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成双

　　第二章归来（2）
　　皇宫的御花园连通着皇帝的寝宫，御书房就建在寝宫的隔壁。延宁帝阎邯不近女色，快到而立之年还未纳妃，登基十年大臣们劝阎邯纳妃的奏折都能堆成小山了。最后阎邯看烦了，直接把寝宫都搬到了御花园的御书房旁边，说是方便处理政务，一帮大臣便不再敢提及此事。
　　阎落拿着他那块金令，进宫的路上通行无阻，宫里的人大部分都换过几轮，他已经看不到一个熟人，不由得满心的惆怅之意，他终究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站在一扇宫门前，他盯着刚上漆的一堵墙在走神，守门的护卫约摸着是新来的，被他盯的有些发毛，颤颤巍巍地主动开口问他:“这位……大人，您是不是……想进宫找皇上。”
　　阎落侧过身来:“嗯……这位……请问皇上现在何处呢？”
　　门卫见到他腰间的金牌吓的魂都快要没了，说话也更加磕磕绊绊的:“在在在……御……书房。”
　　阎落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这位小兄弟，谢谢哈！”
　　就这么被吓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被人忽悠了一把，那门卫才回过神，连忙回头往里看。这时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虽然因为延宁帝搬来御花园这边住了，宫殿翻新修过几次，但是御花园一根毛都没动，依旧是老样子。阎落穿过一丛竹林环绕的青石板小路，青石板上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这座宫殿起的格外雅致，没有华而不实的装饰，也没有在太阳底下会晃得人眼花缭乱的琉璃瓦，只有檀木做的雕花窗户显得稍微华丽一些。
　　门口上方悬着黑楠木匾额，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写着御书房。
　　御书房的房门半开半掩，能看得见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坐在桌案前，他低着头手上拿着一本奏折，面前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堆。
　　阎落有些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然心底油然而生近乡情怯之感，脚底下像是生了根似的，愣是没办法向前迈出一步。
　　延宁帝阎邯大小习武，阎落刚穿过竹林时他就听见脚步声了，这时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穿过竹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来者不稳的呼吸声。
　　阎邯抬起头朝门口望去，瞳孔猛的一缩，手中那本奏折滑落，掉在了桌案上。他的嘴唇在发颤，抖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阿落……是你……吗？”
　　阎落听到那一声自己的名字，有些游离的魂魄被拉了回来，生根似的扎在地上的双腿一松，踉跄着向前几步然后就停下来了，半晌，他唇角微微勾起，朝阎邯露出一个微笑。
　　“哥，是我。”语间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我回来了。”
　　阎邯的右手抬起来又垂下去，声音点哽在喉咙里:“回来了就好……阿落你……”
　　七年前，阎落带着筱程偷偷离开了烨城，只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出外游历怕是三年五载才会回来，结果整整七年了，到现在才回来。阎邯这个做哥哥的，这几年派了无数人去找阎落，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被迷晕了打包送回了烨城。他想过无数次，等阎落回来了，肯定剥了他一层皮，再好好教训一顿。
　　可是到了他真的回来了，阎邯才明白自己到底是没办狠下心来惩罚他这个任性的弟弟。
　　他收了收脸上的喜色，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蒲团，淡淡地说道:“坐吧。”
　　阎落依言走过去，在蒲团上坐下。
　　正在两兄弟相对无言之时，忽然一把尖声尖气的调子从外面传来:“启禀皇上，景大将军求见。”
　　阎落听着这太监的口吻有点耳熟，脱口便问:“哥，是李公公吗？”
　　“嗯。”阎邯提高声音道，“朕准了。”
　　他话音刚落不久，就听见一串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飘了进来。
　　“陛下正在会客，臣此番前来莫不是打扰了？”虽然那景大将军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脚步却没停下，迈进了御书房。
　　阎落的余光朝门那边瞟去，当他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身体瞬间僵住了。
　　阎落心想:“怎么是他？”
　　那景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后巷看到的那位黑衣少年，此时的他穿着一身的朝服，头发不再用一根黑色发带束起，而是换了发冠和玉簪把头发简单的固定好，眉间眼角的张扬收敛了一些。似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他的目光迎了上来，朝自己挑了挑眉笑了一下。
　　阎落:“……”
　　阎邯各看了两人一眼，向景渊道:“景爱卿，可是认识朕的弟弟？”
　　景渊也不隐瞒自己刚刚见过阎落的事，直接道:“陛下，臣刚回到烨城与亲王殿下不过是一面之缘。”
　　阎邯也没追问下去，话锋一转:“景爱卿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景渊的余光撇了一眼后面跟进来的人，不语。
　　“小李子，退下。”阎邯把掉落的奏折合起来，随手放在一边。
　　等人走远了，景渊才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卷轴，把它呈给阎邯。卷轴很新靠近边上有一些水渍已经被风干了。
　　“陛下，这便是莫家与明家结党营私的证据。”景渊语气稍稍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还有……这幅画内藏书信，臣发现这信的纸质与境内所产纸质不同，是西北的匈奴部落那边特有的纸。”
　　这番话说的不算含蓄，任谁一听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阎邯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打开卷轴一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莫大人果真是厉害的紧。”
　　阎落坐在一旁，看懂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皇兄，臣弟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不必，阿落还有十天你就及冠了，你也该接触一下朝堂上的事，朕知道你不爱理这些，但是你总要分清楚朝堂上的人的善与恶。”阎邯声音此时有些喑哑，他像是想起些什么，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手指蜷缩抓住衣袖发出摩擦声，“朕不想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皇兄不必担忧。”阎落微微一笑，安抚下地伸手拍了拍阎邯放在案上的一只紧紧攥住的手，“臣弟这不是没事么，那时候的事都过去了。”
　　“景爱卿，你先继续暗中盯着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进宫找朕。”
　　景渊道:“是。”
　　阎邯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儿，转头向阎落说:“阿落，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随时告知朕，你若是怕应酬还是有什么麻烦，便找景爱卿。”
　　“皇兄，人家这一品大将军哪能给臣弟当侍卫那样来使唤，臣弟有事喊侍卫去办便可，不必这般大材小用。要是臣弟真使唤景大将军被那些大臣看见了，岂不是又要嚼舌根子，上奏折说臣弟的不是，这不是给皇兄添麻烦吗？”
　　阎邯失笑，伸手轻轻弹了他额头一下:“你除了和朕贫嘴还会什么。好了，你皇兄要批奏折了，今天又多了许多奏折等朕去批，不能陪你了。景爱卿，你陪亲王殿下在宫里逛逛，你的府邸就在朕弟弟的旁边，你便护送他回去。”
　　“臣明白了。”
　　“皇兄，臣弟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必这样……”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听话，最近宫里不太平。”
　　阎落见他哥哥的语气不容反驳，便不再多说，“皇兄，臣弟这就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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