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相逢缘定待青梅,道是君归却不归。
惟忆往年三月半,清歌一曲酒一杯。
  
清歌一曲酒一杯,莫怨故交俱作灰。
酒不醉人心自醉,奈何手抖洒旧醅。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邵隐 ┃ 配角:莹,萧梦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相逢缘定待青梅,道是君归却不归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630   总书评数:7 当前被收藏数:9 文章积分:408,41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无CP-架空历史-武侠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剑舞·天涯
    之 梦之章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445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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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剑

作者:飞鸟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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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心剑


      在我被铸造出来一百五十年后,我终于又回到了一行的起点。当那个有着纯澈眼眸的少年将我从坟前的土地中拔起的时候,我又一次感到了与从前相似的波动。
      我有一百年左右的时间立在那座坟前,我看着那个地方每年的花谢花飞。我常常想起那个有着深澈蓝色眼睛的少年,我承认的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主人。他给了我这个名字,也给了我这颗心。我是碎心剑,他是阿隐。
      我是一柄银色的长剑,我原来叫夜霞,现在叫碎心。在主人死后直至现在,我一直立在他的坟前。

      我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别的刀剑是不是如此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伤逝如此,月楼如此,鸳舞如此,冷月亦然如此。我们都是一母所铸的姊妹,尤其是伤逝,她是我们的长姊,她拥有我们那时所不曾有的,她拥有一颗心,那是母亲给她的。
      我们的母亲叫做萧逝鸿,我是她所铸造的最后一柄剑。她那时已有了华发,她对我说她以后将不再铸剑,那时我只是一柄新出炉的长剑,九斤三两。我很久以后才在交戈之中认识了我的几位姊姊,伤逝,鸳舞。那时拥有我的是一位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子,邵国的年轻公主,芸。
      母亲将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那时她刚刚十五岁。很久以后,她向我提起当初的那一天时,她说不知如何就有一个剑匣放在了她的床上。她看到我身上附着的笺子中写着我的名字,那是母亲写的。母亲几乎铸了一生的剑,却没有一柄留在自己手中。
      那时主人已将要远嫁邺国,她常常对我说起那个有着深蓝眸子的少年。她佩带着我却从不轻易拔剑。我不知道她的剑技如何,但是我只是一柄剑,我无所谓这一点。我没有生命,也没有心灵。

      我第一次出鞘是在邺国,那个大漠中的国度。那时我看到面前一个有着深蓝色眼眸的少年,主人拔出了我,那个少年也拔出了剑。那是我和月楼的初会。后来在无数次的拔剑比试中,月楼告诉了我她主人的一切。那个少年正是主人未来的夫君,邺王玄清的幼弟,公子晔。
      后来主人笑着对我说其实杨晔是个好男孩,性子并不是如同我看到的那样。主人总是以为我可以听懂她的话,事实上我能,不过我无法回应。这位主人让我感到另一位主人身上没有的东西,温暖。
      因为主人与那位公子有着婚约,外加两人都比较尚武,主人经常和他比试。月楼对我说公子晔其实很害羞,但他希望成为一名剑客。我不知道为什么月楼那么喜欢提到她的主人,在她的剑刃与我相击之时,我却总觉得有一丝隐隐的悲凄散发出来。
      但是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只是一柄剑。

      我的第一位主人经常对我微笑。我看到那个年轻女子黑色的漂亮双瞳,她是邵国王室血统最纯正的公主,却只嫁给了邺的阳谷侯。公子晔。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看着主人由少女成长为少妇,我也第一次在她手中尝到了鲜血。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味道,所以我每一次都会抱怨,但我每次抱怨的时候,主人都会微笑。夜霞,你不懂。
      后来我看见一个有着深澈蓝色眸子的婴孩,他第一次摸我的时候划破了手,却不曾哭。我尝到了他的血,那却与我从前所尝过的完全不同。他的血有一种让一柄剑安心的感觉。但是我不曾说出来,我只是一柄剑。
      对于我来说一个瞬间即是永恒,而永恒也不过是一个瞬间。我看见我第一位主人的死,我滑落到地上,我看见公子晔似乎失去一切的眼神,我看见月楼断在了她主人的手中。月楼,那是我的一个姊姊。我最终尝了公子晔的鲜血,那个被诬叛出的年轻人终于用我杀了十几位他兄长派来的高手,然后从容自刎。我看着这一切,一个瞬间。我不快乐也不悲伤,除了因为月楼断了这一点。我只是一柄剑,生生死死在我眼中没有什么区别,除非我自己也被折断。

      后来那个婴孩成长为少年,我也成为了他的剑。我是一柄普通的长剑,我叫夜霞,但是那个孩子叫我碎心。他是个喜着白衣的孩子,那同样是邺的贵族服饰。他依旧是阳谷侯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被留下。
      他与我的第一任主人有相似之处,年轻,好胜,但是阿隐与芸又是不同的。我在塞外的邺国伴随着我的新主人的时候,我知道他与芸有哪些地方不同。他是一个永远不会对着我微笑的人。当时我这么想,但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却在十年以后才发现这一点。
      十年,对于一柄剑来说,也不过是很短的一些日子。多年以后,他们叫我碎心剑,称我为武林第一名剑,但是那时我只是孤零零的伴着我的主人,我立在他的坟前,想着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会说年轻时候呢?他死去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六岁而已。

      阿隐十五岁那一年,他用我轻易击落了紫竹公子的竹笛。紫竹公子是邱国在邺的质子,也是公子晔的挚友,阿隐的义父。我没有入鞘,看见蓝衣的紫竹公子久久立在那片林中。我知道主人也在看着他,我感到主人放在我身上的四个手指冰凉。然后我看见了他的眼睛,他举起了我,我看见他在流泪,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了酸楚的感觉。
      主人在第一次划破手指时不曾哭,在父母逝去时也不曾哭。他只把他唯一的泪水留给了这片土地,他的阳谷。他把他的一半埋葬在了这里,之后在他漂泊六国之时,无论什么时候,他握着我的手都异常坚定。
      我知道他的一半已经死在了这里。十数年间他在各地漂泊,最后客死异乡,但是他一直怀念着这里。他想念这里的一切,却再不曾回来。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必须抛弃原属于他的一切,他告诉我他只拥有我,而我只是一柄剑,我唯一拥有的也只是我的主人。我望着年轻的阳谷侯也是剑客阿隐的路途,我只是他的剑,我原来叫夜霞,现在叫碎心。

      不久以后我与伤逝有了第一次的会面。伤逝是母亲所铸的第一柄剑,她用了她不幸早夭的长子铸进了伤逝之中,然后把剑送给了一位友人。母亲曾告诉过我伤逝的事情,就像我可以听懂那一切一样。母亲是一名优秀的铸剑师,她知道我们终究会相遇。她说她的麟儿不应当永久的伴随着自己,那样只会让她更加伤心。那时候我只知道伤逝的名字,但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那个有着清明笑容的年轻人与主人交手的那一刻。
      在我们交击的时候伤逝对我说她的主人非常勇敢,他一直身患重疾,却不畏惧任何挑战。我说我的主人刚刚离开家,我不知道他是否勇敢。
      然后伤逝推开我,“碎心,你的主人是个天才,但是他不会永远伴着你。你只是一柄剑,我也一样。”
      又一次交击,我问她为什么。
      她还没有回答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主人。我脱离了主人的手飞了出去,那一刻我看见那个有着温雅笑容的年轻人眸子里闪过一丝碧蓝光线。我刺进了地里,但是仍然可以看到阿隐坦然承认了失败。他拾起我,我却发现他在颤抖。他微笑着,那笑容却远远不似我的第一任主人,那是没有一点笑意的微笑。我知道他在意失败,他不甘心如此。那一边的那个人,伤逝的主人,确实是一位强者。
      那一天晚上主人在一家很小的酒馆里喝了很多酒,当他把我抽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完全的醉了。他一遍一遍的唱着同一支歌子,然后剑舞。我看见他眼中的迷乱,我也只看见这些。你不应该迷惘的,我的主人。阿隐。
      我呼唤他,但他不曾了解。我只是一柄长剑。

      主人最终还是恢复了他平常的样子。他抽出我定定的端详,“碎心,”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用那么柔和的口吻,“碎心。你觉得这样的我,可笑吗?”
      他是认真的,因为他的眼睛里一点微笑也没有。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我,深蓝的眸子清明如水,“他让了我他还赢了,那果然是我一直崇敬的叶青先生。我不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吧,那么父亲的仇,要由谁来报呢?”
      我无法回答他,我只是沉默着,任他将我放回剑鞘。伤逝说主人无法伴我久长,我一直担心的只不过是这个。这时我已发现我真正的成了他的剑,我承认了他作为我的主人。我的出鞘以及剑舞都由他的心灵所操控,而我所惧怕的,是那一件事情。我怕他离我而去。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我的第一位主人,芸。
      阿隐也是那样年轻的,他的年纪正到了芸第一次摸我的年龄。芸叫我夜霞,那是母亲起的名字,而阿隐叫我碎心,那是他给我起的名字。他是那样的年轻好胜,但是他还是默许了那次失败。他说他缺乏力量所以他每日都举着我几乎不放下,他说如果无法与我同心,那便一定会失败。

      不久我随他到了邵国,那个与他同姓的国家。公子晔最终还是以芸的姓氏作为阿隐的姓氏,因为公子晔始终不能忘记她,于是也与她同归。邵处在群山之中,他并不惧怕这一点。主人翻越了最高的山峰,趟过了最急的河流,然后到了那个国家的都城。他并没有为了什么而去,他只是想要去看看,然后他就去了。他对我说在获得强大力量之前不会贸然出手,因为他不能在没有复仇的时候死。
      而邵都幕莞,就是我的第一位主人出生成长的地方。主人徒步到那里的时候是清晨,而他在街道上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表哥,也就是邵国的王。我不知道那位年轻的王的名字,但是他看到主人的时候,似乎有一点惊讶。
      “我可怜的弟弟。”我听到邵国的王这么轻声说着,“孤身一人走这么长的路,很累吧。”
      “不,殿下。”主人的声音平静清冷,“在下现在是江湖中人,这江湖之路是在下必须走的。”

      主人一直是坚定的。他婉拒了邵王留他的意愿,在幕莞城转了一圈,然后又离开了。然后的那个月他杀了他平生所杀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个似乎恶贯满盈的人。主人收下了邵的边城鑫城边上的农人们凑的三两银子和两串钱,然后在当夜杀了那个人。那个人的血味道并不好,这又一次让我忆起了多年以前阿隐的血的味道,那个婴孩的血可以让一柄剑安宁,而这个人的,不可以。
      我抱怨了,然后主人看着我,平静坚毅的神情,“碎心,你知道么,这一个人或者说这一类人,其实不配死在你之下。”
      不久我们离开了邵进了中原。主人总是住最差的店喝最淡的酒,也总是浅尝辄止。他对我说他是为了获得力量才漂泊的,否则这一切根本没有价值。因为他必须复仇,即使公子晔不让他这么做,他也一定会为自己这样做。
      那种明亮的光闪在他的眸子里,我开始惧怕他会离开。如果他不在了,我的下一位主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拒绝再想这个问题。

      主人十五岁这一年的冬日格外寒冷。他到达卫国的时候已四处雪片纷飞,这似乎又让他想起了阳谷的雪。他从阳谷出发,到这里的时候却一时踏不准步伐。我随着他在卫国待了整整一年,我看见他遇见他生命中的两个极重要的人,那时他近十六岁,那两个人一个与他同龄,一个比他年轻。那是我被铸出的第二十三个年头。
      那是一个下午,当主人遇见那个名为莹的女子之时。一百多年过去,我却始终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我只知道在主人死后的几十年间,每一年她都会将几枝白梅放在我的前方。那时我第一次出鞘,我看见她的面容,那一双铁蓝色的眸子,坚定刚毅。我看见她露出与阿隐碰见叶青时一样的笑容,“那么比试比试,以武会友,我赞成。”
      我发觉主人有些不自在,因为他的手里有些汗。这也难怪,他毕竟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在阳谷的十几年间他几乎不曾有与女子说话的机会,而他面前这个少女,又似乎是什么也不惧怕的。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友人,也是他所需要的对手。叶青和他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而莹却跟随他前进了十年。他第一次与莹比武的时候,下意识的只用了七分力道。
      “切勿小看我,阳谷侯。”那少女的话显然吓了主人一跳。他向后跳了一步,开口,“你知道?”
      “嘻,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小孩子,我也是邺人嘛。”
      那把扇子与我交击了,这是我第一次与那把扇子相会。她很坚硬,我知道主人起初用七分力,然后加到九分最后全力以赴。主人很兴奋,我看到那个少女的表情,她似乎也很开心的在挥舞她的扇子。
      但是扇子却始终沉默着,我怎么问她都不开口。我本来以为只有刀剑才可以互相交流,但是后来主人挥动我与她相击之时,她却突然大喊,“好痛啊!”然后一把打开了我。
      主人与那个年轻女子相对而立,然后她把扇子放进衣中,主人把我纳回剑鞘。“不打了。”我听见那个少女这么说,“你功夫不错,我只差用暗器丟你了。”
      那时我并没有见识到她的暗器功夫,在很久以后我第一次见到那把扇子中飞出漫天银星之时,我听到扇子在偷笑。
      主人也笑了,他朗声道,“反正我们只是比试一下而已。”
      我想这一次他没有输。因为几个月以后流星门成立之时,那个少女是最先发誓效忠的。
      最终她成为了他的副门主。
      十一年过去之后,所有人都静静立在我永不再微笑的主人身边的时候,我没有见到她,但是在主人的墓前,我每一年都可以看到她,用一种带着深深沉痛的眼神看着我身后的孤坟,然后酾酒举杯,然后离去。
      那是很久以后。那时我知道主人在那一天之后的时间和莹并肩坐在雪地上讨论武学,后来主人对我说莹的功夫极好,他们两人几是不相上下。他是笑着说的,但他没有对我笑。毕竟我只是一柄剑,我原来叫夜霞,现在叫碎心。在滚滚而去的时间洪流中,我们刀剑只是看客。
      莹有一双铁蓝色的眸子,这也是邺地的象征之一。由于邺地人的血统较杂,人们双眼的颜色千差万别。主人的眼睛是深蓝色的,那是比最深的蓝色都要深沉,却还不到黑色的色泽。我把他们两个拿来比较,那时我不曾了解她在主人生命中的地位,我后来知道了,但那一切又如同烟云,消散无痕。
      或许是那个时候主人决心建立自己的组织,莹对主人说她会与他同行,主人那时摇头,他说他还得找一些事物。但是如果他找到了,他会去找她的。

      他们分开的时候刚刚天黑,主人在卫国的都城里转了一会儿。他握着我,一直紧紧的握着。那个时候我猜想过主人的未来,但是我不曾知道。那时我只是一柄涉世未深的长剑,作为剑来说与主人一样青涩年轻。
      当晚主人又从噩梦中惊醒了,自那时起一夜无眠。他总是将我放在枕边,那时他握住了我,然后轻轻拥住我的剑鞘。我透过剑鞘感到了他火热的体温。主人后来对我说他常常会梦见父亲,公子晔。他梦见父亲让他复仇,我知道即使当初公子晔不让主人替他去,主人依旧会去。主人对我说起他的父亲时表情温柔而忧伤,“碎心,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但现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我做不到呢。”

      也许就是从那一日开始,我觉得自己被一种奇怪的东西纠缠住了。我年轻的主人握着我在江湖中前进,我也习惯了血的味道。伤逝对我说的话逐渐的被我忘记,很久以后,当我与一柄青色的剑相击之时,那柄剑说她已经换了十五位主人。她说我们只是剑,如果总是会去喜欢自己的主人,那只是一种永恒的磨折。
      那柄剑的名字是鸳舞,她的第十六任主人是一个少女。主人的剑技自然高妙许多,但是那一次他不曾重手。
      那是许久以后的事情,那个时候主人已经十七岁。我与主人在卫国都城中行进的时候,主人还不到十六岁。十五岁多的阿隐开始喜欢穿黑衣,就如同那些尚黑的卫国人一般。那个时候他已经遇到了莹,而不久我便随他见了那个在他短暂却辉煌的生命中充当了参与者也是见证人的少年。他们在之后的十年中总是一同战斗。那个时候主人十六岁,那个少年只有十四岁。
      那天的具体情形我实是记不太清了。不知为何,主人与那个少年都认为对方是来杀自己的,所以他们都是全力出击。最后两个人都受了伤,才发现一切根本就不是他们想像的那样。那个少年名叫萧梦蝶,是一个有着一双茶色瞳子的人。他自称卫国人,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的祖籍。他与主人兄弟一般的交情有十年之久,但是主人离开以后,他却几不曾来这坟前。
      那一日主人毫不留情的出手,血色的光华却闪过我的身边。主人受伤了,我感到他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我也尝到了那个少年的血。温热的,在某些方面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婴孩的血,都是可以让一柄剑安心的气味。
      “你为什么要杀我?”最后将我指向那少年咽喉时,主人冷声道。
      “什么?不是你要杀我吗?”那个少年本是一幅听天由命的样子坐在地上的,却立刻跳了起来,“你要杀就杀,少问些有的没的的好不好?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主人一愣,然后笑了。他将我纳回去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他受伤的地方,但是他的手却不是那么稳定了。然后我听到主人大笑,那个少年没好气的声音,“你笑什么笑?我三只血蝴蝶都出去了,居然没能解决你,你很厉害呐,喂,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似乎愣了愣,“邵隐,”他低声道,“你呢?”
      “我叫小萧。”那个少年回答,“我只是自己一个人,你呢?”
      我听见主人平静的声音,“一个人啊,我也是的。”
      主人那样的平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不同于他从前那种刻意的平静与冷漠,而是另外的、我说不上来的平静感觉。他的手放开了我的剑柄,“你是第三个有能力正面伤我的人,小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决定同行,就在接下来的那个春天中主人创立了流星门,那个时候他已经找到了许多与他志趣相似的年轻人,并且以自己的力量证明他值得他们效忠。那时我在他的腰间,那个时候他抽出我,我看见漫天飞花。那时我知道主人只是一个少年,虽然他是自信的微笑着的,他身上刻印着的那种浅浅的忧伤却始终不曾褪去。

      那之后主人的脚步就再未止息过——我随着他和萧梦蝶在江南击败了未知这一整个组织,击退了闻名江南的凤翔天宇,然后我们看着江南的一切毁灭,然后不回头的离开那里。我随着主人拜访了对流星门有好感的清鋆楼以及其他一些组织,那时我不常看见主人笑,但是他总是和那个自名小萧的少年在一起,他们是朋友也是兄弟。
      即使如此,主人还常常是忧伤的。我有时会在某些个阴暗的角落看见他的蓝眼睛,那是某种类似酒馆的地方,我看见他独酌以致沉醉其中。主人是个不胜酒力的人我明白,但是他依旧常常沉湎其中。有时我会看见那个气急败坏的少年,他知道主人是痛苦的,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后来我随着主人知道了叶青的故去,那是第一个击败主人的人。我不知道伤逝在哪里,我只是一柄剑,没有生命也没有伤逝拥有的心灵。我喜欢我的主人,那时我遇到了鸳舞,她对我说我们如果光会喜欢那些匆匆离开的人,那只会是一种磨折。

      主人十七岁至二十二岁的五年间,他使自己成了中原武林名气最大但是名声也最坏的人。有时我会看见主人被贴在城墙上的画像,那不像主人但是我知道是主人,因为主人总会在那面前冷笑。那些画上总是一张张凶狠的面孔,但是我的主人并非如此,至少我觉得不是。
      他一直在不断的战斗,他曾对我说要在战斗中让自己成长。他经常受伤,但是每一天他都会比前一天变得更加冷峻锋利。我知道我的母亲无意让我过多的沾上鲜血,但是我毕竟已经饮过了那么多的血。我知道主人不愿意对人动手,但是与其自己被杀,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在主人二十二岁的那一年,他的流星门已经成为了江湖中最强大的组织,并且他自己也有了兵器谱上第三的排名。第二是他的友人铁扇君莹,而第一的蝶影刀客已不知去向。就在那同一年他自己告别了流星门与他的友伴们,包括和他一同战斗的那个少年,无声息的离开了。他要去追寻他自己的命运,我知道他要去哪里,因为他常常对我说起。
      我知道主人的一生大多数时间是孤独的,但是他也有友人。小萧是最接近主人内心真实的人,他在主人战斗的大部分时间与主人一起战斗,相互扶持着走过那段淌血的日子,但是主人内心的一些东西是只有剑才能理解的,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战斗的人,却时刻渴望着走向胜利的路途。
      那个有着近乎女子姓名的少年和主人是不同的人,虽然他们同样渴望着变得强大。那个少年温雅开朗,和主人之间是朋友与兄弟之间的关系,主人信赖那个少年,并且他从起始直至终结,一刻也不曾怀疑。
      而那个年轻人也没有辜负主人的信靠,他们最终在江湖中闯出了自己的天地。主人选择离开是他自己的事情,因为仇恨和责任无时不压在他的肩上,让他无法逃避,他也不曾逃避。最终主人离开了,因为他是倔强的人,不愿意朋友因为自己受到任何的牵连。

      我和主人到达清化城的时候,早已是黄昏了。我们又一次来到了邺,但是主人一刻也不曾想着去阳谷——他不曾去。主人换上了作为邺的贵族的服饰,想要面见王——他要杀了王,他的大伯父。不论如何,在主人心中,因为父亲而起的仇恨总是大过一切。
      但那不是公子晔希望的,公子晔只是为了爱妻的死太过悲伤,才自己选择了不归的路途。我想杨晔的兄长,邺渊君玄清也只是了解了胞弟的痛苦,却没有更好的方法帮助他。
      在大殿之上,邺王尚未说什么,主人已抽出了藏着的我——作为王族,他并未被认真搜索,一连十三式,我尝到了殿下所有武士的血,然后随最后余劲直逼邺王。
      王却也有佩剑,邺国本来就是一个尚武的国度。当那柄青剑与我交击之时,我听见她说我的主人太傻。她确是坚利的,我看见邺王玄清的深蓝色眼眸中闪着寒光,然后他转手又是十三剑。我听见那柄青剑轻轻开口,“结束了,对不起啊,碎心。”
      我突然脱离了主人的手飞了起来,隐约看见邺王的剑指着主人,那时在别的地方已有笛声隐约传来,主人的神色却是平静的,“你知道,伯父,父亲并没有犯罪,他本不应死。”
      我躺在地上,邺王拾起了我,剑尖微微垂下,“所以你就来刺杀我,我的好侄子。”他静静道,“夜霞么,但是你若为了父亲报仇,本来应该用月楼的。”
      主人一时沉默,我却突然愤怒了。这个人没有资格这样说话,我为的不仅是主人,还有月楼,公子晔带去的那柄剑,我的姊姊。
      我看到邺王玄清的眼神有了变化,主人没有放过这丝变化。他当即夺过了我,反转重新向邺王进攻。这殿中确已只有他俩堪称对手,而邺王早已不再年轻。
      那笛声更大了,让剑觉得很烦。隐约看见有人站在殿下,一身蓝衣——邱的贵族服饰,手中一柄紫竹笛。他抬起头,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七年过去了,他几还是未曾改变。公子筱桐,紫竹公子。
      主人的手突然松开了,我落到了地上。那一刻我看见邺王玄清的剑已经刺入主人胸口。不,我以剑的声音反对,不可以杀了主人,你不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即使你是王。
      我只是一柄剑,整个历史的见证者。我们刀剑在历史的洪流中被迫前进,却无法真正改变什么。我恰好可以看见主人望着义父,目中神色似喜似悲。我看见血从他的伤口中流出来,染污了他的白衣。我看见他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倒下了。
      我无法相信这些,主人在那许多年间几乎完全不曾败过,却在邺年迈的王前毫无还手之力。我看见紫竹公子抱起主人,然后邺王拾起我放进了主人的剑鞘。后来我什么也不曾看见,只是在鞘中听到了邺王与紫竹公子的话语。邺王说他不欲伤害主人,但主人一心想要杀他,他不得不出手。紫竹公子冷笑了一声,然后便毫无声息。
      我不希望主人死,主人只有二十二岁,但那也正是……我的第一位主人,芸,死的年岁。
      我忆起了伤逝的话,你的主人无法伴你久长。我知道伤逝的主人现在也已经死了,我想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又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邵国的年轻公主对我微笑的那一刻。那个年轻的女子是我的第一任主人,然后才是……阿隐。
      鸳舞说得对,但是我还是喜欢了主人。我知道人的脆弱,但我不希望他死。
      我不希望他死。

      漫长的沉默与等待之中,我又一次想起了铸我时已有了华发的母亲。她现在也早应故去了,因为我从被铸出到现在,已有三十个年头如流水般滑过我的身边。我并不打算承认下一位主人,我是阿隐的剑,永远都是。他总让我感到安心,那使我真正的属于了他。
      沉寂之后,我被重新拔出了剑鞘。我看见主人,他的面色苍白,深蓝的瞳中却闪着火光。他没有死我很开心,但他也不能算是全然的活着,他是那样的虚弱与苍白。他抚摩着我的剑脊,我感到他的体温,然后他对着我,轻轻开口。
      “我失败了,碎心,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我们离开邺的时候主人还没有痊愈,他常常吐血,然后若无其事的重新上路。

      主人与我来到那座小城时已然夜深,那是邺与卫交界的一座小城,没有任何人管辖。主人的伤并未好,但是他想要逃离远方的那个国度以及他所熟识的人们。主人的失败在他的身上刻下了极深的伤痕,但他却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开始变得易于接触。
      那一天他握住了我,我看见火的光亮,然后看见那一个小少年被人揪住了衣服,一把银色的刀向他砍过来,我看见那少年眸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深的痛苦。那时主人挥动了我。
      那柄银色的刀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与我聊天,她的主人就已经躺在了地上。我看见那个孩童的眼中映着主人以及主人身后的火光,我听见主人平静的声音,“他们要杀了你吗?”
      “是的。”那个少年回答,“因为他们怕我长大以后报仇。”
      我又看见主人笑了,从我染血的剑刃之中。我熟识了那种味道,但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主人笑的时候左手轻按了胸口,他眼睛里闪着亮光,“你叫什么名字?”
      “瑾……我叫叶瑾。”少年轻轻开口,终于有大大的泪珠滑落,“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帮我?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斗过他们的,连爹爹都被他们杀了……”
      这一次主人的笑终于有了少许高兴的意味,“我看看这里有多少人,小弟,然后我们再谈一谈你去哪里。”
      我知道主人现在的想法,因为那少年的眉眼非常像主人自己——主人也看见了自己少年时的那种悲哀,他不希望别人和他一样,虽然主人自己表现的不在乎,但那个少年,是他想要保护的类型吧。
      主人的手指握紧了我,转瞬之间我便又尝到了血腥。我不喜欢这种味道,但是我望向主人的时候,发现他的白衣上不知何时已渗出了一大块血迹。
      不久一切就结束了,那房屋也终于坍塌。主人与那少年坐在城边的一棵树下,主人显得苍白虚弱,那个少年却像是被吓坏了。主人只笑了笑就握着我睡着了,不过那与其说是熟睡,倒不如说是昏迷。我看见那个少年望着我与主人,他的神色是忧伤的,却没有一丝阴霾。
      那就是叶瑾,主人在那个名叫缮溪的小城边救下的少年。主人收留了他,如同一个长兄一般的对待他。多年以后,在那个女子在坟前的低语中,我知道那个孩子终于长大,成材,直至剑震天下。他洗去了主人曾经留下的污名,我知道主人不会在乎也用不着在乎名声,但是我感谢那个少年。

      主人在卫国的一座山中建了几间小屋,便自己带着那个孩子住在那里,教他自己所懂得的一切,从绘画书文直至剑技。那个少年看着我的眼神中大多带着一丝崇敬。主人总对他微笑,于是那个少年也开始露出笑容。
      这里又是一片林的最深处,每到春日就会飞花满天。在主人满了二十三岁的那个春日,莹找到了这里,和那个自名小萧的年轻人一同。这个地方始终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除了他们,另外只有一个人。主人离开流星门以后莹也离开了,当初的三名挚友之中只有小萧一个人留下。
      那个叫做萧梦蝶的年轻人从前是主人的对手,然后是友人,兄弟,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人。而莹又不同,那是个与主人有着不相上下武艺的女子,她后来常常来,带一壶酒一卷画。主人总是微笑着对她,我想主人是喜欢她的,他也曾戏谑的让对方嫁给他,但是他们都不是普通的人,他们之间也永远只是挚友。可以相交相知甚至相互托付,但是不能相爱。
      主人后来说他不再恨玄清,即使当时他伤重濒死。只是他所背负的是种责任,他早已杀尽公子晔自尽之时在场的所有人,一剑封喉。主人本来可以认为自己成功了,但他宁愿选择彻底失败。
      那之后主人不再佯装冷酷,从前在七年的杀伐中覆上的冰冷壳子也在那个小少年的面前融解以致无痕。他几乎不再挥舞我,除了在教授那个少年剑技的时候。主人开始把他的大部分时间与精力放在他的画作上,那是些漂亮的画,大多是大漠孤城,偶尔覆上一点绿色。那是他的阳谷。多年之后,我立在他的墓前,他始终不再回还。
      那一二年间我本以为一切会这样继续下去,主人平静的年长年迈最后躺在永恒的黄土床上,一切再正常不过的进行,这样我至少会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着必然的失去。我们剑不易遗忘,我们只是剑,永远是剑,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除非在时间的洪流中锈蚀成灰,抑或如同我的姊姊月楼一样被折断。我并不是容易锈蚀的,还可以在这世上待上千百年,看见一切的生死,但我绝不会忘记阿隐,我的主人。我不想离开他,那时我发誓我要陪伴他,直到一切终结。

      但下一年主人便携我回到了流星门,他让那少年守好门便匆匆离开。我知道他的旧伤不可避免的让他的武艺不及从前,但他并不在意,直到被一柄剑再次刺伤。
      那是埋伏,他们就在等待主人。主人使我毫不留情,但他毕竟已经不如从前那样冷酷与不顾一切,现在的主人总是有着一丝的牵挂,也许这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他不想杀戮但是他还是挥动了我。
      这次的伤同样不轻,但主人只休息了半宿便带伤再次踏上路途。他要回流星门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我也知道。这里曾是属于他的地方,兄弟有难,他绝不会不管。
      主人是个率性而为的人,一直都是。他作一切不是为了权力或者什么,而是为了他自身之中的某种特殊的东西,它呼唤他让他向前。于是主人向前,直到最终的结局。那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只是一柄剑。
      主人到流星门的时候莹也到了那里,莹知道主人的伤,所以她让他不要坚守。她说她会让这里完好无损,她不要主人冒险。但是主人只是微笑着摇头,如同他向来的样子,貌似平和,却不可动摇。

      我早已忘却了那一场战斗,我逼迫自己忘却,但还是隐约记得那时血的气味,有一抹血甚至化作痕迹永远的留在了我身上——并且主人也受了重伤。我曾经在鞘中听到小萧的声音,他说他在怕虽然他原本什么都不曾惧怕。我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名字——叶青。那个人虽然匆匆来又匆匆去,却在所有的人心中刻下了永久难以消除的痕迹。而主人,我不希望他离去,我不希望我的主人都像芸一样匆匆消失,只给我留下一个个依稀微笑着的影子。
      主人那时的伤直接导致了他最后的死。那些年他的友人常常来拜访,也有一个敌人——那是这四人之外唯一一名知道这地方的人——前来挑战。那是他三式就击伤,却在后来成为了流星门三高手之一的青鸟林翎。在那之后的几年间,主人大多数时间都病着,偶尔指点那个少年练剑,偶尔在林中坐着直至熟睡,偶尔久久的立在屋前。主人几乎不再持我,却开始对我微笑。他终于对我微笑了,那时在我之中的什么地方,有一些东西碎落下来,再也不复存在。
      我是一柄长剑,只是长剑,我的名字,叫碎心。
      莹常常来,她与主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把那个少年支开,他们偶尔比试,偶尔共饮,却都是极少的。在主人卧病的时日,我有时可以看见她坐在主人的床边,那时主人已经自知了结局,所以总是笑着对她说不妨事。

      主人的死必然却又突兀,很久以前我以为他会如同一个剑客一般死去,或者年老力衰,最后在亲友之中微笑闭目。这两种结局我都可以承受,但主人的死又是不同于这些的,那一时的情景至今仍然清晰一如昨日。
      那时主人已经病了将近一年,不时的吐血。他那样的衰弱下去以至于他只是偶尔将我从鞘中拔出。他只是有时指点那个少年,那个注定要在日后光耀他的名字的少年,或者,作画。
      而我只能从他偶尔说的话中了解一部分他的状况——不妨事,歇歇便好。那是他最常说的一句,但他最终却还是衰弱下去,最后只能长在病榻之上,翻一本古卷,抑或久久望着一个地方。
      我不再出鞘,我以为他征战的路途走到了尽头,另一些东西却也不期然匆匆结束。
      那是一个清晨,主人突然抽出了我。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已经望见了星空。那时节花已有大半落下,那是主人二十六岁的那年,一切早已平静没有波澜。
      他挥动了我,一如从前的坚定有力,那时我已觉得不祥,却不曾出口。我只是一柄长剑,没有生命,但我又是他的剑,只是他一个人的剑。那种深深的惧怕在我的深处生长开来,他要离开了。我对自己说,他要离开了。你不用伤心,伤心也没有用。你知道那是他必然要走的路,他没有办法伴你久长,他真的没有办法,你不能苛求。
      我长鸣一声,努力让自己在他手中舞出更绮丽的剑光。满树的花纷纷落下,在我的光华之中,化为尘灰。
      我想主人的朋友也都知道他大限将近,主人亦早早交待了身后事。他要我守在他的墓前,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阿隐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剑。
      剑舞终结之时,我看见主人的眼睛。那是最深澈的蓝色,如同那时的天空。他对我笑了,那是我作为剑的生涯中所见的最温柔的微笑,然后他佩了我,我感到他在那飞花之中沉重的倒下。那时有什么东西在我之中生长起来,不是生命也不是别的。我名叫碎心,却也和伤逝一样,有了一颗心。
      在他的葬礼上我看见了那个叫萧梦蝶的年轻人,但是莹不在。主人的坟就在小屋边,后来这里不再有别人来。我在坟前守护着我的主人,每年花开之时,莹都会站在我的面前,带着几枝白梅,一壶酒。她会轻微的倾着壶身,让酒渗入土地。
      我曾见莹持着一个小包骑马前来,在墓前解开包袱,将邺地的细沙与墓前的土混合在一起。
      她从未哭泣过,据我所知。她曾经摸过我的剑鞘,还有一次她抽出我刺破了自己的手腕,让血与墓上的黑土融在一起。她的血是热的,让我那时冰冷的心恢复了从前的温度。她是主人最好的友人之一,他们可以做生死之交,却无法相爱。
      十年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名叫萧梦蝶的人,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少年。他和那个名为叶瑾的孩子一同征战,最后成为了江湖中的传奇。他们什么也不曾说,然后又是年复一年,最终不再有人来。这里连同这里的一切,也最终将被遗忘得干干净净。

      后来那一个有着黑色眼眸的少年将我从坟前拔起,那是又一个花开的时节。我在坟前已经经过了那么久的岁月,有一百年左右的时间,那就是我希望的,也是主人的遗愿——让我,陪着他,直至这个世界走到尽头。
      而这名少年破坏了我们的约定,我不愿成为这个少年的剑,我在那之后拒绝与他同行,只是坚守自己的锋芒与沉重。有时我会隐约听见主人的呼唤,那时从鞘中跳出,闪亮光华之后,却又只见到那个少年。
      这是一百多年之后,我叫碎心剑,他们说我是中原第一的名剑,他们都想得到我,但是他们根本不配。我所承认的主人只有两个,尤其是阿隐。他给了我我没有的,他给了很多人他们没有的,最终却一个人沉睡在了那青冢之中。那里开始成为我思念的地方,我是一柄剑又不是,我是他的墓碑。
      我只是一柄剑,无法承载那么多的负担与期望。后来我又遇见了伤逝,这是我们百年之后又一次会面。伤逝说我们是剑,不可以违抗命运。她说叶青死得很平静,我说主人也一样。我们互相笑了,我们只是剑,我们无法抵抗时间与命运的流动。不,我们可以,我们可以长存下去,但是人不可以,我们的主人不可以。

      于是我不再反抗,我也听见了那少年说要将我归还。我这样的等待着,也只是冷眼看着他们。我开始注意到那个少年的眼神,那不是属于我任何一位主人的眼神。我可以为他所用,但我不是他的剑,也成不了他的剑。
      后来我亦看见了那个少年的死,我不在意他的死。我所在意的与我所守护的,在更早以前都已经失去了。这个时代不是我惯于处的那个时代,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是匆匆的——战斗,爱,生抑或死。我在外面漂泊四年,却还是记着那座墓茔。
      我偶尔会回想我遇见过的所有兵器:月楼、伤逝、鸳舞、冷月、扇子、落华、夜歌、凤翔天宇,还有别的很多无名的兵器。我会回忆我们的谈话,与伤逝与月楼与鸳舞与冷月,我会回忆过去的一切。
      我又遇见了鸳舞,那柄青剑与我相比更是历尽沧桑。她说她已经记不清楚换了多少主人,她问我是否还记着我的,我说是的,我一直记得。她笑我是柄不聪明的剑,我却说我甘愿受这种磨折,因为我的主人们给我的是整个世界。

      伤逝的新主人带我回了那片林中,那是又一个落花时节。我看见主人的墓就在落花深处静静的立着,我知道这是我应经历的另一次开始也是结束。我感到那双年轻而坚定的手将我深深的插入土地之中,于是我凝立在风中,听不变的风语萦绕在这片林中,永恒不变。
      我又一次立在了主人的墓前,那是我所承认的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主人。他给了我名字,也给了我一颗心。我是碎心剑,他是阿隐。我以我自己的永恒守护在他的坟前,直至沧海变为桑田,我,他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样事物,化为尘灰。
      我听到阿隐对我说话的声音,那是他第一次和我相见时的声音,我看见他的笑容,平静温和,像极了他的母亲,我的第一任主人。我听见他的声音,那是在呼唤我,一如以往。
      碎心,碎心,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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