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寐

　　莫离发誓，他真的真的很想坚持下去，但是对着那写着密密麻麻字，越看越迷糊的书本，就不由眼冒金花，晕得想吐。
　　坚持了一堂课就再也坚持不住，莫离只能跟祁念找借口说自己想去街上逛逛。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晕书”才走的。
　　才不会丢脸给人类看。
　　之后，他就这么在大马路上转悠了好几圈……
　　这回去的路怎么走来着？
　　他可没有忘记地址，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是翠丝路140 号，只是不记得哪个方向而已。
　　嗯……好像又迷路了？
　　果然来人间就没好事，早知道他还不如一直跟着祁念呢，这下好了，东晃悠西晃悠的，把路给晃悠没了
　　莫离慌了，这可怎么好，之前还是那个祁念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他才找到人，纯属走运，但是这第一次走运可不代表第二次依然走运啊？
　　找不到人倒没什么，要是因此耽误了时间，完不成契约，大小姐一定会把他丢进冥地……
　　呜呜呜……好想哭……
　　不行，怎么可以在人类世界哭呢，哪怕人类看不见都不行。
　　“再找找吧，不过……”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身上快冒烟了。
　　“休息下再找也不迟啊。”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才行，他绝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保养的美颜，就这么毁在太阳的摧残下。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另一边的祁念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晚点回家。
　　想着书包里的试卷，她就觉得头疼。
　　她能把试卷丢了吗？因为试卷上的数字，她是真心不想让父母看见呢。
　　当她忧愁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睛随意一瞥，竟发现某个店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很像是……
　　“莫离？”
　　推开店门，走进角落的藤椅，就看见了睡得正香的莫离。
　　莫离听到生硬，迷迷糊糊睁开眼，“哦，祁念……啊？你？”
　　莫离也没想到他在甜品店打个盹的工夫，祁念就出现了。
　　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睡了一上午加一下午。
　　店里那么多噪音都吵不醒他，结果祁念一喊他就醒了。
　　他又被祁念找到了。
　　真的还有第二次运气！
　　“你怎么找到我的？”莫离跟着祁念出来，好奇地问道。
　　他没看出来小女孩这么神通广大。
　　“这就是我每天回家的路啊，我们今早还路过这里，你看，转个弯走前面就是我家了。”
　　莫离顺着祁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转弯后的不远处，那个稍显熟悉的地方，就是他在大马路转悠好几圈，想找却一直没找到的地方。
　　莫离：……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大太阳下，绕着马路转啊？
　　如果祁念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时候的莫离，脸上有种欲哭无泪的表情。
　　不过她没注意，她回头看了看，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

　　回家的时候，父母正等着她呢。
　　也不知他们从何种渠道得知，今天祁念的考试成绩会出来。
　　所以祁念一进家门，他们就立即质问考试结果，又去翻看祁念的试卷。
　　等到他们看到试卷上，鲜红的数字后，彻底怒了。
　　祁念并不意外，“暴风雨”迟早都要来的，早来晚来都是来，反正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随后就是噼里啪啦的责骂。
　　“你看看你考的个什么东西，这么点分数，你还有脸回来啊？”
　　“用点功啊，你看看那个XXX，回回都是班上前几名了，你倒好，考试回回都是倒数，你可丢脸哦你。”
　　“你好好听，父母都是为你好，你看我们可讲过你什么，我们从来都不讲你什么，你说你板着脸给哪个看，我们可讲过你什么，人家孩子不听话就是一顿打，我们骂都没骂过你，你怎么就不争气？”
　　“有你这么个孩子，我气都要气死了，你自己就不觉得丢人啊，你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简直就是个废物。”
　　……
　　那样大的声音，莫离想不听见都难。
　　莫离在浮世寐也是经常挨骂的，不过这么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了。
　　他觉得祁念昨天说错了，考试这东西不仅折磨人，还很可怕。
　　非常可怕。
　　他有点同情人类了。

　　连续三天的责骂后，家里终于清静了。
　　父母要去走亲戚，晚上才能回，所以，她相当于有了近一天的“喘气期”。
　　莫离也在这三天的噪音中，艰难地想出了关于“如何完成契约”的对策。
　　不就是想要朋友吗，多找几个认识的人就行了，那么多人总能找到个能一起玩的吧，没有一起玩的？那也没关系，找个有共同爱好的总不是什么难事，什么，没有共同爱好？没有的话，那就自己造一个，多个爱好不是什么坏事。
　　祁念听了莫离的想法，没说话。
　　“想要朋友，总不能凭空变出个吧，你难道就没什么你想认识的人，想跟他（她）当朋友的。”
　　“没有。”
　　这次的回答很坚决。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莫离很想发火，他就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人类，果然，叛逆期的孩子就是难相处，比大小姐还难伺候，要不是祁念是个女孩子，他早就揍人了。
　　等等……
　　他看着很是不自在的祁念，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祁念脸红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莫离点点头，继续说，“缺乏勇气，胆子小，这就好办了。你需要锻炼勇气，不过勇气一般需要强大的体力支持，你得多干活才行，第一步，做家务，先把你家里好好收拾收拾，你看看客厅，还有厨房，堆得乱七八糟的，大半夜的经常跑出蟑螂来。”
　　对此，莫离已经不满很久了，他早就想让这家里人整理整理屋子了，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私信，只有莫离自己知道了。
　　祁念想来想去，怎么也没法把“勇气”和“家务”联系起来，不过“勇气”和“蟑螂”能扯上关系。
　　但是，莫离都这么说了，自己总该相信他才是。
　　于是，祁念就开始了大扫除。
　　本来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一切有条不紊，如果莫离没有“帮忙”的话，应该能完成很好的。
　　是这样的，因为现在是夏天，天气很热，就是开了风扇都不管用，而且，大扫除是体力活，很费力气，时间长了，肯定会热。
　　而且，很不凑巧的事，停电了。
　　屋子里像个火炉，祁念受不住就问莫离有没有办法。
　　于是，莫离就召出了冷冷的西北风。
　　屋子里是凉快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满屋飞。
　　那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半的东西又乱了。
　　祁念的工作量顿时增加了双倍。
　　莫离看着现场一片狼藉，想着是由自己造成的，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呵呵，这个很久没召唤过了，没控制好力度，下次我一定注意。”
　　祁念：……
　　这是帮忙的还是添乱的？
　　然后，莫离加入大扫除的行动中来，不过他分不清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没用的，所以差点把很多重要的东西当垃圾丢了，比如说菜刀、剪刀、钉锤……因为莫离认为这些玩意太危险。
　　杯子打碎了十几次（打碎的杯子用法术还原后又被打碎），窗帘被拆下了（因为莫离觉着颜色太丑），茶几被移位了（莫离说挡住了他睡觉时的视线）……诸如此类，让祁念怀疑莫离是不是故意捣乱。
　　杯子小心收好，窗帘重新安回去，电视机移到原位……接着收拾了一堆杂物后，屋子终于收拾差不多了，至少客厅恢复整洁了。
　　等她准备拖地的时候，莫离还想要召唤雨来清洁，在祁念的再三阻止下，终于避免了屋子被水淹。
　　好在，尽管多费了很多时间，可结果还是不错的。
　　虽然她已经累得够呛，但她心里很高兴，她想，看到这么干净的家，爸妈应该会夸自己吧。
　　没想到的是……
　　“你收拾这些干什么，有那时间你不如看书去，你还不好好用功啊？我今天看到的XXX这次考了第一名，亲戚问起你考的怎么样，我都没脸讲。”
　　“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你好好用功哦，这都不用你做，我都是为你好哦。”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脑子这么笨，别人家的孩子多好，你啦，真是把我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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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怨声一直持续到半夜，即使隔着房间门，祁念也能听见。
　　莫离看到时间已经快12点了。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啊，这还早呢！我要是这时候睡，他们该有意见了。”
　　莫离感到不解，“为什么？”
　　“因为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
　　“别人家的孩子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嗯，跟我没关系啊，但是他们觉得很有关系呢。”
　　祁念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酸涩。
　　不知有多少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祁念，你是不是很难过？”莫离还是忍不住询问，其实他三天前就很想问了。
　　“难过什么？”
　　“他们那样说你。”
　　“哦，还好了，我都习惯了，这样的话每天都有啊，听多了就觉得没什么了。”
　　祁念停顿了会，接着说：“其实他们又没打我，这样已经很好了，小时候，我经常挨打，那时候真的很怕，还会被关到门外，现在倒是不会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看上去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那你……为什么许愿想要朋友？”
　　莫离想的是，祁念可以许愿让自己变强大，变聪明，或者可以许愿换个家庭，为什么许愿要朋友呢？”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得到了个答案。
　　“因为很孤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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