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国庆七天假期，苗藐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休息，弥补军训一个月以来缺失的睡眠，结果第三天的时候还是被人拖了起来。一个月不见的魏辛兴冲冲地上门，拉着睡眼朦胧的苗藐起床，满脸兴奋地提议去参观他的新学校。
　　苗藐搓了把脸，他睡了两天也睡够了，加上对魏辛口中美食云集的学校有几分好奇，于是慢吞吞地洗漱完毕，终于出了门，拐了个弯去叫郭明玮。
　　郭小胖也不知道上哪撩妹去了，据郭妈妈说他一大早就出了门，两人在郭家扑了个空，打电话问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两人只好独享美食。
　　魏辛的新学校同样位于淮海市，但不是在主城区，而是在周边的卫星城，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淮海市拥有多个大学城，淮海大学周边历史悠久，魏辛就读的东城第二医科学院则位于新区，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苗藐一向知道魏辛不靠谱，当得知魏辛口中云集的美食就是大学城的美食街时，却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觉得花了两个小时来到这里简直是脑袋被驴踢了。
　　魏辛见他面色不虞，也察觉出了不妙，自觉地退后数步，讪笑着解释：“真的特别好吃，好多家呢……我请客！”
　　听到最后这句话，苗藐才满意了一点：“我要吃小炒。”
　　魏辛偷偷摸钱包，发觉底气还算充足，立刻拍胸脯：“没问题！”
　　这条街专做大学生的生意，价钱低廉用料又实在，是魏辛一贯喜欢的风格。两人不是很饿，还有闲心在人满为患的一家店外慢慢排队等位，顺便欣赏一下路过的美少女们，探讨以及八卦一下郭小胖的去向。
　　正好是人来人往的饭点，饭馆老板扯着嗓子喊号，苗藐拿出口袋里的号牌，看了看还有一会儿，正准备又塞回口袋，一个人影突然从他身边一窜而过。苗藐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小的塑料牌就被带到了地上，沾上了饭馆里特有的油渍。
　　苗藐一抬头的功夫，那个人影已经窜进了饭馆里，消失在热闹的用餐人群中。苗藐只能自认倒霉，弯腰去捡号牌，还没弯下去就听到有人呼呼喝喝地跑过来，听声音正是向这个饭馆来的。苗藐最终也没捡起来号牌，一群人东一脚西一脚踩过去，脆弱的塑料经受不住摧残，已经碎成了渣滓，连上面的数字都看不清了。
　　魏辛买水回来，见苗藐耷拉着眼睛，抿着唇不说话，直觉有什么不对：“怎么了，到咱了吗？”
　　苗藐摇头，咬了咬后槽牙：“号丢了。”说着，他向地上那堆渣滓示意了一下，抬手开始抓头发。
　　魏辛默了一下，见苗藐开始抓头发，心中一惊，觉得八成有内情，他家发小这表现是想开架的节奏啊，就是不知道对象是谁？魏辛顺着苗藐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饭馆里正在冲突的一群人，嘴巴张了张，赶紧息事宁人：“丢了就算了，咱换一家吧！”
　　苗藐没动，两只脚定海神针一样，手却已经放了下来，抄进了口袋：“看会儿热闹。”
　　魏辛知道劝不动他，将水递过去，跟着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饭馆是典型的苍蝇馆子，狭小的店面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那群人往中间一站，火药味弥漫，陆陆续续就有客人结账避祸，餐馆几乎是瞬间就空荡荡起来。
　　苗藐又见到了尚文冰，巧的是上次见他也在打架，这次见还在打架，备注，还都是群殴，胜算几乎为零。苗藐看到尚文冰身上的灰色长袖，想起第一次撞到自己的那个人影，明白过来那人就是尚文冰。
　　尚文冰和在酒吧里模样相似，一扫沉默寡言的外表，眼神凶狠丝毫不服软，面对一群人警惕非常，声音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气：“说了不关我们的事，谁欠的钱你们就找谁去。”
　　对面为首的人眼神阴鸷，上下扫视了尚文冰几眼，语气有些不屑：“母债子偿天经地义，要怪就怪你那个妈。”
　　尚文冰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转头抓起一旁桌上的半瓶啤酒，向桌沿上狠狠一磕，酒瓶应声破裂，啤酒四溅。尚文冰抓起半个酒瓶，指向对面的一群人，眼神狠辣起来：“她算什么妈！要钱没有，烂命一条，不信就来试试！”
　　那群人骚动了一下，领头的人对同伴玩笑道：“这小子还挺有骨气。”
　　有人回应道：“骨气值几个钱啊！一百万不多，卖一颗肾取两个招子也就差不多了，小子你别这么想不开！”
　　那群人哄笑起来，尚文冰握着啤酒瓶的手有些发抖，绷紧的身体却像是蓄势待发的弓弦，场面一触即发。
　　魏辛凑在苗藐耳边，小声道：“这是贩卖人体器官啊！咱别看了，万一一颗肾不够找上我们怎么办？！”
　　苗藐皱眉，要是不认识的人，他肯定掉头就走，这伙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对付他们两个就跟玩儿似的。偏偏那个就要被割腰子挖眼珠子的家伙是他的新室友，哪怕刚刚才认识一个月，关系仅仅止于两个字一场架，苗藐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和几天前在百慕大不同，今天没有得天独厚的昏暗环境给苗藐浑水摸鱼，手边除了碗筷醋瓶儿也找不出趁手的家伙，伪装用的装备更不用提，就这样冲上去明显是找死。
　　怎么办呢？苗藐环顾一圈，没找到什么可利用的点，转头问魏辛：“这附近有派出所没？”
　　魏辛想了想，他刚入学没多久，对这周边也不熟悉，翻出手机查了查，这才道：“有一个大学城派出所，挺近的，就几个街道。”
　　苗藐干脆道：“走远点报警，就说死人了。”
　　魏辛应声，一边拨号一边不忘抓住苗藐嘱咐：“苗叔叔可说了让我看着你，这么多人你可别上去！”
　　苗藐瞪眼：“你都快成我爸的眼线了，赶紧去！”
　　见魏辛走远，苗藐又看了看饭馆里的情况，场面已经凌乱起来，尚文冰一个人势单力薄，自然不是那群人的对手，不消片刻就被按倒在地上，脸贴地狠狠碾了几脚，苗藐看着都替他疼。尚文冰算是虽败犹荣，他一个人半个酒瓶子也刺伤了两个人，一时间血流如注，围观人群见状发出惊叫，呼啦啦散了个干净。
　　那边魏辛已经挂了电话，远远对苗藐比出ok的手势，苗藐会意，没等魏辛走回来，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活像凶案现场的饭馆，扑到了尚文冰面前，一开口就把在场的人叫蒙了：“表哥啊！你怎么又打架啦！”
　　尚文冰头被按在地上，听到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费力侧过脸去看了一眼，一时间怔住了。
　　领头的人一头雾水，没听说这小子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啊！要知道就早上门堵人要钱去了，可这凭空冒出来的小子一声声表哥叫得毫不含糊，听着也不像是假的。不管怎么样，又有了个要钱的对象，领头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示意手下放开尚文冰，看着“表弟”扶着“表哥”站起来，努力显露出几分和颜悦色来：“你是他表弟？”
　　苗藐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一派纯真：“你们干嘛打我表哥？”
　　领头人挤出笑来：“你表哥欠我们钱，欠债还钱不对吗？”做他们这行的也有规矩，一般是先礼后兵，虽然是流氓也要占三分理，此时这人脸上的横肉堆起，扯开嘴角，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苗藐有点接受不良，默默做了下心理建设，这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该还！”他感觉到扶着尚文冰的那只手传来大力，忍了忍没怼回去，表情又变成了苦恼：“欠多少啊？多了我们可没有！”
　　领头人道：“不多，也就一百万。”
　　苗藐一脸惊讶：“这么多？！我们哪里有啊……”他顿了顿，小心翼翼道：“还不起怎么办？”
　　领头人眼睛眯起，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不急，可以慢慢还，就是要点儿利息。”
　　苗藐貌似松了口气，摸了摸口袋，为难道：“我还有点，就是没在身上，可以先取给你们，只要你们别打我表哥。”
　　领头人脸色缓和了一点：“在哪里取？”
　　苗藐指了指门外：“街角就有个取款机。”
　　领头人点了点头，丢下一句“快点”，就带着手下先一步向门外走去。尚文冰这小子是个刺头，堵了他好几次都没捞到点油水，今天多多少少也算是开了张，领头人有几分满意，看尚文冰这个“表弟”也十分顺眼。
　　魏辛在门口缩着，焦急万分地向街口张望，巴望着警察能给点力。兴许是听说这边死了人，派出所的出警速度非同一般的快，没一会儿魏辛就听到警笛的声响，悄悄冲苗藐打了个手势。
　　苗藐装乖巧装的挺累，为了拖延时间，他还特意和尚文冰上演了几场受伤太重站不稳的戏码，惹得那个领头人都有些不耐烦了。见到魏辛的示意，苗藐随手抄起酒桌上一个啤酒瓶，干脆利落地招呼到了最近那个人的脑袋上，他力道不轻，啤酒瓶干脆利落地开了瓢，血水酒水混合着流淌下来。被砸的人惨嚎一声，转身便是一拳挥了上来，只是因为头上的液体影响了视线，没什么准头扑了个空。
　　领头人没想到突生变故，还以为是尚文冰不消停，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刚才还一脸识相的“表弟”，明白刚刚苗藐是在耍他，领头人脸色阴沉下来：“敢耍我？！先折一只手给他点教训！”
　　小弟们正要领命，靠近门口的一人却敏锐地听到了警笛声，连忙叫道：“光哥，警察来了！”
　　光哥脸色一变，冲苗藐和尚文冰冷笑一声：“今天算你们走运。”撂完狠话，他领着小弟转身就要走，苗藐哪能如他的愿，早就瞄上的一盘菜派上了用场。
　　那盘菜是主菜，用白色的厚瓷碗装着，汤色油亮，辣椒红艳艳的，往光哥头上一扣，汤汁瞬间就流了光哥满头满脸。苗藐一不做二不休，抄起已经空了的盘子，又是狠狠一砸，光哥身体一晃，明显没反应过来，可惜大碗没有啤酒瓶的杀伤力，没见到破皮，苗藐有点不满意。
　　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小弟们被这小子的熊胆震惊了，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时间，最后只成功跑出去了两三个人，剩下的被警察抓了个正着。
　　为首的警官在现场转了一圈，没看到死人，转头看向魏辛：“你是报案人？不是说死人了吗？”
　　魏辛有点心虚，飞快地找了个借口：“我看到有血，还以为死人了。”
　　警官白担心一场虽然有些不满意，却还是松了口气，在他的辖区死了人，他多少都是要担责任的。
　　一帮子人被带到了派出所，魏辛作为报案人也要来做个笔录。他们这纠纷虽然见了血，但顶多算是聚众斗殴，性质没有杀人那么恶劣。苗藐和尚文冰作为受害方，得到的待遇稍微好些，能在凳子上坐着等笔录。那帮子一看就有前科的却没这么好的待遇，齐刷刷地蹲在墙根，就差双手抱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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