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

　　我从小就是看着王友之长大的。我看着他尿裤子，看着他学走路，看着他学跑步，看着他骑自行车。他还不会骑自行车的时候都是我载着他出去疯。自从他会骑自行车之后就变成了他载着我去图书馆看书。果然是谁当司机谁掌握路线。慢慢地他就成了从我们小区到图书馆的老司机。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看着他长成成熟稳重的样子。王友之有超越年龄的稳重感。因为他从小就被告知我是与他定有娃娃亲的姐姐。以后他是要娶我的。

　　他被我们两家当成我的童养婿来养。

　　有一次，我们一起在外面郊游的时候，一个小伙伴把唯一一块碎掉的饼干分给了我。我哭。王友之在旁边看。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怎么会这么矫情。我就记得我都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吃的拿出来对待那个小孩子的，但是他却给了我一块碎掉的饼干。我就委屈。别跟我说什么吃亏是福。我那时候还小，听不懂。

　　王友之问我为什么哭。我说因为我觉得委屈。他说，“书上说，别人是如何对待你的，你不用太在意，在意了就是在乎了，在乎了就会受伤害。我们都很单薄，一生只能在乎几个人。”

　　因为这件事，他被我干妈教育了好久。她说，“你媳妇儿被人欺负了，你应该上去就跟那人动手，而不是跟你媳妇儿讲大道理。”

　　现在想想，怂恿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子去跟一个六年级的大孩子打架。这事儿大概也就只有我干妈能干得出来。

　　王友之的话，我记到了现在。而且那句话指引着我长成了一个内心强大的混蛋。在我的世界里，我的情绪最重要，我的感受最重要，老子天下第一，敢惹我我就当你在放屁。

　　也是那一年，我开始给他灌输娃娃亲是封建迷信。我们不一定结婚。大人们最喜欢逗小孩子们玩儿了。我小时候他们还说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呢。为此我自己还去派出所报案了。后来我妈哭着跟我说我确实是她亲生的才把我从派出所带出来。

　　我上高三那一年的寒假，王友之到我家给我做心理疏导。他大概是为了让我放宽心去高考。

　　别人都跟我说，“琴瑟，没关系的，高考而已，好好考，你一定可以考好的。”我听了之后就回，“嗯。我会加油的。”

　　可是王友之跟我说，“我们有时不喜欢千篇一律的生活。有时候我们也不想按照初中高中大学的轨迹生活。如果考上了，那以后特立独行的生活就需要自己做选择。如果没有考上，那就是高考帮你做选择。”

　　刚开始我还想说，谁不想按照初中高中大学的的轨迹生活了？大学我可是挺喜欢上的。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不想上大学的是他。

　　那时候的我看着王友之笑，“这又是哪一本书上说的？”

　　王友之摇摇头。他说，“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王友之的话让我得了心肌梗塞。我捂着心脏难过了半天。王友之啊王友之，我真的很怕你长成这个样子。我不希望你从小就担着我这个包袱过生活啊。

　　王友之这小孩子儿，怎么说呢？从小就特别有责任感。

　　“我的人生，我自己可以负责。”

　　我考上A大之后，家里办了升学宴。王友之被他爸和我爸叫去跟他们一桌。王友之他爸跟他妈一样都是坑儿子的好手。三两下他就被灌倒了。

　　他们让我送王友之回家。

　　这两家的大人真的是为了把我跟他凑一块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这是我的升学宴啊，竟然就这样让我回家去了？！

　　反正我也不想在这里待着，让我走，那我拔腚就开溜。

　　王友之压在我身上，我实在架不住他。我看他喝醉了挺老实的就把他放在大马路的地上，让他躺一会儿。

　　然后他直接坐起来看着我说，“阮琴瑟，地上都是石子儿，不舒服。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儿？”你看这眼神，在笑呢，那里像是喝醉了？

　　“你没有醉呀？”

　　“我醉了。”他又挂在我身上。

　　我把他送到他的卧室。然后他自己从我身上直起腰站起来，步伐轻快得走到椅子那边写字。

　　“我走了。你写完早点儿睡觉。”

　　我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书桌上。刚要走，他从后面抱了我。然后我就碰到了那软软的嘴唇。那个时候他已经高了我一个头。

　　怎么办呢？这个孩子真的早熟，都是因为我。怎么说呢？以前被他亲了很多次，但是那一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吧。甜甜的，略带侵略性的占有。

　　我回家之后看了看口袋里的纸条，这字苍劲峻逸，哪里是一个喝醉的人能写出来的？我记得我上高中那会儿困了之后写的字都跟毛毛虫爬的一样呢。于是我跟我爸妈告了状。

　　我说，王友之欺负我。

　　王友之在我爸的书房里待了很久。我爸请他喝茶。

　　小时候的王友之给我一种什么感觉？人小鬼大，不爱说话。那张纸条上是几个好看的字——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怎么看怎么色气，怎么看怎么闷骚，怎么看怎么不像王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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