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鞘

　　敢一人独自走山间小道无惧山中野兽，说书老人也是有些武艺傍身的。只是算不得高强，年龄大了以后气血衰落就更不如从前了。但也不俱山道险阻冷风寒雨。眼见天色已暗，老人便又加快了脚步往前方找人家投宿一宿。
　　这时突然听到有马蹄声传来。老人警觉的很，以为是官府派来缉拿他的人立刻往树丛里一躲。这一路上他狂放之语可不少。光是给魏王申冤就够定罪了，更别说把大周朝廷上最有权势的那几位骂了个遍。由不得他不紧张。
　　马蹄声由远到近，听上去人不少。说书老人悄悄看了一眼，有十多骑的样子。全部都玄衣玄甲装备精良。不像是官府的人。这要真是来捉拿自己的，那也太看得起他了。不过万事小心为上，等这些人马过后，说书老人才钻出来快速离开。
　　走了大约半柱香后，老人听到身后传来令地动山摇的马蹄声。似乎有万马奔腾，让他一下就想到了十万虎牢军围困大梁城时，骑兵冲杀也是这般势若雷霆。就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刚才经过的正是那三千玄甲军。十多骑乃是玄甲军的斥候。作为一支百战之军自然不会犯低等错误。斥候如同军队耳目必不可少。那一队人马便是负责前头探路的。与大军吊着十里，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回报军中主帅。
　　这次出征军中将士都有些不以为意。因为在大三千玄甲军要对付的只是区区两百号人。还是丧家之犬。虽然是威震天下的魏武卒，这点人又能干什么呢？如果不是东宫下了死令，玄甲军真不乐意接这事。大获全胜了也不光彩。
　　这些斥候也一样，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没当回事的。还就不信了，大周境内有哪个毳贼敢捋玄甲军虎须。别觉得这狂妄了实在是有这实力。再说玄甲军可不就是一群骄兵悍将嘛。天底下哪支雄军不也是如此呢。
　　不过今天似乎还真有着不怕死的。一伍长最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官路尽头有什么不对立刻吹了个口哨。这一提醒所有人人也都注意到了前面三里外的情况。路边有个凉棚，路上还有一堆酒坛，怕是有上百坛之多。将整条路都堵住了。最重要的是这堆酒坛上面还有个人躺着，头上戴着头笠看不见样子。再近些便看见这人右肩背着个剑口匣，腰上又胯着柄剑和一个葫芦了。样子实在是有些古怪。
　　什长生性比较谨慎，本来想停下问问情况。但是手底下却有人比较性急，直接提起马槊加快马速刺去。
　　“这些个无知小儿也敢来玄甲军面前逞威风。练了点功夫就想当那江湖剑客了？乃公叫你知道天高地厚。”
　　“哎！”斗笠剑客叹了口气。“你上来就打打杀杀，就不能坐下来喝酒好好聊聊吗？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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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军律，五人设一伍长，十人设一什长，五十为標长。统百人设百夫长，五百人设小都统，千人设大都统。统三千者为偏将，五千为牙将。统万人者才称之为将军。不过有几支军队却不按照规矩来。比如玄甲军那一什斥候就有十二人。比如玄甲军不设百夫长与牙将。比如这三千玄甲军主将叶枫泾的军中职位便已是将军。但玄甲军是太子一手建起来的，没人会对此说三道四。
　　对于此次任务叶枫泾心里也是不情愿的。魏王其实也是他最佩服的一个人。不过军令如山。叶枫泾唯有奉命行事而已。
　　“将军，前方有些不对劲。”亲兵標长何玉苛对叶枫泾喊道。其实不需要他提醒叶枫泾自己也已经看到了。与别的主将稳坐后军运筹帷幄不同，他叶枫泾逢战往往喜欢提枪上阵冲在最前头。现在也是如此一骑当先。而在他的前面的官道上堆满酒坛。
　　“停！”主将一声令下，三千骑兵迅速停了下来，不曾有任何混乱。这时候处在前面人都看清楚了状况。一人立在酒坛之上独面大军，因为带着斗笠看不见相貌。旁边还有人围了两张桌子，皆是玄甲军军士。不过这时都趴在桌子上没有动静。
　　叶枫泾可不会认为自己的斥候会违抗军令在这里喝酒。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立刻有人上前检查这一队斥候。而他自己准备问一问面前的这个人。
　　“你是什么人，在此作何？”叶枫泾亲自问道。
　　酒坛上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自己的相貌。叶枫泾眼睛眯起，仔细打量起此人。从相貌上看十分年轻还不到而立之年。但是叶枫泾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紧张之色。心中感到此人不简单。但也没有任何担忧，如此年轻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江湖武夫玄甲军杀得还少了？便是那武艺高强的小宗师也敌不过大军一拥而上。什么时候杀一个真正功臻化境的宗师才叫过瘾。
　　“在下山野匹夫李归悟，素来敬仰将军。特地献上三百坛美酒想请将军品尝。”李归悟笑脸从容，嘴上开始胡说八道。顺手扔过去一坛美酒。
　　叶枫泾接过酒坛，掀开盖子闻了一闻。旁边亲兵立刻劝道：“将军小心，酒里可能有毒。”
　　叶枫泾摆手让他们退下，对李归悟问道：“大梁酒”
　　“正是。”
　　“你是梁人”
　　“非也。”
　　“我有军令在身，可没时间陪你胡扯。你最好还是让开。”叶枫泾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两万州兵未必能拦得住二百武卒。
　　“不急不急，让众将士喝了这些酒，再走不迟。我请客，不要钱。”李归悟依旧笑容可掬。
　　这时候查看斥候的人已经回来向他禀报了。斥候都还活着，身上没有酒气，都是被人打晕的。
　　叶枫泾怒地将酒摔在地上冷声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谁，来做什么？既然你挡在我大军前，那便是做好准备了。阻碍军务——当斩。”
　　随着他话落，一名早已按捺不住的小都统便就策马冲了上去。手中长杆枪朝那人猛一挑。
　　李归悟像是被突然发难给惊呆了，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长枪挑到眼前才有了动静，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缠着长枪而上，一个翻身便把这小都统踹到马下。这动作极快，玄甲军几乎没人看清怎么回事。而后李归悟立在马背上有些遗憾的说道：“敬酒不喝，当罚。”
　　“杀！”玄甲军露出了它的可怕之处，千军万马冲杀起来灰尘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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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湛看了看天色，已经暗得只能看见十步以内的人。前方的大青山只能看到个轮廓。但不管是直觉还是经验都告诉他，绿林里面是满山的人。他们已经从州兵驻营绕了过去，但杨湛可以肯定驻营内是个空营。为了堵截他们，州兵肯定被安排埋伏在此。眼下只有突围出去了，最好是等到天黑时出动。不过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杨将军，此计可成吗？”周守礼担忧的问道。主要是这声东击西之策实在是太明显了。对方主将岂能看不出来？
　　这时周守礼与周淑凰都被打扮成普通军士的模样。反而另外找了两个人装扮成天潢贵胄。用意不言而喻。
　　“殿下放心，此计简单却也最为实用。用兵者以己之长击彼之短。州兵虽然有两万之众，但缺乏训练而且少有骑兵。为了防止我等走脱更是一字摆开，兵力太散首尾不能呼应。击其一节令其不得不救，破绽自然就出来了。”杨湛细细为周守礼解说道。
　　“此为阳谋也，守礼受教。”周守礼真对杨湛以师礼之。
　　见这位殿下聪明好学，扬湛等人十分欣慰。
　　“那所有人都做好准备，再等三刻便开始突围。”杨湛命令下去。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时忽然不知道何处传来箫声。杨湛心里感到不好，可是却又说不上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箫声不光找不到方向连远近都听不出来。杨湛最担心两位殿下，第一时间看过去。只见二人眼神呆泄，连呼两声都没有反应。杨湛抬眼看了一圈，还有很多人也是一样的情况。心沉了下来。自己这些人已经着了道了。最重要的是对方有仙师坐镇。
　　其它没被迷惑的人也发觉不对劲。尉雄抓住身边一人使劲拍了拍，却还是没反应。众人见此心一沉，再看周围，十有七八都中了招。尉雄性子急了直接往抓住拉人脸上扇了两下，大声吼到：“快快醒来。”
　　这人痛呼一声，眼神转醒。第一时间捂着脸看向尉雄。十分
　　“将军这萧声古怪，必是有人借萧声施术，迷人心智。时间越长则越难唤醒。要赶紧想办法破了这萧声才行。”军中能人倍出，已经有人看出来端倪。
　　杨湛心思一转，突然大声吼道：“大粱风起，武卒死战。”
　　经过严格训练的武卒几乎是下意识喊道：“死战！死战！死战！”
　　曾有兵家典集写道：魏之武卒，凡临大战披甲持锐，口呼死战。每以少胜多，绝境反攻皆能死战得胜。
　　三呼死战，一声比一声重。叫得震耳发聩，盖过了其他任何声音。先前被迷住的人一下子都清醒了过来。周守礼兄妹俩回过神后仍然有些茫然。但杨湛来不及解释了。前方的山林里响起阵阵喊杀声，冲出了一大群人。正是埋伏好的州兵。
　　“尉雄，你领一標人前去凿阵。”杨湛急忙下令。
　　尉雄大笑一声，领兵而去。他就等着这命令呢。五十健骑朝敌阵冲杀而去，现在能凑起来的重甲几乎都穿在在这五十人身上了。
　　州兵后军处□□手急忙射出一波箭雨。但这时距离还太远，箭矢全部落在了中间空处。
　　尉雄冲阵经验十分丰富。箭雨射来时速度丝毫不减。但是这时候却突然一拨马头朝左边冲去，身后人全部随他一起转头。没过一会，第二波箭雨落在他们原来所在位置，几乎也都落了空。
　　大青山上俩人迎风而立。望着山下的战场。其中一手拿拂尘的道人对另一人笑道：“师弟，你的箫声对人家可没起什么作用。可真是出乎预料。”
　　另一人手拿玉箫像是个翩翩公子。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说道：“真是没想到区区两百人也能聚起军势。魏武卒果然名不虚传。这要是有万人对着齐喊，你我师兄弟或许便会被震散真气，一身修为使不出来一分。”
　　拂尘道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点头道：“别说一万，就算是只有三千人我也不会接这任务。但据说魏武卒从来没有满过万人。倒是听说过魏王领兵五万，军中一声齐喝，便震碎了天上俩位大修士的金丹。着实恐怖。”
　　持箫修士也听过这件事情，叹道：“那位魏王倒真是豪杰。怪不得会让那位陛下和殿下都寝食难安。”
　　拂尘道人呵呵一笑不再接话。继续看向山下的战场。身为供奉背后说到自己东家总归不好。
　　尉雄这时候已经带人冲到了州兵左翼，这时候州兵的□□手才重新调整好方向射来。数千人的箭阵想要调整方向可不像一个人那么灵活。但是尉雄等人皆负三层重甲，这些稀稀拉拉的箭矢起到的效果不大。
　　五十重骑撞入州兵阵中。尉雄使的是一柄重百八十斤的大刀。在他手中挥得却似根树枝一样轻松。刚冲入阵中便一刀腰斩两人。然后开始左右冲杀简直如战神下凡无人能挡。州兵左翼一下便乱了起来。
　　州兵统帅倒不是个无能之辈，指挥着军队缓缓向杨湛包围而去。并且还集中了所有的马匹临时组成一支骑兵去抄杨湛的退路。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里。只是他实在没想到缺乏训练的州兵在魏武卒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自己的左翼这么快便被打乱了。气得他连折了三枝箭杆。天黑了实在是看不清楚状况，为了防止走脱那俩位殿下，只得派出压阵的后军去补救。
　　杨湛听得动静，料想是得计了。让人放出响箭。尉雄随时注意着这边，听到了信号。立刻率军返杀了出来。州兵无马追之不及。
　　“武卒众将士，随我突围。”杨湛吼了一声，当先冲了出去。一百骑紧随其后。尉雄退出来后也立刻冲向中军与杨湛合兵一处。尉雄重骑冲锋在前，杨湛百骑紧随其后。一下子又冲近了中军阵中。直往□□手杀去。
　　州兵主帅立即反应了过来。立刻又传令后军去增援中军。后军这时才刚赶到左军，接到命令又急忙赶向中军。只是可怜左军这时候更乱了。很多人瞎钻跟着后军去了中军。
　　而且后续的补救也来不及，魏武卒已经杀入□□阵。□□手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为了活命，全都扔□□向后逃去。却又把自家的军队给冲乱了。
　　“天下精兵总归只有那么些。若都是和魏武卒一般，哪还有我辈的威风。师弟我们该出手了。若是任由再闹下去，可就不好收场了。”拂尘道人笑道。以他们俩的眼力看山下的战况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持萧修士点了点头，手往袖里一伸拿出一个玉盘。他掐了一个手诀将玉盈往天上一抛。嘴里说道：“明境高悬。”
　　那玉盘飞到空中悬住，突然散发出刺眼光芒。将大青山底下这处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这突然照来的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魏武卒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都收回神继续冲杀。而州兵却迟迟不能回过神来。这倒是偏离人施法者的本意。
　　州兵主帅名为严平，是知道来了两个仙师的。见他们出手了心中大喜。连忙站上帅台观望全局。只见魏武卒在中军左右冲杀无人能挡。其中两个衣着华丽的人十分显眼。他立刻下令道：“抓住那两个衣着华丽之人者赏千金，可官升三级。”
　　传令官将这命令层层传出，州兵士气大作。严平又调动长枪兵去对付魏武卒，执法官压后若有后退者杀无赦。连下几个命令后严平心想这次功劳应该到手了吧。可再仔细看了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说两位殿下年纪还小吗？这体格比自己还壮了吧。
　　实在是魏武卒内挑不出体形更小的人了。杨湛也很无奈，本来天黑看不出什么，现在就瞒不过去了。
　　这时最后的五十魏武卒也从隐藏的地方冲杀出来。朝混乱末平的左军掩杀去。两万州兵主帅严平一见这些人后来便明白了。正主就在这些人里面。他连发数道军令欲稳住左军。可惜这些缺乏训练的州兵只要一乱起来，军令都无法传达了。后军已经调往中军。现在他调哪一路军救援，魏武卒大可从调出的空路突围。这就是骑兵对步兵的优势。
　　严平感到很无力，只能寄希望于左军自行发挥了。好歹是五千号人。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把五千号人换成五千头猪对武卒的麻烦都会更大些。因为人比猪聪明呀。
　　事情如同严平想的一样，武卒冲进左军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武卒冲到哪里那的人逃命还来不及。连武器都直接扔了。严平看得窝火憋气，仰天悲愤道：“想我严平从小苦读兵书韬略。没想到令日败的如此彻底。空负我一生所学。非我无能，无奈众军士无一敢拼命。”真不想这狗屁将军了，到边军当一牙将偏将都比这强。
　　“将军不必如此悲愤，赵筱愿助将军一臂之力。”严平耳边响起声音。他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人，但知道这是朝廷派来的两位仙师之一。对着天上拱了拱手。“还请仙师作法，助我擒得逆贼。”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这时候箫声响起。然后严平就看见树上落下一片片树叶，在半空中全部飞向那些武卒。这树叶都如同刀片一般，武卒措不及防身上被划出很多口子。还好穿着衣甲，没有直接要人命。不过形势一下子对武卒不利起来。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哈哈贫道也来会一会魏武卒。”
　　严平看到头顶上飞过一位手拿拂尘道人。正是朝廷派来的两位仙师之一。这位仙师直接朝那五十骑武卒落去。
　　拂尘道人薛冠刚一落地便旁边被一武卒盯上了。直接提枪就刺。薛冠眼角有些不屑。拂尘拿着一扫，被扫中的武卒连人带马飞向旁边。马匹受这一击，直接筋骨挫断七窍流血而死。武卒也一时起不了身，被边上的州兵捡了个便宜一把用套马索套住。
　　薛冠拿拂尘挥散尘土，定眼一看便瞧见了装扮成小兵的周守礼周淑凰。嘴角轻笑大步朝他们走去，身边武卒被他视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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