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存在即合理

　　露の世は露の世ながらさりながら。
　　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
　　——迹部景吾

　　真的是许久没有梦到从前了，月見里再没了睡意，房间里安静的让人心慌。就像澳洲的那个家，任凭白天周围有动物出没着生气勃勃，一入夜就是这般的寂静无声。熄了灯只余一片黑暗，浓得撕扯不开，压抑着不为人知的恐惧和孤独。
　　突然对这里的夜晚产生了好奇，月見里掀开被子下了床。到了后花园他才明白，为何这里是东京最佳观景点，较高的地势不受人造光源的影响，却能将整个东京核心街区一览无余。
　　月凉如水，东京这座不夜城依旧灯火辉煌，少年俯瞰着错落的霓虹光带，想象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有着自己的家人朋友，被思念着，被需要着，连带着那点点的灯光透出丝丝温暖的意味。
　　毕竟夏末，被汗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月見里感觉一阵凉意，不由鼻子有点痒。
　　听到花园里传来突兀的喷嚏声，本还在批文件的迹部转过椅子往落地窗外看去。
　　——是他？
　　那个叫月見里的少年，大晚上的怎么还没睡觉？
　　其实迹部是认识这个孩子的，在今天见面之前。虽然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也只有向日这种一条筋的才需要靠名字认人。
　　第一次见到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约克公爵的宴会上，自己的身份也是有一群同龄人簇拥着的，明明都不过是些七八岁的孩子，而他们这种家世的人，察言观色是比开口说话更早习得的本领。
　　本来以为还是一个无聊的夜晚，却意外遇到了一个孩子，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怯怯的站在角落，盯着自己的眼神却比他的站立姿态要大胆得多。
　　“你笑得真好看！” 当自己耐不住走近他时，那孩子夸赞时真诚的表情，让年少的迹部忘了自己气势汹汹过来是要说什么。只记得那双浅色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闪着璀璨的光芒，几乎将自己的呼吸夺去。
　　“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管他作甚！” 迹部被约瑟芬拉走的时候，这个威廉男爵的小儿子是这么描述那个孩子的。
　　迹部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只是再也忘不了那双眼睛，于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下更具体的情况，而真相让他难以相信。
　　那个二婚却能牢牢把住大权的Samantha夫人，居然有这样干净纯白的孩子。只是可惜，听说后来被送去了澳洲，大家族里，流放不被需要的孩子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迹部没想到还有机会再次见面，他已经出落成了少年模样，看见自己的反应却和多年前如出一辙，这让迹部轻易的回想起了那晚情绪和思维都被占满的感觉。
　　当然，迹部能感觉到，少年周身的气质比初识还要浅淡，再看他的网球，会想到隐藏自己的路数，怕是生活中就是这般自处的吧，确实，流放的生活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呢。但是，迹部很高兴，那双记忆中清透的眼睛还没有变。
　　自己没有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他怕是早就不记得了，再说那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提起的回忆吧。只是自己不受控制的频频关注他，甚至萌生了把他拢到羽翼下的念头，想让那双眼睛能够一直这样光彩夺目。
　　所以迹部在深夜，停下了父亲交待下来本该尽快处理的公事，开始认真思考楼下那个少年为何不睡觉的问题。
　　等到又是接连几个喷嚏传来，迹部这才注意到少年居然赤着脚就走了出去。迹部不知道自己的怒意从何而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待得理智回笼，月見里已经被自己拉着了书房里。
　　月見里懵懵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冰帝部长，虽然是借住在他家，但是自己只是在花园里走走应该没冒犯他吧？
　　刚刚他冲过来，二话没说拉着自己往楼上走，还有些生气的样子，现在却又站在那里发愣，再说把自己带到书房来干什么？
　　——看来这个部长虽然长得好看，就是脑子不太好用。
　　月見里在心里下了这么个结论。
　　所以迹部该庆幸自己没有读心术，不然一定会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少年狗咬吕洞宾。
　　迹部也不知道自己头脑一热怎么把月見里带来了这，书房重地连管家都不能随意进出。此时多了个人，自己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气息。
　　等回过神来，看少年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迹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顿时恼羞成怒了。
　　“坐沙发上去，披好毯子，出门都不穿鞋子，真是太不华丽了。” 说完，迹部又懊恼起自己命令一般的语气，这样别扭的自己才是真的不华丽啊！
　　月見里倒是乖乖照办，在他心里，能两校一起合宿，还让部长笑得这么开心（？），迹部前辈早不能算是外人，所以他的话也要听。
　　当然如果幸村能预见到自家孩子这样的脑回路，一定会给月見里开个突击课程训练——论笑容的多重含义。
　　看到少年听话的样子，迹部添了几分心疼，华丽的声线沉下来，带着些温柔关切的问道：“怎么这么晚不睡觉？”
　　“做噩梦了，睡不着。” 梦境带来的情绪还没消散，此时的月見里分外脆弱，被迹部这么一关心，语气里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理由，迹部不禁好笑，会被梦吓到，还真是个孩子，却被他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牵动，鬼使神差的多问了句“梦见什么了？”
　　这回却没能听到少年的回答，迹部看过去，小小的身子笼罩在台灯的光晕下，睫毛在脸上投下阴翳，微微颤动着，少年竟然红了眼眶。
　　迹部蹙眉，觉察出不对来，这是梦见什么了，能有这么大反应？
　　按着他的性子肯定要追问下去，只是少年这般怯怯的样子让他一时踟蹰着，不知如何措辞。他一向唯我独尊的大少爷脾气，何曾如此缩手缩脚了，偏偏对着眼前这个人说不下狠话来。
　　不过迹部并没有纠结多久，月見里主动开口了“前辈，其实我很多余吧...”
　　还没来得及高兴得到回答，少年话尾的颤音让迹部心猛的揪了起来，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迹部反倒更加困惑了，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就发展到质疑自身的价值上了？
　　月見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今天，如果没有我的话，柳前辈就能够下场了吧。前辈们这么照顾我，我却输了，让部长失望了。”
　　少年想起晚饭时候，前辈们讨论今天的练习赛时兴致勃勃的样子，和仁王前辈的那句玩笑话“柳，你也手痒了吧？”。
　　可能就是那时候，自己是多余的那个，这样的想法倏地就冒了出来。
　　而少年的无心之语让迹部郁卒了，输一场怎么了，我们冰帝其他的几组可是一场没赢，我那群没心没肺的部员怎么没人觉得对不起我呢！
　　月見里的想法让迹部很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点什么，傻瓜都看得出立海对少年的重视。栽培后辈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就能让他觉得是欠了前辈的呢？
　　再说，要说把名额挤掉，那还有个切原在前面顶着呢，你怎么就对号入座了呢。
　　等听到少年总结陈词“我好像到哪都是个麻烦，没有我的话，大家都会轻松很多吧。”
　　迹部明白了事情症结所在，白天的比赛最多算个导火索，大约知道少年之前经历的事情，很容易猜出，这孩子怕是从小到大一直处于没人要的尴尬境地，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虽然无法对这种情绪感同身受，但是迹部知道不能放任少年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同样他也不允许有这样不华丽的想法存在，什么多余，什么可有可无，都是笑话！
　　“没有谁的存在是无意义的，你的存在本身就占据了别人的回忆，说什么不存在是想把别人的记忆任性的剥夺吗？怎么可以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想法！” 迹部语气严厉起来。
　　月見里愣愣的看着正色的迹部，被震慑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对这位认识没多久的前辈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而前辈完全没有嫌弃自己的胡言乱语，带着比太阳还要闪耀的光芒，把自己从那个深渊中一步步的带离。
　　那一刻的气息太过温馨，月見里不记得自己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或许是那些难以启齿的孤独，或许是立海带给自己的快乐，只记得自己絮絮叨叨着，迹部前辈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笑看着自己，直到自己倦极了才在这温暖的感觉里睡去。
　　第二天醒来，月見里已经在自己床上了，似乎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冰帝的人发现他们的部长看对方那个小少年的眼神里居然有着宠溺和心疼？
　　而立海的人听到月見里喊着“迹部前辈”，语气里有他们不了解的亲近和依赖。
　　——他们什么时候有交集了？
　　这是自此后一直困扰着其他人的问题。不是没问过，不过迹部一句“你们管太多了”让他们铩羽而归，而月見里的“迹部前辈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啊！”让等着答案的人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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