暗处行事的耗子,若真招惹了这样的组织……”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我这些时日也留意了,这些人招数和自杀方法定然不是简单的杀手,乃是经过专业培训而出来的——而且这位湛公子,虽然日日咳血,没有显露过自己的武功,可各位也不是眼拙之人……”

      他停顿,观周遭人神色,继续说道:“这公子,若真动起手来,不在我们之下。”

      一时沉默,其中一人接话道:“不知各位是否发现,这湛公子似乎对于这些人的路数很是了解。”

      有人不以为然:“仇敌自是了解。”

      “不。我的意思是……”那人瞧了瞧鸦雀无声的房间,低声道,“那些人自尽,是因他一个眼神。”

      周遭人一顿,似乎细细回想,不由一惊。

      “诸位想想,这十几次他要问话,回回都避开了我们。甚至各种理由,我们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搪塞过去——到现在,我们对其中内情一概不知。甚至他的名讳……”那人皱起眉,细细说道,“虽说我们都受周伯大恩,不该对手持锁魂钉的人有疑虑。可若是我们牵连不必要的仇怨,又是何必?”

      “那——赵兄是何意?”

      赵春秋挺直了腰板:“要我说,这十几次抓人,我们次次也算是下足了功夫,哪一位没有负伤?甚至李双刀因此还差点折了一臂!”

      闻言,周遭人俱是一凝——是啊,这些目标可都不是好惹的。一个比一个凶狠。

      “我们为此,十几次冒险,九死一生,也算是为周伯尽忠。况且,这位湛公子要我们护送他到盛安,我瞧他通身气质,怕在盛安府是位人物。可诸位都是混迹江湖的,没想过进什么庙堂束高冠,况且,如今这京都除了那些锦衣卫,可还有位西厂的花面阎王。”

      有人却皱起眉:“这个阉人,我不过是有些耳闻,可这些与我们有何干系?即使他在盛安府只手遮天,难道这手就能伸到江湖来?”

      赵春秋看着他,却露出一脸深沉:“那位虽在江湖上没甚传闻。可诸位,是否还记得魔教教主?”

      众人皆惊讶:“就是那早已覆灭的魔教教主付金银?不是说,付金银是被长门阁围剿,就此魔教溃散吗?怎的其中还有西厂的事儿?”

      赵春秋道:“是啊!当年都说是名门正派长门阁阁主顾长旭做的好事儿。可这么多年,顾长旭可有提过此事一个字吗?”

      众人回想,俱是摇头。

      赵春秋接着说道:“我想,诸位还记得,当年付金银当年因为胞弟被人算计没了踪迹,他可是差点搅乱江湖!可诸位怕是不知道其实付金银后来好不容易一番曲折,终于寻到他弟弟的下落。”

      “嗯?竟然找到了?”

      “对,可是寻到的只是兄弟尸骨无寻的死讯。知晓凶手,付金银欲倾尽全教之力搅乱盛安府,可还没出老巢,有一批不知哪里来的杀手前来围剿,混战过后,付金银的头颅被挂在魔教大门上,魔教就此溃散。而剩下魔教那些好像探查真相为主上报仇的,无论是恫空二老、月圣女还是异域魔僧,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灭口。”

      众人听此,理清他的前因后果,不由大惊:“此事,便是西厂所为?!”

      赵春秋更是压低了声音:“此事是我在百事通家中做客,无意听见他喝醉酒同好友说起。我本想这是胡话,毕竟当时魔教被长门阁覆灭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江湖上谁人不知?我便没记在心上。可谁知不过半月,百事通和他吃酒的好友便都死了!”

      有人激动附和:“是是!这事儿我知道!百事通家人请来左手神医杨又忌分尸探查死因。杨又忌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口快心直!偏就百事通的死因至今只字不提,甚至避世三年。如今听得赵兄所言——杨又忌定是躲祸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远在盛安的西厂提督,竟然能把这些名声大噪的江湖客玩弄于股掌之中,且清白脱身——盛安府,还藏着什么?

      “诸位在江湖上都是有名号,就说小弟,虽不才可到底也承蒙江湖弟兄抬爱得了‘春秋刃’这一诨名。若是被人诓着来这盛安,被人当做局中棋子……”赵春秋顿了顿,看着众人吊起来的神色,这才继续说道,“生死倒也罢了,可若是此身之名被构陷成朝廷鹰犬,虎伥走卒——如何明了?”

      众人被戳中心坎,立马问道:“赵兄以为该如何呢?”

      赵春秋摸着自己的刀鞘,微眯起眼,说道:“我们为着周伯的恩情,护送他至此,也算得仁至义尽,江湖和朝廷本来就泾渭分明,无人逾矩,我们何苦蹚这盛安府的浑水,又何必还要为这位湛公子卷入别的纷争里?”

      “所以?”

      “所以——”赵春秋放开刀鞘,笑了笑,“咱们就同湛公子说个明白,就此别过吧。”

      众人想了片刻,一一点头。

      等了不了片刻,门已打开。

      众人进屋,却见那个被抓来的人本是五花大绑现下已经松开,只是脸色煞白的坐在那位湛公子面前。

      湛公子为他倒了一杯茶。

      那人连忙起身,诚惶诚恐。

      依着往常,被抓来的人早就没命了,这还是第一个经过他的盘问活下来的——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个有盘算。

      赵春秋眼见如此,笑着和他说起了辞别的话,言语有分寸,甚是让人听着舒服。

      湛公子喝着茶,淡淡一笑:“赵兄此话,细细听着,是怕我连累诸位?”

      没成想他如此直白,赵春秋微微皱眉,仍旧陪笑:“这是哪里的话,此行途中我们任劳任怨,也未曾二话,只不过——”

      一个刀客听不下去了,吆喝道:“咱们也不过是为了承诺周伯,可没应承你的恩情!你可别真把我们当作打下手的!在场诸位哪个不是在江湖上说得上名号的,用得着为了你这个小子出生入死?现下就连江湖也晓得如今的盛安可不太平,前些日子朝廷丢了好些人,什么郡主大人,就连那个西厂的大太监不也不见踪影?你让我们兄弟做事儿,却也不报名号不说身份,如此可疑,可别真是朝廷的鹰犬,把咱们骗过去当朝廷走狗的!”

      只见这模样十足俊俏的公子扫视众人,却也不急不恼,放下茶盏。

      这一轻轻动作,却叫那诚惶诚恐的男人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众人见此,不由紧盯他,缓缓摸上自己的兵器。

      方才那大汉吆喝道:“咋的?还想和咱们动武!”

      赵春秋睨着眼,左手把这腰间刀鞘,右手已是缓缓摸到了背后所暗藏的刀鞘上。

      他面上淡笑:“湛公子,我们这一路当真已是仁至义尽,可别到了最后,逼着我们同你撕破了脸。”

      只见这湛公子面对满堂的敌对,只是淡淡一笑,看向赵春秋:“赵大侠年岁如今几何了?”

      赵春秋微微蹙眉,却又依言笑着答道:“湛公子突然问起此话是何意思?”

      “赵家刀曾也名动江湖,创立刀派。十年前赵家被魔教所灭,赵家独子家破人亡流落江湖,十年后这个独子靠着刀法终于在江湖得了‘春秋刃’的名号。可听闻这独子性子孤僻,容貌有损,常戴斗笠,无人见他真容。可再怎么算起来,应该不过二十来岁。”他睨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刀客,嗤笑一声,“可我瞧着,怎的阁下至少也该四十岁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也不由看去。

      只见那赵春秋阴沉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挑眉一笑:“无恶意,只是随口一问——人说‘春秋刃’一把好刀,如雷如电,斩人头颅于顷刻。虽说因魔教覆灭,可‘春秋刃’却依旧独身一人追查魔教余孽,为报父仇,不知手刃多少无辜性命。”

      他微微歪头,看着赵春秋把着的刀鞘,笑问道:“可我瞧着,阁下这刀,似乎已许久不染血了。”

      屋内众人都是江湖人,谁能认不出刀剑染血的戾气?

      这赵春秋腰间那把,确实……

      还未等众人反应,那貌似明玉的湛公子微微咳了咳,握着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春秋刃五年前失踪于闽南,两年前重回江湖,却几近避世。若说不染杀伐戾气也说得过去。”

      赵春秋听得他又话锋一转,对自己尚且“友好”的笑了笑,便也接话笑道:“是啊,父仇已报,我自然——”

      可话没说完,那湛公子却嗤笑一声。

      他笑带轻蔑,看向赵春秋:“我这么说,你就能这么答吗?”

      说完,众人只见方才还诚惶诚恐的黑衣人如一道黑影直冲赵春秋。

      赵春秋来不及反应,却下意识的拔出身后刀迎敌。

      两人缠斗不了十招,赵春秋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倒地,被那黑衣人把住。

      众人见赵春秋的黑血,猛然一惊——是毒!他什么时候中毒的!

      黑衣人将赵春秋压到公子脚下。

      湛公子翘着腿,脚尖不由抬起赵春秋的下巴,微微侧头,瞧着他身后露出的刀鞘和身前未拔出的春秋刃,淡淡一笑:“虢子丑,你'阴阳刀'的名声,可不比'春秋刃'低,何必冒充小辈呢?”

      阴阳刀,虢子丑!

      付金银的左护法!

      他还活着?

      虢子丑也再不掩饰,恨恨道:“魔教散落,我本已归乡做了普通人,谁晓得这赵家小儿竟然真寻到了我!”

      ——赵春秋死在虢子丑手中?!

      众人大骇。

      虢子丑却看向周遭众人,提声道:“你们以为眼前这个到底是谁!他就是西厂提督湛良镜!你们若是不杀了他,也会被他害死的!就和我的教主一样!都会死的!”

      众人听此,却不知到底该如何了。

      只见那公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低首浅笑:“制毒不易,甚劳心血——可为了能配上诸位江湖威名,湛某就算辛劳,却也是舍得雨露均沾的,哪里能独独施予一位?”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惊问,有人已运气自查。

      “我、我、我真的中毒了!”

      其中有几人正要叫嚷着逼迫湛良镜交出解药,下一刻却猛的呕出黑血倒地抽搐。

      湛良镜对那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立马拿出银针为几人缓解痛苦。

      见此,面面相觑间,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行礼道:“敢问湛公……湛督主,要我们做什么?”

      湛良镜扫视众人,笑的温雅:“仍是那句话——护送我。”

      那人苦笑:“盛安府已近,不出三日便可到达,湛督主又何必下毒相逼?”

      他放下茶杯,回道:“我要去的从来不是盛安。”

      听到这句话的黑衣人猛的跪地,声音颤抖:“公子!上主已经放言,你若回去——”

      湛良镜瞧着他,面色一寒,却唇边带笑,他微微倾身:“所以,我这一路杀了不少嘴硬的‘沙子’,你是最识趣的一个,也是最幸运的一个。”

      黑衣人立马闭上了嘴,却止不住的颤抖着身子:“我曾受过公子救命之恩,自是效忠!可她如今的去处,我实在不知!”

      湛良镜又缓缓握住茶盏,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防着我,我寻不到沙砥。只要你带我去,我不会让你——死无全尸。”

      黑衣人如蒙大赦,喜泣:“多谢公子!”

      听到这番对话的江湖人也是不由打怵——他们要去的什么“沙砥”到底是个什么地界?!

      那如玉的公子又在笑。

      “今夜坦诚相待,烦请诸位继续护送在下——”

      他手指微动,叩响茶盏,姿态优雅,微微抬眼,狡黠如狐。

      “——若想活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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