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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
皇帝派来保护他的暗卫?不对,他前几天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把人都撤下去了,应当不会再出现。
那便是不怀好意之人了,偷听他们的谈话,而且不发出一声一响,要不是最后开门那人时间来不及,恐怕他也察觉不到。听的很专心啊。
为了什么而来呢,他?还是手头的案子?亦或是她?他看向胳膊上拎着的胡枝子。
这时胡枝子已挣开他的胳膊,站的还是有些不稳,目光却清明无比,
“刚刚有人在这儿偷听,是谁?”
“猜不出来。”沈郁青回答道。
“嗯,那先这样吧。”
“你没醉?”
“沈大人,我只是站不稳而已,被你硬拽出来了。”
“失礼了。”
“小事儿,走吧。”
胡枝子不再说话,身体微微晃着,走了几步,扒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踩实了才敢迈下一步。
沈郁青跟在她后面,保持着几步之距。刚才听她所说,她应该住在招提寺,太远了,要走一个多时辰,虽然天还没黑透,但刚才偷听那人跑走了,景明有皓月阿禇陪着是不会有事的,胡枝子,算了,他还是跟着比较放心。
胡枝子出了酒馆门口,停住,对他行礼,
“沈大人亲自护送,麻烦大人了。”
他转过身,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家在那边?”
“对。”
“走吧。”
从繁华的十字街区到相对偏僻的招提寺,没有什么羊肠小道,都是一条路走到底,中间拐上几拐,最窄的路也能过一辆马车。
天空虽然已泛出青灰色,还好能看得清路。胡枝子挑着覆着积雪的路边走,路中间的雪被多少人踩实了,化了又冻上,光溜溜的,看着就很滑,她可不冒这险。
渐渐地,天彻底地黑了下来,也不刮风,不下雪,就这么个阴沉沉的夜晚。
胡枝子有些冷,有些怕,脚跟走的很疼,小腿又酸又胀,开始还能健步如飞,后来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她想,如果有手机计步的话,该有三万多步了吧,微信排行榜绝对第一。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苦中作乐呗。
“沈大人,我们说说话吧,夜里有点吓人。”
“谈些什么?”
“说说你吧。”
“我先说说我对大人你的印象,如有得罪,小人酒后妄言,还请大人原谅。”
“首先,大人是我的恩人。当初我快饿死时,路过多少人,没人搭理我,只有大人给我钱让我好好吃顿饭,这顿饭,我记着。”
“后来进青楼,为了逃跑迷晕了大人偷了大人的钱,是我做错了事,对不起,半年之内我赚了钱一定连本带息归还,若是不行,查清楚这件案子后把我抓了,刺字,笞刑,流放,只求大人饶我一条命,饶不过也行,为长烟姐姐报了仇,我就没什么遗憾了。这是剩下的九两银子,还给你。”
胡枝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他。
沈郁青接过,打开,依稀辨别出几块银子整整齐齐地码着,
“你犯的事啊,如果认真追究,当刺字,杖打七十下,流放一年。”他说道。
“哼哼……我怎么这么倒霉,如果没有再次碰见你,我现在大概过的很逍遥。”胡枝子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两行清流从鼻孔钻了出来。
“有什么好哭的,别忘了你答应给我的书还没写好,我的案底不是给你白看了,所以你不可能这么快就去死,别忘了我不仅是沈大人,也是今天与你刚拜把子的大哥。”沈郁青觉得好笑。
“第三,”胡枝子抬起手臂,抹了把鼻涕,
“大哥如此信任我,带我见兄弟姐妹们,我心里明白,这是我胡枝子的运气,有,我必珍惜。”
“总之,在你把我的书写完前,好好安心地活着。”他按住她的肩膀。
“好。”胡枝子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她走得更轻快了,像小鸡啄米似的一步一步往前呲溜着。
“沈大人,你有理想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可以可以,鸿鹄之志。不像我,我胡枝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回家,一个曾经厌恶至极的地方,现在好想啊,以前的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觉得日子无聊透了,现在为了自己的一日三餐都要奔波,有点累。我后悔了。”胡枝子苦笑。
“后悔什么?”
“有机会再告诉你。”
胡枝子不想直接回答他,加快了脚步,试图超过他。
“哎哟,,,嘶——”她摔了个底朝天,仰头望着这天。刚才不小心踩在这冰上,溜滑溜滑的,大意了。她觉得自己的尾骨肯定摔裂了,这么疼。用手撑着地,她慢慢地站起来。
沈郁青紧走几步赶了过来,也不扶她。
“吃一堑,长一智。记住。”
他看着胡枝子跌的散乱的头发,直皱眉。
“束发不是你这样的,先结成髻再把多余的盘起来,插上簪才不会掉。”
在胡枝子整理发髻的过程中,沈郁青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了个遍。
“脸长的不女气,眉毛画粗点,也不用擦黄粉,就这就能混过去。”
“声音不行,让皓月教你,尽快学。”
“喉结没有,年龄还小,不急。”
他瞄了眼胡枝子的平板身材,毫不迟疑,
“裹胸,用不上。”
“多谢,大人考虑的很周全,我会尽快学,不暴露,不给大人惹麻烦。”胡枝子边揉摔疼的屁股边对他说道。
七拐八折后,他们终于到了招提寺门口。
“胡枝子,你带我引见一下苏锦林。”
“现在?是,大人。”
寺里的僧人大都在禅堂打坐,胡枝子不便打扰他们,悄悄地领着沈郁青进了招提寺。
胡枝子隔壁的房间点了灯。她敲了敲门。
“锦林,你在吗?有个重要的人要见你。”
门刷地打开,苏锦林肿着眼泡,衣衫凌乱,双手撑着房门,警惕的盯着来人,见到胡枝子,神色放缓下来,身子侧开让出些空隙,
“进来吧。”
苏锦林屋里也小的很,钻进去个胡枝子,再挤进个沈郁青,逼仄拥挤,再容不下第四人。
苏锦林与胡枝子坐在地上的铺板上,被子摆在床沿叠的整整齐齐。沈郁青坐在唯一的凳子上,没有靠背,没有搭手,背挺的直直的,却自成一股威严之势。他解下钱袋,向苏锦林出示他的铜质鱼符,示明身份后便开始询问。
胡枝子眉毛一跳,凤仙楼那晚她翻他钱袋时,可没有这块鱼符,这鱼符相当于古代的身份证,贴身之物不会轻易丢掉,难道是后来补办的,还是说,它本来就是假的?
所以,沈大人是沈大人吗?
“你的姓名,籍贯,年岁。”
“苏锦林,锦绣山河的锦,,林下风气的林。赣州人,迁居扬州,虚岁十六。”他说完看向胡枝子。
胡枝子回他以一个迷茫的眼神。
“腊月十一日这一天你在哪儿?”
“你在怀疑我杀了姐姐吗?”
“这是例行询问,你别紧张,好好想一想。”胡枝子忙安抚他。
“我白天就一直在城外赶路,天快黑时进了城,不认识路,又走了一会儿,发现有个寺庙就在这儿住下了,收拾好房间大概三更天。”
“有无证人?”
“那洒扫小和尚可以作证,当初他给我办的手续。”
“他指的应该是小波,我认得。”胡枝子插了句嘴。沈郁青看向她,略一点头。
“同我讲一讲你的姐姐,苏长烟吧。”
“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对我最好的人。爹娘去了后,家里一日一日地破落下去,姐姐丢了书本,给人家做苦工,洗衣,舂米,几年前她被拐走,再联系上,已是庐州城的风尘女子,呵,如此好的女子,客死他乡,可不可怜,可一直供着我读书的是她,我要她逃,她不愿,要赚钱赎她回来,她不让,我当初气急了写信与她绝交,说你别再回来了,如今她果真回不来了,嗬,嗬—”
苏锦林左手掩住面,右手攥紧了拳头,一根根青色血管可怖地凸起。再次抬起头,眼已然红了,透着嗜血的光,“所以,我不管什么神神鬼鬼,请你们一定为我姐姐报仇。”
“自然,公子请节哀顺变。”沈郁青起身想要拍他的肩,他一个激灵,躲开了。
“不要碰我。”他扭过脸去。
“大人,你这算什么安慰,要这样。”她朝苏锦林凑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好地。嗯?”
“嗯。”苏锦林模糊地应道。胡枝子随即松开了他。
“我们先回去了,晚安。”胡枝子朝他和气地笑了笑。
“晚安。”苏锦林把他们送出了门。
“大人,天色已晚,您请回吧。”胡枝子想送他到大门口。
“回?走回去还是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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