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步步为营

　　雪地里，两女子执伞并肩走着，一个女子用手紧了紧裘衣，眼神飘忽不定，身旁女子噗嗤笑出了声：“看来有人很在意慧空方丈的话呢！”祝亭妍一顿，折起伞就朝那女子抡去。“巧儿，你真是被我惯的越发不听话了，找打！”
　　一路狂奔，风雪让亭妍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谁曾想碰到慧空方丈，非说要给她卜一卦，刚想借口灵山寺路途遥远，谁知老和尚转眼就抽出一把签来，真是考虑周全啊，不就是抽一根签吗，还占了个大便宜，可是解签时老和尚这笑眯眯的表情谁能来解读一下。
　　“施主，此乃是一姻缘签，缘分当在杏花处。不久矣啊！”可是大冬天的，难道杏花要成精？
　　咚，亭妍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等有了画面，方知自己身在坑中！今日真是不宜出门。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巧儿在洞口往下张望，吸了口凉气，撸起袖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小姐别怕，我拉你上来。”
　　亭妍刚要开口，头顶传来一男子声音，似笑非笑，亭妍的脸一下子变的更黑了。林源从坑顶探出头来，笑着用手中折扇拍拍巧儿的肩：“不要白费力了，你家小姐这,”说着用手比了比，“嗯，这重量，今晚你俩怕就要呆在这儿了。”林源甩开折扇，用一个玉树临风的姿势扇了几下，又吸了口凉气尴尬的收起来。对坑底喊：“要不要我帮你。”
　　亭妍扔上去一个白眼，好吧，天色渐渐朦胧，林源并没有看见。“伸下手来啊！”亭妍大喊，看到上面一双白玉似的手朝她伸过来，再上面是一张嬉笑的脸，“真是，小时候明明那么黑的一个小笨蛋，长大怎么还漂白了。”亭妍在心里暗暗抱怨，使劲的往下一握林源的手。“果然，真重！”林源嘴角扯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这么大雪，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走在路上，亭妍问道，还这么凑巧碰上我掉进坑里。
　　“这么大雪，你不也在这。”林源使劲弹去亭妍身上的雪，“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回去肯定要挨一顿骂喽！”说完使劲捏了几下亭妍的脸蛋。
　　亭妍本想使劲拍开林源的手，结果让他给溜了，还又被捏了一下脸。“我还要赶路，你一爪子下来，不得破坏我的英姿啊！”
　　“小姐，你怎么脸红了。”
　　“什么脸红，被捏的，好痛啊，呜呜呜。”
　　到家刚想悄悄溜进去，是什么人敢拎本小姐，亭妍回头一看，这阴诡的笑容，除了林源谁的脸能承受的起。“伯父伯母，不必去叫了，妍儿已经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源儿一直想看这儿的冬阳节，这次刚好无事，便来看看。”祝母笑着说。
　　“哼！是来蹭汤的吧。”
　　澧县的冬阳节已经传下了好几十个年头了，冬日寒冷，家家户户便做上一锅热粥，开始时，样式简单，不过是些野菜、米浆罢了，富裕人家再加上点肉末或蜜枣，久而久之，这习俗便沿传下来，成为了冬阳节。冬阳节持续三天，每到此时，各家酒楼客栈都会拿出招牌的秘制粥，为自己来年的生意谋个开门彩。有意思的是，在这个时候，适龄男女也可互相表达心意，少女熬制粥饭，中入胭脂佐料，酸为离别意，甜表相思情，苦是冤家聚头，辣是戏弄心；而男子吃后，若领下心意，便回以一根樟木枝，若拒绝，须得用梨核磨粉，然后用糖浆黏成樱桃的形状，溶于粥中。有多少神仙眷侣修好于此，也便有多少流水落花分道扬镳，幸得女子大多敢爱敢恨，也少有纠缠。
　　冬日暖阳，又是一场鹅毛大雪，不过整个澧县都是暖洋洋的，街道上尽是小贩的叫卖声。林源和祝亭妍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亭妍不时瞥瞥林源腰上鼓鼓的袋子，心想：这小子，一整晚就磨什么梨核，真是太高捧自己了吧，我们澧县那个姑娘眼光会这么差，瞧上这么个……可是一路走来，这袋子越来越扁是怎么回事，还有，每放一个梨核，他对我那暧昧不明的笑很容易让人误解啊！
　　“偷偷看我干什么，莫非是看上了我的皮囊，这是好的开始啊！”林源眯着眼睛，满脸无害的看着亭妍，亭妍撇过头去，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就被一个猛拽拉进了同文楼。
　　同文楼是澧县有名的酒馆，此处有一不同，便是要吃饭，必要答对之前客人所出之题，然后留下一题，虽说时处冬阳节，但规矩还是不能破的。
　　小二看到客人，立马迎上来：“两位客官，今日小店所做乃是三福粥，若客官想品尝，便从这竹筒中抽一题吧。”林源示意亭妍上前，亭妍抽出一纸卷，慢慢打开，略一打量，脸色一黑，递给林源：“这粥，要你请！”林源接过一探，纸上书：半入梦，潜入森，今夜来思。林源看了一眼小二，“这题面未全呐。”小二作个揖，刚要开口，亭妍抢先一步说，“这题出时我倒也在场，不过是个酒客，烂醉如泥，伏案只写了几句便昏睡不醒，醒后说，只解上题便好。”
　　“祝姑娘所说不假，那客官说，此上题可为一字谜。”
　　“即使如此，可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啊，”林源扭头看亭妍，亭妍已经入座等待了，“此字二十二人。”
　　小二略微一顿，“客观稍等，粥马上就到。”
　　“依我看，这题分明是女子思念情郎所作，这相思怨极深啊。”林源目光灼灼地看着亭妍，亭妍回敬一个白眼：哪有相思，只有怨嘛！
　　“客官，三福粥来了，一曰和气福，中入桂圆、莲子、荷叶末，味清甘；二曰赌气福，中入薏米，酸梅，石榴汁；三曰福气生，中入芝麻、花生、何首乌。”
　　“这听上去倒像是喜宴粥一般。”亭妍质疑。
　　“虽食材平常，可是这熬粥的水确是小楼大厨经十二道工序滤出，味道绝不一般。”
　　“如此我们便要细细尝尝了。”林源每种尝了一口，“确是味道极佳，只是我们还有要事，便不细品了。”
　　“诶，我还没尝呢！”
　　“再吃你要成猪了，门都挤不进去。”
　　亭妍悻悻地被林源拉出了同文楼，“哼，是不是觉得好吃怕我与你抢。”
　　“你抢我吃的还少吗，只是这粥里有一味兰露，怕你吃了闹肚子。”
　　亭妍一愣，打趣道：“看不出来，味觉这么灵敏，真是尝遍天下无敌手啊！”
　　“不，我只不过是对兰露尤为敏感罢了。”天色因着雪雾有些昏暗，林源眼中却清晰的映着亭妍的影子，看的亭妍一阵恍惚。
　　“益儿，慢点跑。”远处一个孩子拎着买来的粥米疾跑而来，亭妍一个闪躲，脚下一滑，只见河面薄冰四炸开来，寒气袭来，亭妍只见一袭青衣随她跳入水中，便再也睁不开眼。
　　“小姐，老爷，夫人，小姐醒了。”巧儿呼喊着。
　　“巧儿，怎么了？”
　　“小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会掉河里呢，呜，吓死我了，幸好有林公子在，不然……”
　　“怎么会？林源，他从小就不会水啊，怎么会救我？”
　　“是林公子，他救了你，还背你回来，结果也病倒了，不知醒没醒来，小姐，你去哪儿！”
　　亭妍跑到林源房中，林源紧闭着双眸，脸色苍白，亭妍使劲搓着林源的手，搓的有了温度，想换另一只手，在盖被时，发现林源衣衫左胸赫然绣着一株杏花，若雪似玉，亭妍再也忍不住了，热泪倾涌而出，伏在床边。
　　“怎么，掉下河还变娇弱了吗？”亭妍抬头，林源温柔的捻着她的发尖。
　　“我一直很娇弱，你不知道吗，分明不会水，还救我干什么。”
　　“当那日你落水我眼看着你被别人救起时，我便练习泅水，那么至少有我在的地方，陆地水中，你都不必怕了，我也不必。”
　　“要是你不在呢？”
　　林源一时哑口，“爹娘一直问我，想把我泼出去，我想，与其让别人遭殃，不如泼你身上，让你遭罪好了。”亭妍笑着看林源，林源一时失措，久久才问：“真的？”
　　“自然，不过，我要你先领教一下。”亭妍说完，起身向前，使劲捏起林源的脸：“从小到大，你一直捏我，很痛的，知不知道。”
　　“呜呜，知道了，我还是病人呢！”
　　一日后，林源看着亭妍端来的这碗五彩粥，吞了吞口水，“这是？”
　　“我亲自做的，你敢不吃！”亭妍叉着腰，盯着林源。
　　“吃，但是你能告诉我这里面放了些什么吗？”
　　“这，嗯，因为我不怎么认识那些成粉的食材，所以我记得的有人参、洋姜、酸梨
　　……”
　　林源越听脸色越难看，一不做二不休，捏起鼻子，硬喝下去。
　　“好咸！”
　　“怎么会，我记得，放了好多糖……”
　　林源灌了几口清茶，顺顺气，从怀里掏出一件挂坠：“喏。”
　　挂坠用木刻成，两朵仅仅依偎的杏花，上面还荡着淡淡的樟木香。亭妍浅笑。
　　“我刚刚想，等我们有了孩子，我要给他起名叫益儿。”
　　“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啊，轻点，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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