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宦

作者: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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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孽债


      “好。我同你一起。”

      握刀的手微微一顿,不知该握紧还是该松下。

      妥欢第一次看见湛良镜如此模样,她确认她从未见过湛良镜如此清澈温吞的眼睛。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用这般模样来迷惑自己吗?

      是因为确定了自己是妥绅和滟三的女儿,又害怕李叔全给自己了什么东西会危害到他的利益?再或许……他是真心的?

      真心?

      妥欢有点被这个念头吓到,立马握紧那把弯刀——美人一贯会骗人。何况,他是湛良镜。

      突然,外面有轻微声响,妥欢神色一凝,看向湛良镜,口作无声:可是那些追来的?

      湛良镜却微微摇头,嘴边含笑:不像是来寻我们的。

      不是来寻我们?莫不是来寻那个姓李的商人?

      他伸出手指,指尖握着一直藏在身上的毒针,轻声对妥欢说道:“想做侠女吗?”

      妥欢微微一愣,也就明白过来,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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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时,天色不清,雨雾朦脓。郊外小院,招子微动,倒是有些普通寻常人家的别致。

      若是醒来的沈遇没有捂着被打的隐隐作痛的脖颈,再若是他没瞧见那名唤李传的商人正指挥着两个仆人抬着一个人往外边抬去,再再若是他没瞧见那被抬着的黑衣人一张脸毫无血色眼睛瞪大,再再再若是他脑袋不那么快反应过来那是个死人……

      或许,这还是个较为平静的早时。

      沈遇只觉得昨夜被妥欢一记手刀打中的脖颈越来越疼了,他捂着痛处,抬起头,看向不甚清明的天色,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恍惚中,听着李传在那边走来,和自己打着招呼。

      仍旧那样温和,似乎放在他指挥下人处置尸体的样子只是沈遇的错觉。

      李传看了眼沈遇身后紧闭的房间,笑问道:“若拓女侠醒了,劳烦拓公子嘱托令妹,我已让人收拾了一辆车,专为几位贵人行路休息。”

      拓女侠?

      令妹?

      看来昨夜妥欢把自己敲晕,就是为了去作一回女侠?

      沈遇有些无奈的笑笑,只是点点头,随后作有些忧虑的踌躇道:“不知,先生此行可是有贼人惦念?先生也可看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人,另一个……身上疾病缠身,也是个不堪大用的。偏就只有我家……额……妹妹学过一些防身之术,若是、若是此行……”

      李传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连忙说道:“拓公子莫要多虑,昨夜之事也是我个人恩怨,断不是什么大事,也决计不会连累别人。昨夜想来是那人恨得急了,才会买凶杀我。幸得令妹搭救我才留得一命。”

      “不知,先生若说的恩怨……”

      李传叹了口气:“不过是些家事。不瞒公子,我家中在故乡有些资产。后来我父早逝,留我兄弟几人。为夺家产,我兄弟几人渐生嫌隙,如今……”

      他微微顿了顿,仍是叹息:“我本无意争夺,甚至如今都离开家中,却还是被人记恨上了。不过,拓公子莫要多虑。我此去清河除了求医,便就是去了结这桩孽债。”

      沈遇默然,听得他如此坦诚,便也不再多问,欲要应承了他的谢意退回了房屋内,却被李传叫住。

      李传站在不远处笑着:“不知拓公子和令妹、妹婿可有何喜欢的吃食,待我吩咐前行的下人早些在下一个逆旅(旅馆)准备着……”

      “……妹婿?……”

      见沈遇呆愣住,李传连忙赔罪般地说道:“在下见令妹那般在意那位公子,这才……”

      “……在意?……”

      “啊……对。昨夜拓女侠擒住贼子时,且言吩咐我等莫要吵闹,叨扰了那位公子歇息,言说他眠浅,且有伤在身,若是歇息不好到时受累的还是她。如此,我才……”李传行礼赔罪道,“若是在下失言,拓公子莫要怪罪。”

      沈遇嘴角一抽,随后皱起眉来一板一眼的说道:“先生果然失言了。那公子不过是有些相识的陌路人!吾妹不过心善……担心他的伤势罢了!”

      说完,沈遇转身进了屋子,就看见妥欢正站在一旁给湛良镜带上兜帽。

      湛良镜颇高,要为他带上兜帽还得踮脚。妥欢皱起眉,似乎说了句什么。

      湛良镜便笑了笑,微微弯腰,让她带上。

      倒是真让人……觉着他二人亲昵的很……

      这般景象,不尤让沈遇心道不好,疾步上去,一把推开妥欢,为湛良镜戴上了兜帽。

      妥欢毫无防备,被推的一个踉跄,有些恼怒的回过头看着沈遇:“你好好的推我做什么!”

      沈遇也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动作这么快,眨眨眼,避开妥欢带着怒意的眼神,看向身前正静静看着自己的湛良镜,咳了咳:“湛督主,当日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坠崖负伤,我再怎么伺候你也是应该的!从今日开始,就今日,我就寸步不离的伺候你!”

      湛良镜有些玩味的看着沈遇,随后应道:“也行。”

      沈遇对上湛良镜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战,可还是回头看向妥欢,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就欺负不了你——约莫,大概是这个意思。

      妥欢有些被沈遇逗笑。

      转而看到沈遇正摸着脖颈处的红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还疼?”

      “还好。还好。”沈遇答道,随后说道,“李传只说昨晚是族中争夺家产而惹上的官司,别的也不多说。不晓得是真是假。”

      妥欢接着说道:“昨晚那些,不过是些没什么意思的杀手。无毒,无组织,无自杀之术,想来应该就是普通人。”

      沈遇自然知道,此次是借着李传一行来躲避追来的刺杀,并且前往清河,路上不得引发别的事端。能够“帮衬”的自然该“帮衬”着……

      可是……

      沈遇看向妥欢的手——那般白皙如玉,怎么杀人能那么利索?

      这么想着,沈遇略带恨意的看向湛良镜——定然是他!

      湛良镜对着无关紧要的“恨意”实在没看上眼,只说道:“能那么利索的要手下人处理尸体,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若是到时候扰了我们的道,该杀的还是得杀。”

      如此淡然自若,言语间杀人似乎只是低首拈花一般!

      沈遇也是知道湛良镜说的在理,可心底还是不忍,皱眉:“虽是如此,到底也是一条人命……”

      眼见沈遇想要反驳湛良镜,妥欢打断他的开口,只应道:“我们此行只为到清河,别的,少生事端也可。”

      湛良镜挑眉,看向妥欢:“你倒是会打囫囵场子。”

      妥欢对着他笑笑,也不多言。

      湛良镜微微低下头,兜帽掩盖了他大半张脸,只看见他的下半张脸。

      他似乎无奈,笑叹着摇摇头。

      ——尤似无可奈何般的……宠溺?

      妥欢不知该不该这样形容,若是放在往日,他若不喜欢自己这样,嘴上不饶,手上更是不饶。

      如今这几日,倒是对自己“温和”的很。

      这么想着,面色微变,指尖缠着布衣长袖上的脱线,越缠越紧。

      ——————————
      ——————————

      几日赶路,雨势虽小,可路上仍旧泥泞,马车难行,车轱辘陷入泥坑中任凭如何鞭策马匹也拉不出来,乘坐之人只得下车。

      沈遇打开伞递给妥欢:“你遮……”

      还未说完,只听妥欢道了声谢,随后手速极快的撑开伞蔽护了身侧裹着兜帽的黑衣男子。

      沈遇有些哑然,看着妥欢被淋雨的肩头,欲要说话,却见那黑衣男子已然接过了伞,又向妥欢走近了些,伞堪堪遮住了两人。

      两人撑伞不知在说些什么,并步走到树下避雨处。

      ——她二人倒是……相配……

      沈遇被自己这突然生出的念头给吓了一跳,心头方才的愤然缓缓成了默然,他皱起眉,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的鞋子,突然无可奈何的自问道——自己来此是做什么?

      “沈!……你来!”

      沈遇似乎回神一般抬起头,看着那素衣女子朝自己看来:“你来。”

      沈遇仍是顿在原地。

      只见妥欢似乎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你又在呆啥?被淋湿了都不知道。快过来。”

      沈遇还是挪开了步子,还没走到跟前,只见妥欢皱起眉,苦笑着一把把他拉了进来。

      “呆子,淋雨还走这么慢。”

      沈遇笑了笑:“雨不甚大。”

      只听一声音自不远处而来:“雨虽不大,可淋了雨落了寒到底是不好的。”

      却是李传小走过来,对三人笑笑:“车轱辘陷得不浅,得有一会儿了。三位别见怪。”

      沈遇拱手:“先生说笑了。”

      湛良镜站在妥欢身侧,声音不大不小的笑道:“人说穷家富路,行路上定然要多带些财物才好。李先生以为如何?”

      李传笑笑:“我不以为然。”

      “何也?”湛良镜挑眉,问道。

      “穷家富路,此话倒是不错。可再多的财务却不及一人一马轻松自在。若非我是个俗人,怕此路上山匪强盗需带些家丁,再是此行前去求医受不得苦,不然此时又怎会因车轮陷泥而踌躇在此?”李传仍是轻笑。

      湛良镜笑笑:“先生此话莫不是在说笑?”

      “哦?公子何以见得?”李传面不改色,笑问道。

      湛良镜颔首示意车队里倒数第二辆马车:“我瞧着那辆车辆还装着什么宝贝呢。”

      沈遇看了过去,因车队陷入泥泞,只得卸货下人才能推动。一行六辆车马,除了那倒数第二辆马车,其余车马都早已卸了货下了人,唯此一辆还围着十几人正想着办法推动那紧陷泥坑的车辆,还嘟囔着切要小心。

      沈遇这才记起方才车队陷入泥泞里时,李传下了车,连忙赶至那马车中,焦急之色现在想来确实又些起疑。

      李传面色不改,收回目光后,叹了口气:“诸位如此眼力,我也不再瞒你们了。那车中坐的正是我家小女。我女自幼有疾,身子虚弱,一位医者嘱托我此去清河寻找神医,切莫小心我女儿的身子,不得见风,更莫说感染风寒,因此我才不让她下车来。”

      沈遇听此,心道若是如此,那他几日前闻到的七尺金素的味道便是他女儿的?那听他如此咳嗽,还在吃药,又是患得什么病?若不是此时湛良镜问起,想来他也不会主动提起此行的还有他的女儿。李传应该是不相信他们的。可那夜里妥欢才救了他的命,他如此小心,到底是不是为了他口中所说的什么“家中孽债”?

      李传观到沈遇的面色,再是叹息道:“此行虽不算艰险,可我年纪已近天命,又带独女,在外到底是该小心些的。诸位切莫介怀。”

      沈遇回道:“先生多虑了。不过,不知小姐得的什么病?我又看先生日日咳嗽,感染风寒倒是也不像。”

      李传道:“我女儿得的是怪病,找了许多医师也未查出所得之疾到底是何。至于我,诚然不是风寒,而且早些年在外得得旧疾,是治不好的,只能拖着。”

      沈遇点头,欲要再说,只见妥欢站了出来。

      “即是如此。我能否探看小姐一面?”

      李传看向妥欢:“拓小姐可是……”

      妥欢一笑:“先生莫看我年纪不大,可是也曾和一怪医学过一段日子,那怪医言说是怪医,可是却能妙手回春,甚至枯骨生肉,堪称神医。若是先生不信我,觉得我不堪用,那我兄长自幼患病,俗话说的话久病成医,也是能看出一些的。当然,小姐是姑娘家,想来也尚未婚配,我兄长前去自然不如我了。我若去了,回来再与兄长言说—”

      说到此处,沈遇也接话道:“是啊!”

      妥欢一笑:“先生何不让我去见一见小姐呢?”

      李传未立即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妥欢,随后笑道:“拓小姐多想了,在下哪有不信你的道理。不过……”

      转眼看去,那车驾已被推出泥泞。

      一仆人远远唤道李传,李传回了一声,随后转头对三人笑了笑:“眼见这天色,若不急着赶路,想来在天黑前便到不了清河边上的逆旅。”

      他又转向妥欢:“拓小姐心善。可小女受医嘱不得见风,为让她不受颠簸,还得尽早到清河。拓小姐若能在到达清河为小女探查病情,实再好不过。”

      妥欢听到他都这般说了,便笑着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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