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酿

　　白橋衣发现，詹沐越来越像她的哥哥。
　　都是话不多，但总能感受到自己处处被关怀。
　　例如出门的时候，詹沐会把她随意搭在脖子上的围巾弄整齐，吃东西的时候会随时注意她的饮品有没有变凉，如果冷掉的话，就会帮换成热的。上课的时候会塞给她一个暖手袋，下课后到老师办公室光明正大地充电加热。
　　白彬做这些的时候白橘衣还不觉得什么，明珠和白伟昌灌输的家庭教育就是，哥哥疼爱妹妹是应该的，敢不疼妹妹，揍。
　　所以白橘衣特别心安理得地接受哥哥的宠爱。
　　但詹沐不同，詹沐小时候就像个小少爷，虽然和一般养尊处优有着坏脾气的小少爷不同，但也没见她对谁这么照顾过，即使是路美瑶也没这个待遇。
　　白橘衣心里记着詹沐的好，对她也特别好。
　　具体表现在，每天请詹沐吃粉饺。
　　詹沐以前有多爱粉饺，现在就有多腻味。
　　“你明天不用再替我带早餐了。”詹沐在打开包装袋看见依旧是三个晶莹剔透的大粉饺后，不得不一脸诚恳地对白橘衣说，“我现在连看到水晶饼都觉得反胃。”
　　于是白橘衣默默地将吃了一半的水晶饼收了起来。
　　“……”詹沐：“你吃你的啊。”
　　这几天天气冷了，詹沐想多运动十来分钟，白橘衣便主动提出帮她带早餐。
　　刚开始詹沐觉得很窝心，一回到教室就能吃到热腾腾的最爱的粉饺。
　　但三天过去了，白橘衣买的还是同样的点心，愣是把詹沐的最爱磨成了反胃。
　　白橘衣重新把水晶饼拿出来，一脸无辜地道：“我以为你是从一而终的人。”
　　“……”詹沐很平静地道，“我是，但这跟粉饺没有关系。”
　　白橘衣说：“但我吃水晶饼就吃不腻。”
　　詹沐说：“话别说太早，一直吃下去，肯定有一天会腻。”
　　白橘衣说：“一直吃下去也只能吃到毕业吧？毕业后想吃就难了，我要珍惜和水晶饼一起的日子。也请你珍惜和粉饺的缘分。”
　　詹沐：“……”
　　路美瑶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来笑道：“那我要珍惜和脆皮锅烧在一起的日子。”
　　詹沐看着她，扯出一抹迷人的笑：“那是孽缘，你在减肥。”
　　“呜呜呜，坏蛋。”路美瑶捂着脸转了回去。
　　白橘衣：“……”
　　结果第三节课的时候，詹沐还是把那三个粉饺给吃了。
　　白橘衣小声道：“我明天再给你带……”
　　“不用了。”詹沐拒绝。
　　别的，白橘衣默默地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詹沐说：“明天我跑步时绕一周去饭堂，你想吃什么，我顺便帮你带。”
　　白橘衣说：“绕去饭堂你赶得及吗？”
　　她虽然没跟詹沐一起去跑过步，但大概知道她是去操场那边跑的，离饭堂有很长一段距离。
　　詹沐说：“我可以从宿舍跑去饭堂，路线又不是不能改，而且我会提前一点回来。”
　　白橘衣点头道：“那你帮我买水晶饼吧。”
　　詹沐：“……”你还真吃不腻啊。
　　路美瑶趁着老师不注意，转过头来道：“我要葱油饼，谢谢。”
　　詹沐说：“没说帮你带。”
　　路美瑶幽怨地瞪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明写着三个字：你偏心！
　　詹沐一脸坦荡，无视她的控诉，偏头问白橘衣：“喝的呢？要豆浆还是粥？”
　　白橘衣道：“那要红豆粥。”
　　詹沐说：“两样都是甜的你不腻吗？就要白果腐竹粥吧，清淡又营养。”
　　白橘衣道：“哦，那好吧。”
　　路美瑶气闷地转了回去。
　　同桌安慰她道：“秀恩爱死得快，我们就看看她们能好多久。”
　　路美瑶说：“我能看得久一点，你嘛，看到毕业应该就看不到了。”
　　同桌：“……”我就不该安慰你！
　　中午放学的时候，白橘衣照例抓起书包就要走，不料手腕却被人抓住。
　　“怎么了？”白橘衣转身问詹沐。
　　詹沐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提起来，然后道：“跟我来。”
　　白橘衣以为詹沐想和她一起吃午饭，于是有点抱歉地道：“我不去饭堂了，早上我特意多买了一件蛋糕。”
　　詹沐叹了口气，抓起她的手往她的额头按去。
　　“你自己摸摸，发烧了你都不知道？”
　　白橘衣顿时露出讶异之色，她一早起来是觉得和以往有点不同，手脚和身体都觉得暖暖的，连喷出来的气息也格外暖，但她只是以为今天升温了，完全没往发烧的方向想过。
　　“不会吧？”她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詹沐的前额，感觉不到有太大的温差。
　　詹沐说：“去校医室。”
　　“但我还有两幅画……”白橘衣被詹沐拉着往外走，只能边走边道，“我没有感觉不舒服啊，应该不是发烧。”
　　詹沐毫无商量的余地，坚决要带她去校医室，“等到你觉得不舒服时就晚了。”
　　白橘衣也明白詹沐是为她后，所以不再反对，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难怪课间的时候詹沐主动替她装热水，还不断提醒她喝。
　　害她多跑了两趟厕所。
　　白橘衣始终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应该没事，但去到校医室量了体温后，终于还是要面对现实。
　　“38.5度，吃退烧药吧。”校医说。
　　詹沐问白橘衣：“你真的没有不舒服？”
　　白橘衣抿着嘴唇自我感觉了一下，才道：“好像喉咙是有点干。”
　　詹沐把药放进书包里，将白橘衣的书包也一起拿了，“先去吃东西，再吃药，然后回宿舍睡午觉。”
　　白橘衣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比普通人，不能强撑，所以也不再提要去美术社的事了。
　　但自己缺席总不好，于是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詹沐。
　　詹沐说：“行，我帮你请假。”
　　他们先去饭堂打包了一份粥和一份饭，在饭堂里遇到了正皱着一张脸吃素的路美瑶，詹沐便让她送白橘衣回宿舍，然后自己跑去美术社替白橘衣请假。
　　路美瑶知道白橘衣发烧，立刻就把吃了大半的饭菜放下了，搀扶着白橘衣回宿舍。
　　白橘衣无奈地道：“我自己能走。”
　　路美瑶于是改成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你不能再我手上有什么差池，不然我没法向詹沐交待。”
　　白橘衣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起来，“没那么夸张。”
　　路美瑶说：“我还没见过詹沐紧张过谁，你是头一个。”
　　白橘衣说：“可能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她又特别仗义吧。”
　　路美瑶笑道：“还因为小白是个美女，美女总是会得到特别关爱的。”
　　路美瑶把人送回宿舍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催白橘衣快点吃东西。
　　那份饭留给詹沐，白橘衣喝粥。
　　两样东西都是詹沐买的，白橘衣掀开一次性饭盒的盖子才知道詹沐替她买的是小米南瓜粥。
　　粥还冒着热气，金黄黏稠，甜香扑鼻。
　　白橘衣拿起勺子慢慢吃着，吃了小半碗的时候，詹沐回来了。
　　路美瑶习惯了午睡，打着呵欠离开了。詹沐没有马上吃饭，而是拿着热水袋去充电。
　　白橘衣放下勺子说：“我吃不下了。”
　　詹沐皱眉问道：“没胃口吗？”
　　白橘衣其实也是突然间觉得困意上头，比起吃东西，她更想睡觉。
　　“不想吃了。”她把碗推开。
　　詹沐把书包打开，将退烧药拿出来，“那就吃药吧，吃完药好好睡一觉，如果醒来时还没退烧，我就帮你请假。”
　　白橘衣“嗯”了一声，想要起身去倒水，但詹沐已经动作迅速地把水倒好，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白橘衣吃了药就马上回房间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药力发挥作用，她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詹沐看见白橘衣睡着后，回到客厅吃饭，然后收拾饭盒，打包垃圾放到门口，等到上课时再拿去扔。
　　她去洗手间簌了口，准备回房间午睡一会儿，经过白橘衣房间时，脚步停顿了一下，立刻改变了方向，直接走进了白橘衣的房间。
　　睡在床上的人呼吸有点沉重，因为身形太过纤瘦，整个人都陷入软绵绵的被子中。
　　詹沐替她掖了掖被角，摸摸她的额头，确定她睡得安稳后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詹沐特地将闹钟调早十五分钟响，午休时间不算长，她感觉自己刚躺下便被闹铃声吵醒了。
　　白橘衣还在睡，詹沐用探温针测了一下她的体温，显示38度，退下去了一点。
　　下午的课白橘衣是不能去上了。
　　詹沐在要不要请假照顾白橘衣这件事上犹豫了两分钟，最后还是决定如常去上课。
　　只是直到很多年后，她依旧为自己这一刻所做的决定而万分后悔。
　　一整个下午，詹沐都心不在焉，坐立不安。
　　老师在课堂上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心里只记挂这宿舍里的人怎么样了，有没有醒来，有没有退烧。
　　路美瑶也看出了她的焦虑，觉得她把小白看得太弱不禁风了。
　　下课的时候，路美瑶忍不住道：“不是已经退烧了么，你还担心什么？”
　　詹沐理智地分析了一下情况，觉得自己的确没必要这么担心，但理智归理智，情感上却阻止不了她没来由的不安。
　　“算了，最后一节课我请假。”詹沐说着就要起身去办公室找老师，被路美瑶拉住了。
　　“最后一节课讲解语文试卷，你不听听吗？”语文算是詹沐的短板，虽然其实也没多短，但相较于理科，詹沐的文科的确是弱了一点。
　　路美瑶见她犹豫，便继续道：“小白需要的是休息，你回去也只是看着她睡觉，多浪费时间，还不如听听课，做做笔记，让小白退烧了也能把课堂的内容补回来。”
　　詹沐觉得路美瑶说得好有道理哦，但就是听不进去。
　　“你等一下给我做好笔记。”詹沐说完就离开座位，往教室门口走去。
　　路美瑶：“……”
　　同桌拍拍她的肩膀说：“算了，反正以前她也没少翘课。”
　　路美瑶说：“我只是觉得她紧张过度了。”
　　同桌耸耸肩说：“要是我有个那么娇俏美丽、惹人怜爱的室友，我也会紧张过度。”
　　路美瑶：“……”我为什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詹沐向老师说明请假原因后，一刻不停地赶回了宿舍。
　　按她的预想，白橘衣这时候应该已经醒来了，正无聊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或者翻翻哪本杂志小说。
　　见到她提早回来的话，会很惊喜吧？
　　虽然预设了白橘衣已经醒来，但詹沐开门时依旧放轻了动作。
　　客厅里没有人。
　　詹沐把书包扔沙发上，直接走去白橘衣的房间。
　　床上的人居然还在睡觉。
　　詹沐心想，白橘衣你真是一只小猪。
　　只是走近了，詹沐便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白橘衣侧躺着，紧紧裹着被子，脸颊泛起一层酡红色，仿佛喝醉酒似的，嘴唇更是红艳欲滴，如同鲜嫩的玫瑰花瓣，只是干燥得很。
　　詹沐皱着眉头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到手底下一片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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