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气球里盛载了什么

　　
　　　
　　
　　你知道气球里盛载了什么 文/凌扬
　　
　　
　　
　　每次为侄儿吹气球，情不自禁地想起姨妈。
　　姨妈是一个气球收藏者。不论什么颜色、什么样款色、什么尺码的气球，只要你提出来观赏观赏，她都乐意为你翻，让你见识见识。然后，她不用打气筒，使劲地用口把气球吹涨，绑着嘴儿，抛在半空中，推推撞撞。气球弄破了，她会毫不吝啬，笑吟吟地深呼吸几下，像享受着新西兰的空气；如果气球没有破，她会把嘴儿对准你，释放空气，喷你的脸颊凉丝丝。不管你喜欢不，反正她乐着。
　　姨妈五十岁那年，姨父去世了。街坊邻里提起他们夫妻俩的恩爱劲儿，无人不竖起拇指，啧啧叹服。姨妈爱上姨父，是因为他在追求时，别出心裁把一封情书装在一个气球里，于晚上放飞进姨妈的房间里。姨妈为姨父这种浪漫行动所折服，接受了姨父的爱意。婚后二十余年，他们相濡以沫如胶似漆，没有吵过一次大架。而在每个结婚纪念日，姨父便送姨妈一只气球，气球里有精美的礼物，于气球爆破一刻滚出来。的确，那种惊奇与喜悦是任何一个女性所为之欢欣鼓舞笑逐颜开的。
　　姨妈喜欢为小孩子吹气球，吹得滚圆滚圆。然而，她房间里有一个气球，因年月久远，已漏了大半的气，仍挂在墙上，她却不摘下来重新吹涨，我每次自告奋勇提出帮她的忙，她只微笑着，拒绝了我的善意。我问她这气球里有什么秘密吗？她说，是有，也没有。我为姨妈这回答犯糊涂了。姨妈当时七十岁了，七十岁的人对往事的记忆是深刻的，能对一个气球这么爱护，其中肯定包含了她对美好往事的一种保存。
　　终于，我知道了这气球的秘密，但我宁愿永远不知晓其中的秘密，因为这秘密是在姨妈弥留时刻解开的。那时，我们都围在病床边，姨妈要求我们把那只“奇怪”的气球拿来。然后，她深情地抚摩着它，像拥抱着一个宁馨儿，自言自语般说出了其中的秘密。原来，这气球是姨父临终前吹涨的，当时，姨妈吹了一半，没劲了，姨父接过去，吹圆了。姨妈之所以这么珍视这只气球，除了因为气球本身有着特别的意义，更是因为气球里有她和姨父共同的气体存在。气球存在着，姨妈便时刻与姨父在一起。她不会孤独了。如今我要走了，姨妈说，我很想再呼吸一下他的气息，这气息曾经是那么的令我陶醉！你们也尽量嗅一嗅吧，很甜、很爽的。说完，姨妈把气球的嘴儿松开，气体贯进她的鼻孔里，她微笑着，享受着，是那么的愉悦、快乐。
　　没想到吧，普普通通的一只气球原来有着这么神奇的用途，这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很遗憾，我没有让姨妈为我吹一只气球，让她的气息与我为伴，让我时刻得她那乐观的、博爱的言语鼓励。
　　为自己亲爱的人吹一只气球吧。
　　2001.10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