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蛇

作者:野狐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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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爱你


      我梦见你,你说你叫夜久,天长地久的久。
      离开你的时候,手一扬,漫天的塔罗牌飞舞,洒下的一地阳光,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坐定时,不想手摸到了一个异物。不过是张三指宽一指长的纸,是塔罗牌。牌底写了两个字:审判。
      审判在塔罗牌里有两种意思,如果是正位,则意味着复活,全新的开始;逆位是另一种意思:失者永失。
      电脑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多少梦随风而去,石沉大海的是你,你带来花的消息,偏又凋零……”很老很老的歌,它的名字叫相思成灾。
      相思本来就是一场劫难,如烈火燎原,轰轰烈烈,烧得满世界都成灰。
      也许是上天想对我说,让我忘了你。
      我也知道我迟早会忘了你的,不需要上天的提醒,爱情的生离死别,对于我和你,如同一个荒诞的笑话。

      他是一个任性而霸道的男子,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他会如此轻率而无理地判决我们的爱情以死刑。
      那样风花雪夜,海誓山盟的四年,只一句话,便灰飞烟灭。
      我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背转了身一个人到莲座去喝酒。我喝得大醉,仿佛有人守在我的身边柔声安慰,我问他是谁,他说他叫阿九。
      我于是很失望,粗暴地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迟早也会离开我,像落磊一样。
      他静了很久,忽然说,不,我会一直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飘忽,仿佛隔着风隔着海传过来,可是如此坚定和清晰。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他在我身边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的那个语气,坚定和义无反顾,隔着绵长的岁月和所有交错的时光,我忽然痛恨自己那时为什么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的表情。
      可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还有无数的可能——可能繁华如春花,也可能落魄如秋草。
      那时候我相信我们会天长地久,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他介绍自己的名字时总是说,我叫夜久,天长地久的久。我习惯了叫他阿九。
      可是夜是那样伶仃的姓。

      周末的一个下午,咖啡喝完了,我和阿九划拳,我居然百年不遇地输了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买咖啡。
      我拎着咖啡往回走,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叫我:“明羽!”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世界那么大,可是又多么小。你满世界的寻找一个人,却总是擦身而过,可是在放弃一切的希望与幻想之后,回过身来,那人却与你不期而遇。
      我说的是落磊。
      我不知道是我回过头去看他,还是他走到我面前来,淡金的阳光带着一点血色残红,他的面孔映着霞光,干净,夺目。黑白的分明的眼眸定定地凝视我,仿佛过了千年万年,然而只有一瞬,他嘶哑地说:“真的是你。”
      阿九的电话过来,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落磊自腰后环住了我的腰,我的身体瞬间僵直。我说我遇到一个朋友,晚上不回去吃晚饭了。
      阿九并不疑心,随口打趣了几句,说咖啡一定要带回来哦。
      落磊问我是不是阿九,我说是,犹豫了一会儿,我又说,我们住在一起。
      落磊面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手足冰凉,我试图挣开他的拥抱,却被抱得更紧,他的唇从我的耳根游移到我的颈。
      我哭了出来,他永远那么霸道而又自信,相信我不会拒绝。
      落磊自此常常有电话给我,有时是短信,有时候我下班看见他坐在对面的餐厅,一口一口地吸着烟。看着我的必经之路。我知道阿九在家等我,可是我对自己说,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遇上不开心的事,我不能帮他解决,难道连陪陪他都不可以么?
      我于是常常陪他晚餐,他依旧霸道却迷人,有一个晚上忽然眯着眼,笑嘻嘻地非把我拉进东方乐园不可。
      晚上的乐园很安静,当我踏进门的一刻,天空中绽放出无数斑斓夺目的五色烟花,那一夜,他在我耳边轻轻地笑,说偷欢这个词形容得真好,我这片刻的欢愉,都是偷来的。
      我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阿九从不问我,他每次都睡着,我躺在床上,阿九伸手抱住了我,轻轻地唤着,老婆。
      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知道阿九迟早会听到风声,只是不知道是迟是早。
      有一个下午,落磊忽然说要亲自下厨给我吃,我们于是一起去超市,付账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背影,我想他一定没有看到我,他习惯一边走一边想着事神游天外,我想他一定没看到我,一定没有。
      可是那么亲近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到?
      那天晚上回去,阿九坐在客厅等我。他说你还爱着落磊吗?我说不,他心情不好,我陪他说说话,就是一般朋友我也会这么做的。
      阿九转过来看着我说,你们不是一般朋友。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阿九这么生气,我过去抱着他说,换作是你,我也会一般待你。他的身体有淡淡的体香。
      他低头吻我的唇,明羽,你要记得你今夜说的话。

      落磊的电话来得更勤,他甚至要求我回到他的身边。
      阿九的性子却越来越躁,我的手机一响,他就警惕地看过来,他也开始吸烟,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他总疑心我去见落磊,我说不是。
      他这样疑心原也没错。我确实常常见落磊,可我并没有想到过离开他。
      事情的爆发是在圣诞的晚上,阿九早早和我约好去吃西餐,定了坐,却接到落磊的电话,他亦在那餐厅等我。
      车子开到餐厅,站在门口的两个男子,一个是阿九,一个是落磊。
      阿九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落磊冷冷地抬起下巴,说很简单,她自始至终只爱我一个。
      阿九定定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等我回答说不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想伤害阿九,可是我也不能伤害落磊。
      我们静静对站着,直到阿九走上去一扬手,狠狠的打了落磊一拳。
      落磊被激怒了,可在他还手之前,我回身给了阿九一个耳光,很清脆的一响,众目睽睽,我看见阿九眼中的光迅速暗下去,那么暗。
      我从合住的地方搬出来,落磊时时来看我,缠绵一如旧时。
      阿九是个坚强而勇敢的男子,我于他自然重要,可是他一个人也是可以撑过去的。虽然我晚上看到星光从窗口照进来的时候会忽然想起他的眼睛。
      2004年的2月19日。我记得这个日子,那晚我忽然接到阿九的电话,他的声音变得嘶哑无比,说:“我爸妈过世了。”
      我大吃一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简直如电视剧里的情节,因为他父母的疏忽,煤气外泄,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在电话里问我,你陪我回去好么?
      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他的父母是我熟悉的长辈,平日里对我也多有照顾。可是我忽然迟疑,我既然已经决定与他分手,就应该分得彻底才对,若陪他回家,藕断丝连,反而害了他。
      长痛不如短痛。我狠了心说: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电话忽然断了,一声一声空荡的回音,绵长,寂寞。我握着手机发呆,落磊在一边冷笑,说,是阿九的电话么?
      阿九独自回了家乡。我父亲打电话给我,责问我怎么不陪阿九回去。我无言以对。
      后来有一次,我在路上看到他,他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狼狈而落魄,看见我,只笑了笑,又低头走路。
      我和落磊再没有像在学校里那样的契合,我们经常吵架,他一生气就出走,三五天不见人。如此反复多次,我终于疲倦,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念阿九,非常想念。
      落磊的母亲生日,落磊带我回家,他的母亲和朋友都冷冷地看着我,恶意调侃,或者尖刻地直接嘲笑。对于这个家庭,无论是何时,我始终不被接受。
      我忍了又忍,直到散席。一个人走在异乡的街头,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双脚麻木,一抬头,竟然到了旧居的楼下,阿九的房间灯还亮着,我摸了摸口袋,钥匙“叮”地响了一下。
      钥匙插进门口,转,转,转,门开了。阿九坐在灯下,身影伶仃,茶几上,地上立着,躺着数不清的空酒瓶。他迷惑的看着我,直到我出现,神经一松,不想落下泪来。我说:“是我。”
      他将我拥抱。

      我从此在阿九和落磊间行走,落磊不知道,阿九是知道的,可是他从不主动提起,也没有要求我和落磊分手。我知道必须要做一个决断,可是一再迟疑,犹豫,踌躇,我和自己说,明天吧。
      一日一日,苟且偷欢。
      落磊是个俊俏的男子,风流倜傥,一个微笑都能叫人深深陷入,不可自拔。阿九是另一种感觉,安静,从容,他在的时候温柔到让我感觉不到,可是他一离开,却叫我牵挂和想念。
      我无从选择。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觉得无从选择。
      9月的时候,阿九应公司安排去云南采风,为期一个月。临走他似笑非笑着吻我的唇,在我耳边磨蹭,说,“你可以放肆了。”
      一个月是三十天,我应付着落磊的霸道和任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计算阿九的归期,我想起他临去时的笑容,我忽然想阿九其实变了很多,以前的阿九,只会安静地微笑,从来没有这么……魅惑。
      阿九很少有电话给我,少到近乎无。我打电话过去他的心情似是不坏,说起苍山洱海,云母屏风,我听到电话里又女子说话的声音,阿九停下来回头说几句,声音压得很低,亲昵,暧昧。
      我忽然生气,可是挂了电话又开始想念,阿九说话很有趣,可以从段家的一阳指说道香格里拉,他说丽江是他见过最清澈的河流。
      我忽然想起,我从来没有和他出去玩过,也没有带他见过我的朋友。我盘算着,如果下次有机会,是和他去海南的天涯海角还是拉萨的布达拉宫。
      我以为是有机会的。

      十月中旬阿九回来,整个人神采飞扬,我不知不觉被他吸引过去。阿九身上,忽然有了一种叫“风流”的东西,他笑得时候,眼皮沉郁,抬眼看人的时候微微低眉,薄的唇自然翘了起来,仿佛在笑。他的体香淡淡的散发了出来,有种魅惑的味道。
      阿九,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阿九么,并不只是安静的呆在我身后,也并不只是在灯光下画一张又一张的设计图,他的与我调笑,逗乐。
      我渐渐沉迷。我和自己说,就是他了吧,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我和落磊说分手,他面色低沉,却也知道大势已去。我看着他的脸忽然想,其实我和他的爱情早就丢失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以后的重逢,恍惚是一场春梦,我回不到他身边,他也走不回来。
      我那样抱着他,我说阿九我们回家好不好。阿九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眼睛跃出一点怨恨,又沉沉落下去。我吻他,阿九,你还在生我的气么?阿九微笑着说不,当然不,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和公司请假,买机票,该家里打电话,说我会和阿九回家。

      我办完这一切事情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家里空无一人——是空空荡荡。所有阿九的东西凭空消失,没有痕迹,好像他根本没来过。
      我伸出手去,书桌上是阿九圣诞夜要给我求婚时准备的戒指,戒指在灯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可是手模上去,只觉得冰凉。彻骨的冰凉。
      我忽然知道他原来是恨着我的。
      我忽然发现我原来是爱着他的。
      我以为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无论我错过那一步,总还有机会回头。因为他爱我,那样卑微的爱着我。可是那么深切的爱,也终有一天转过身去,再不回头。
      多年前,他跟我说,他会一直在这里。
      我的电脑里不断地放着一首老歌:“多少梦随风而去,石沉大海的是你,你带来的消息,偏又凋零……究竟是我还是你,忍心负气绝情断义……”
      它的名字叫相思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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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原创,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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