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寐

　　“为什么要来这啊？”
　　莫离真的不太理解，祁念为何带他来这，她不是不喜欢出门吗？
　　尤其还在这种要命的天气下出门。都多久了，连场雨都不下，他觉得自己都快被烤干了。
　　祁念笑眯眯的，“请你来品尝人间美食。”
　　莫离撇撇嘴，不置可否，“我都说了，我又不是你们人类，吃不了你们人类的食物。”
　　他对人间食物没兴趣。
　　祁念也不管，似是打定了主意，坚决要让莫离进去，“没听说入乡随俗吗，既然到了人间，怎么都要接触下人间食物啊，民以食为天，知道吗？”
　　“那是因为人类不吃东西会死，我又不是人类。”
　　“人类不吃东西会死，那你吃了人类东西会死吗？”
　　“……不会。”
　　“那不就行了！上次我就看见你在来这，这店里专卖各种蛋糕，你是不是想尝尝，不然你也不会进来，是不是？”
　　上次是哪一次？
　　莫离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难不成是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等到他进到店里，感受到了凉凉的空调风后，他终于记起来了。
　　这不就是他上次走错路时休息的地方吗？
　　他只是想进来吹空调而已，食物什么的，他真心不感兴趣啊。
　　来这里，不过就是因为这里清静些，干净些，人少些，不像其它地都是烟熏火燎，人声鼎沸的。
　　不管怎么说都比站外面让太阳烤要好。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来这纯粹就是为了蹭空调。
　　就让祁念误认为是自己对人类食物感兴趣吧。
　　他必须保持自己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形象。
　　（祁念翻白眼：你无所不能个鬼，大扫除差点把我家给拆了。）

　　“这次我请客，随你吃多少，不过……”看到眼前的两碟蛋糕时，祁念发现自己忽略了个问题，“嗯……既然其他人看不见你，那你这蛋糕怎么吃啊？”
　　蛋糕无缘无故缺一块再缺一块，要是让别人发现了，还不以为见鬼了？
　　莫离对此表示只要用幻术就行，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异常。
　　可是幻术是一回事，这吃东西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看着眼前的小碟子里，一层白一层黑的，四四方方的奇怪玩意，很难相信这东西能吃。
　　“你们人类就吃这个吗？”
　　人世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吃的？
　　原来与世隔绝太久，是有弊端的。
　　“尝尝看，这是提拉米苏，店里最好吃的就是这个了。”
　　在祁念的再三催促下，莫离忍着内心的不适，颤颤巍巍拿起勺子伸向那个“可怕”的食物，然后舀了一小块，然后又哆哆嗦嗦往嘴里送去，临送前，还担忧地望了望祁念。
　　“这东西真能吃？”
　　“你要相信我。”
　　哪怕祁念一再表示绝对没问题，莫离依然不愿相信。
　　莫离无奈下，闭着眼，一狠心，一咬牙，终于把东西送进自己嘴里。
　　然后……
　　他现在相信祁念的话了。
　　可相信后他又后悔了。
　　他后悔没早点来吃。
　　接下来，莫离开始拼命的，一勺勺往嘴里送吃的，边吃边赞，“好吃，真的太好吃。”看到祁念面前半点没动的提拉米苏，他又心动了，“祁念，你为什么不吃，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就给我吧？”
　　祁念还没来得及动勺子，自己面前的蛋糕就被莫离抢走了。
　　没错，是抢。
　　绝对是抢。
　　这抢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她都吓呆了。
　　现在的莫离，就像是个饿了十几天，终于看见食物，脑海里除了吃，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
　　不过按人类算法，莫离何止饿了十几天，应该饿了几百年，或者更久？
　　如果莫离愿意照照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和罗罗吃鱼时的的样子有一拼，简直形象全无。
　　从前，他一向很鄙视这模样，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电光火石间，两碟提拉米苏就被进了莫离肚子。
　　“还有吗，再来一个，不，两个也行，嗯，我自己来拿吧。”
　　莫离对祁念咧开嘴笑，嘴角周围沾满了奶油，看得祁念都不忍直视了。
　　他开始施展法术。
　　然后，玻璃橱柜里的提拉米苏全都被转移到了他们面前的桌上来。
　　当然，其他人并未觉得异常，因为幻术的作用，其他人看见的，不过是祁念拿走剩余的所有提拉米苏。
　　祁念反应过来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摸了摸自己钱包，不得不安慰自己：“他不是人类，不能和他计较，他不是人类，不能和他计较……”
　　当她看到莫离又消灭了两碟提拉米苏后，再次捏紧了钱包，心中默念：“莫离很脆弱，不能打他，莫离很脆弱，不能打他……”
　　最后的结果是……
　　议论纷纷。
　　“哎呀，都没了啊，刚才我还看见还有好几个的。”
　　“那个女孩好能吃哦，吃这么多甜的，她就不担心长胖？”
　　“好厉害啊，一连吃了十几个呢！”
　　天可见怜，她一个都没吃到，连点奶油边都没沾到，却平白担上个吃货的名头，这让她情何以堪？
　　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让她真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无奈的是，她躲不了，她需要为所有被莫离消灭的提拉米苏买单。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根本就不该去那劳什子浮世寐，如果不去浮世寐，她就不会许愿，如果不许愿她就不会去签什么契约，如果不签什么契约，她就不会遇见这么个家伙，如果没遇见这个家伙，她的钱包就不会遭殃……
　　可怜她辛苦攒的零花钱，最后就只剩下几个硬币了。
　　看来她晚上只能吃泡面了。
　　也许还能买个馒头，或者包子？
　　还是包子吧，包子里面还有馅，不过她是该要猪肉馅的，还是青菜馅的，或者豆腐馅的？好烦恼，只能选一种。
　　她开始思量起自己晚饭大事。
　　……
　　莫离丝毫不知祁念在想什么。
　　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她都不理自己了。
　　不是生气是什么？
　　就跟靡言一样，经常生气，一生气眼睛眯得连缝都看不见。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生气。
　　（靡言怒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莫离显然还没想清楚祁念生气的原因。
　　刚刚不是还很高兴？
　　他做了什么吗？
　　他除了吃东西可什么都没做啊！
　　莫离一边冥思苦想原因，一边默默跟随在祁念身后。
　　不能让祁念生气，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呢？
　　自己当初惹靡言生气的时候，是怎么做来着？
　　既然对靡言这么冷酷的人都有用，那么对祁念这么善良的人，应该也有用吧。
　　于是，他立即凑到祁念面前，向她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撒着娇说……
　　“祁念，祁念，你生气了？你真的生气了？你不要生气了，你看我，快看我，看我多美，看我多可爱，你真的忍心生我气？”
　　这一招他可是百试百灵。
　　要是换作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对人类的，不过为了那个很好吃的“提拉米苏”，为了感谢祁念的殷勤招待，同时看在她是契约人的份上，他就破一次例好了。
　　很好，祁念终于停住了脚步。
　　很好，祁念开始睁大眼看自己了。
　　很好，祁念的表情开始变化了。
　　嘴角微微上扬，面部不自主抽搐，没错，和靡言笑的时候一样，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不到一分钟，就会笑了。
　　果然，祁念笑了。
　　“哈哈……哈哈……”
　　莫离在周围人眼中，和空气没区别，除了祁念外，谁都看不见他。
　　所以周围的行人过客们，只看见马路边，有个女生扶着电线杆傻笑，但没人当回事。
　　这年头，怪事太多，一个傻笑的算什么，没什么稀奇的。
　　“祁念，祁念，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
　　“哦，你没生气啊，没生气就好，对了，祁念，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吃啊？我还想要提拉米苏。”
　　“……人类的食物，你还是不吃为好。”
　　“谁说人类的食物我不能吃，民以食为天，这不是你说的吗？我既然来了人类世界，就要入乡随俗，这也是你说的啊！”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那么她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好想毁契约啊，怎么办？

　　一连吃了十几个提拉米苏的后果，往往会肚子疼。
　　人类肚子疼，很正常。
　　可是莫离这么个非人类肚子疼，这个就有些不正常了。
　　怎么治呢？
　　“好难受，好疼……”
　　看着面色本就苍白，此时更白的莫离，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先前再多的怒气，此刻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莫离，你怎么样，很疼吗，要不吃点药？”
　　祁念翻着药箱，治腹痛的药好几种，哪种能用呢？’
　　莫离疼得都快晕过去了，有无数瞬间，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他可不想死在人间啊。
　　他还想再尝尝那个提拉米苏呢！
　　莫离艰难地开口，“我大概快死了吧……”
　　这一句话把祁念吓哭了。
　　“你忘了吗，你不是人类啊，怎么可能会死呢？”
　　祁念哭得很伤心。
　　“你别哭啊，女孩子哭多了会变得难看的，像我从来都不哭的。”
　　（浮世寐的众位：……）
　　莫离伸出手指，想给祁念擦去眼泪，“要是我死了，你要记得，记得……”
　　话到这里就停了。
　　祁念顶着张充满泪水的脸，抬起头，震惊不已。
　　“莫离，莫离？”
　　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人回应。
　　仿佛一眨眼的工夫，莫离人就不见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祁念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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