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仕途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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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第七章(上)

      正是五月时节,池中冰早已化开,此时池水清可见底。多日未见雨,屋外的樱桃树看着有些恹,好在盘子里的樱桃鲜艳欲滴,汁水饱满,还是好吃得很,朱放不觉又丢了一个进嘴里。

      佛说:生是偶然,死是必然

      朱放又通学了一遍佛学,熟读三个“都是”:世间一切的造作都是无常;世间一切有为法都是苦;世间诸法都是无我。他很能领会佛学精神,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接受了亲人离世的事实,又重新开始谋划起自己的职场生涯。

      朱放仍住在三德殿,他的名作进展得很慢。在仕途江湖中,别人不尊称他一声前辈,起码也得叫声大侠,他能隐约感受到拓跋义不寻常的情意,但他处世不惊,坐怀不乱,一切沿着既定路线稳扎稳打。朱放前期工作已得成效,长孙浩依照他的计划,前几日已经凯旋而归。当朱放望着身披战甲、英姿勃发的长孙浩时,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仗已经胜利了。近夜里,他常替拓跋义执笔批示,虽只是拓跋义口授,朱放落笔,有时他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共主席参阅,也能得到拓跋义的重视。总之朱放终于开始参政议政了。

      朱放得宠收益的不只是朱放本人,他所教的学生皇子拓跋炎同样得到了皇帝拓跋义的高度关注,这就使得一些人的眼红病开始发作了。朱放得宠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一时的小人当道,他既不可能为皇帝生儿子,自立为王更是笑话,因此不足为惧。而拓跋炎不同,他的得宠,可能直接导致成为下一任的皇帝。

      “炎皇子的左臂是不是有伤?”朱放何等眼利。

      “无妨。”说是无妨,拓跋炎却特意撩起衣袖,状似给自己看,其实是让朱放看个清楚。臂上小心地裹了一层又一层,使得本显瘦削的手臂看起来颇为臃肿。

      至于吗?真伤那么重,还能动弹?朱放虽心中如此想,话到嘴边却是:“怎么弄成这样?”

      “同奇皇弟习练时,不慎弄伤。”二皇子拓跋奇是皇后之子,非与拓跋炎一母所生。

      拓跋奇胜了,在习练场上胜了武学之冠的长皇子拓跋炎,甚至将他刺伤,这是示威还是威胁,或是二者皆有?这是普通官员眼里看到的状况,却非朱放看到的。

      朱放看到的是,拓跋奇看起来赢了,是拓跋炎让他赢的,他赢的原因在于拓跋炎要让他赢。拓跋炎有自虐倾向吗?还是他爱弟心切到极致?都不是!

      最近,拓跋炎得宠了,有很多人不高兴,其中包括这位嫡长皇子。拓跋奇私下里对拓跋炎做了不少小动作,连身居后宫的朱放都有所耳闻。朱放的分析,拓跋炎在纵容拓跋奇,默许他犯错,甚至不采取自我防卫。拓跋炎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他胆小怕事?朱放曾亲眼看到拓跋炎处决犯错的下臣,那种果断与利落,绝非一般。既不是懦弱,那么,拓跋炎的忍让就是一个阴谋。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拓跋炎对待拓跋奇对自己贪得无厌的侵犯表现出:来吧,你来吧,你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你要什么我都给,come on baby的无比犯贱姿态。
      拓跋奇在这样的调拔下,很难成为柳下惠,他的错很自然的越犯越大,越犯越离谱,直到拓跋炎认为时机成熟后,再给他致命一击。拓跋炎连燕汾都能摆平,何况一个糊涂的拓跋奇。拓跋炎根本不屑与他交手。

      拓跋炎内心一盘棋,他身边的内侍们可没有那么好的涵养功夫,叽叽喳喳急着在三德殿里替主子鸣不平。

      “不可计较此事,奇皇弟年幼不明事,你们也不明事吗?”

      “炎皇子乃识大体也。”朱放笑赞。

      “侍讲明吾。”

      两人达成共识,黄昏后拓跋炎不再久留,打道回府。他一走,朱放免不了要捉摸今日拓跋炎惊艳一露的用意。拓跋炎不可能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柔美肌肤,他不靠做雅诗兰黛的代言人吃饭;也不可能宣扬御医们的包扎技术,这种技术给郎中看可以给朱放看是对牛弹琴。

      拓跋奇的后台是皇后与其牵涉的外戚,拓跋炎有什么?他不过是个贵人的儿子,这个贵人还是个汉人,没有深扎在宫廷的根基。因此,最终拓跋炎只有自己招揽的官员们能够调拨。在这些官员中,哪个最受皇帝的宠信、最有和皇帝接触的机会?最佳人选不外乎侍讲方闻竺。

      朱放心下一想,这是让我做探路石啊!

      受到特殊待遇的朱放对此事不敢轻心,在朱放看来保拓跋炎就是保自己将来的前途。拓跋炎那么卖力,自己也不应该闲着。于是在当晚的例行陪夜时,朱放决定稍稍试探下拓跋义对此事的看法。这事还不能直接问,试探立储那是十分凶险的行为,需要从长计议。

      一盏烛火下,朱放端坐案前,既不书写也不读卷,两道剑锋般的英眉少了平日的锐气,稍是轻皱,倒是添了几份惆怅。良久,朱放轻声一叹,其气息之弱,熔于残火中,被案几一隔,更多了若有似无的缥缈之感。

      “侍讲为何叹气?”

      “臣念儿女,却不可见,故有一叹。”

      “侍讲如今已是重臣,再无温饱之忧,何不将他们迎来平城?”

      “臣犯有抛妻弃子之过,他们早已离臣而去,难再寻找,恐今生都不能相见了。”朱放一袭靛蓝衣装隐在夜色中,更是凭增不少凄凉。

      拓跋义闻言静默片刻,觉得自己也不好评论别人的家事,只得跟着叹了口气。

      朱放远眺窗外,院子里小有些西南风,吹得枝条微微摆动,有些不小心结在了一起,风一大吹散了它们,便掉下几片树叶来。它们寂寞地落在地上,不多会儿,又纷纷飘向无人问津的角落。朱放见了感伤,含泪又是一叹,声波顺着空气流向上位的拓跋义,带着落落的寂寥

      “侍讲你哭了?”拓跋义问。
      “臣不曾哭。”朱放擦去泪水答道。
      “为何哭?”
      “都是些琐事,臣不敢使皇上烦心。”
      “朕今夜无事,侍讲只管道来。”
      “臣想法肤浅,道来怕冒犯皇上。”
      “但说无妨。”

      朱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臣有一子,算年龄应同炎皇子相仿。每每见到炎皇子,臣总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朱放当然也作了解释,自己的儿子怎么能比得上拓跋炎呢,一切只是生为人父的思念之心,绝不是要沾他们爷俩的便宜。过去看到拓跋炎活蹦乱跳,朱放很开心,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儿子在面前东窜西窜。最近看到拓跋炎萎靡不振,朱放心里也不好受:“不知吾儿在乡可安好?臣实在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侍讲不必太过担忧。既是思念,不如朕派人去将他们寻来。事过多时,他们定已原谅侍讲。”

      “谢皇上。凉国多年战乱,臣的妻儿生死未卜,不寻,臣还有个想头有个盼头;寻了,若是寻不到了,臣连盼的心都没了。”人在就好,不在了,才去挂念为时已晚。

      拓跋义真诚地对他安慰良久,又想到自己身边的孩子们,说道,“近日彦狸确实比较赢弱,朕亦没好好关心他啊!”

      “炎皇子聪慧仁孝,知道皇上忙于国事。今日前来还隐瞒伤情,道不劳皇上操心,是个好孩子!”

      拓跋义点头:“毕竟是皇长子啊,常与朕共商为民舒福之事,将来可成大器!”

      “奇皇子也是孝子,近来常来探望皇上。得此二子,皇上真福气。”

      “奇虽幼于炎二载,却也聪颖,由解敬爱之道。”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谈了谈拓跋义的其他几位皇子,朱放问道:“皇子们皆为龙凤之才,魏国将来的发展形势一定大好啊!”

      按朱放的原计划,拓跋义好歹会再对皇子们稍稍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评估。然后,朱侦探通过缜密的分析,得出些蛛丝马迹。

      不想,拓跋义突然正色问道:“朕有意立太子,侍讲以为立谁为好?”
      朱放一口口水哽在咽喉间,上也上不来,咽也咽不下。这是在试探朱放啊!摆在面前的可不是金银珠宝,那可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要是不小心撞上去,连血也见不到就玩完了。朱放赫然警觉,这不是可以回答的问题:“一切请皇上定夺。”

      “皇子炎,卿以为如何?”

      朱放心说,今天是躲不过了。

      明知朱放是拓跋炎的老师,第一个就拿拓跋炎来问。朱放哪怕心里说:认准拓跋炎,江山一万年!此刻也不得不再次思量一下。

      朱放站了起来,走进拓跋义行礼后道:“陛下春秋富盛,圣业方融,德以除灾,幸就平愈。吾王康健,今无需早建东宫。炎皇子好学,宽厚有雅度,吾王可观之。”

      哦,脑子不糊涂嘛!拓跋义接着又问:“朕虽今日无疾,却也恐后事,望颐神养寿,故有此念。侍讲吉言皇子炎可观之。皇子奇,卿又以为如何?”

      拓跋义说话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朱放一眼,朱放只觉心头凉凉一抽。朱放觉得这次是亏了,本想探探拓跋义,现在反是被拓跋义套进了去。拓跋义一定知道两位皇子的暗斗,这又是个陷阱等着自己。

      “奇皇子,少聪慧,性缜密,当以时日观之。”好也不好,不是可以也不是不可以,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吧。

      拓跋义提襟而起,绕着朱放踱了一圈,说道:“此也观之彼也观之,看来朕真的只有慢慢看了。”

      拓跋义不着急,他坐等着看表演,谁演得精彩,太子奖颁给谁。

      其实朱放这次一无所获倒也不至于,收获一,他看出皇帝在立储上确实有动摇。收获二,他又看出拓跋义十分笃悠悠地默认这次斗殴事件。拓跋义采取积极不干预政策,放任自流,拓跋炎和拓跋奇二人自由竞争,而他只作“守夜人”维护正常的宫廷秩序。拓跋义虽不担心他们的竞争会破坏整个政治格局,但若是玩得大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用拓跋义的话说,你们用的钱是我的,你们用的人也是我的,一旦出了事故我就要第一时间追究你们的责任!

      “侍讲是不是更喜欢彦狸?方才你还因其流泪来着。”

      “臣是思念儿女,绝无他意!”朱放怎能让拓跋义误会。

      一番交谈就这样作罢,朱放有些郁闷,自己今夜是送上门给拓跋义戏耍了一回,看不出拓跋义平日仁厚外加有些憨,谈到立储就突然变精明了。也罢,难得也要让拓跋义胜一回,就权当满足他帝王的自尊心。

      这时内侍送来一盘樱桃,拓跋义回头看了朱放一眼,从盘中随手取了一颗给朱放,说道:“鲜少听闻侍讲谈论家人,不知他们都是哪里人?”

      此话一出,朱放又一次警觉地整了整身子,道:“祖上都是大凉北边小县城里的人,在县城里某有一官半职,勉强算是大户人家。”

      “既是大户人家,何以侍讲至边境此等蛮荒之地?” 虽然拓跋义对朱放的好奇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一直憋着不谈,今夜朱放自己起了锅,拓跋义没有理由不趁热下点小菜。

      “大凉战乱,家道逐日落败。臣不甘,一人离家,意在闯番天地,却无奈世态炎凉,终是无果。幸遇见皇上,皇上不以臣布衣,特使臣为侍讲,臣不甚感激,当永报圣德。”朱放说得含含糊糊真假参半,哪怕东窗事发,他也可拍着胸脯说自己没犯欺君之罪,只是这边当官的不会分析问题。

      拓跋义见他神色平静,与平日无异,笑了笑不再追问下去,转了话头,说道:“侍讲真乃不易,平日又颇辛劳,女儿节将至,故使予三日休息。”

      魏五天一休的制度别人享得的,偏就是朱放享不得,他被拓跋义牢牢地安放在三德殿内,已经多久没看到宫外的太阳连他自己恐怕也算不清。有了休假,朱放觉得今夜的两阵冷汗出得绝对值。他大口嚼着拓跋义递来的樱桃,开心地笑了。

      离开前,他还留了首词舒了下情。如下:

      我在遥望,假期之上,有多少压抑可以自由的释放
      昨天已忘,风干了向往
      我和你重逢在那假日的路上
      休息已被牵引,时短时长,有带薪的休假就是天堂
      ......呕也!呕也!呕也!
      谁在呼唤,假期延长,懒觉的渴望就像白云在飘荡
      东边山水,西边市场,一次一次的闲逛都玩到舒畅
      在仕途风云中,假日在何方?
      跟皇帝商量,让假期延长
      ......呕也!呕也!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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