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苗藐摔醒自己的时候，就听见机舱前半部传来一阵明显压抑着的笑声。苗藐躺在地上茫然了片刻，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将扭成麻花的薄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终于觉得清醒了点。
　　仲航几步走过来，看他呆坐在地上的模样，觉得很像一只求收养的小奶猫，忍不住笑道：“喝不喝水？”
　　苗藐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喝，要冰的。”
　　仲航伸手去抱他起来，闻言皱眉道：“你早饭都没吃多少，喝冰的对胃不好，换常温的？”
　　苗藐推开仲航伸过来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想了想又换了个要求：“果汁。”
　　仲航替他要了杯果汁，又收拾了薄毯，一副任劳任怨的贤惠模样看得一众群众牙酸不已，纷纷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
　　苗藐敏锐地察觉到了无数道视线，顺着看回去时只见到一颗颗黑色后脑勺，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
　　起飞已经两个小时，苗藐睡够了，这才有时间打量起与来时不同的这架飞机，深切地感受到了土豪的气息。十八座的飞机听起来不大，但其实只是座位不多而已，这架飞机的大概是波音787改良而成的，内部空间极大，各种土豪设施触目皆是，苗藐居然还看见了一个室内高尔夫球场，原来仲航说在飞机上打高尔夫球是真的，那说不定真的可以打乒乓球。苗藐一转头，看见那边的球桌，顿时默了。真正的土豪可有情趣多了，那边不仅有乒乓球桌，还有台球桌，娱乐项目很是丰富。
　　仲航见他直愣愣地盯着球桌，还以为他是想要去玩会儿，于是道：“球和球拍在那边的抽屉里。”
　　苗藐摇了摇头，兴趣缺缺的样子。
　　仲航起身向纨绔那边走去，向一个喜好玩游戏的借了台PSP，准备哄哄一早上都情绪不高的小孩。苗藐今天基本没怎么和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小孩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只好想法子给他找点解闷的东西。
　　苗藐只是被残酷的现实甩了一脸，当然不好意思和仲航说前因后果，见仲航突然起身，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仲航长得相当不错，用高中军训时女生们的话来说是有型又有范儿，身高颜值气质实力一个都不差，美中不足就是脾气坏了点，只可远观不可细品。当时苗藐对这些颜控嗤之以鼻，觉得她们实在肤浅，只要接触过仲航本人，就可以完全忽略那张脸了，再好的皮囊也掩饰不住仲阎王的本质。可是现在……苗藐再次审视仲航，不得不承认女生们的看法有一半是对的，仲航的确有不少本钱，另一半么，仲三哥的脾气也很好啊！苗藐在心中默默下着定论。
　　接过仲航拿来的PSP，百无聊赖的苗藐打了几局游戏，眼神又开始左飘右飘。此时机舱里已经陷入了寂静之中，偶尔有几句说话声也压得很低，显然乘客们都感觉到了疲惫，纷纷闭目小憩起来。
　　仲航也在闭目养神，苗藐转头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视线在他紧抿的唇角转了转，觉得这样的三哥和仲阎王又有了几分相似。苗藐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仲航，军训的时候没胆子看，后来又没机会看，现在仔细观察，好像发现了不少过去没看到的东西。
　　仲航的脸天生就有些严肃，大概是遗传了将军老爸，不笑的时候表情堪称可怕，那是苗藐曾经熟悉的阎王脸。但仲航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少，多数时候他都是笑着的，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痞笑让他的表情生动了些，甚至带上了点匪气。这种匪气无处不在，似乎已经深入骨髓，配合将门出身带来的几分刚正严肃，让他这个人有了些别样的魅力。
　　苗藐觉得这大概也是男人味的一种，属于很重要的基础之一，但还不是全部。毕竟脸只是门面，男人总还是要看身材的，但显而易见的是，仲航的身材也很棒，苗藐想起仲航那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再一次捏了捏自己软乎乎的肚皮，满是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长相身材家庭都上佳，脾气也挺好，这样的人怪不得会引得女生花痴。如果苗藐是女生，在他像这种白斩鸡和成熟型男之间，不用想也知道该怎么选，毕竟各方面能力都摆在那儿……苗藐愣了愣，不着边际的脑洞突然间一顿，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仲航的胯间。
　　事关男人的能力，自然不能不提老二，男生之间的攀比，总少不了与性相关的内容，苗藐虽然没住过校，但和朋友同学一起上厕所时总免不了比较一下那里的大小，虽然青春期的比较结果算不着数，但苗藐总也有胜有败，不觉得多自惭形秽。可是如果是跟三哥比呢？以苗藐不多的经验来看，身高体型和那里的大小一般是成正比的，三哥……三哥估计会把他秒成渣渣吧！
　　仲航今天穿着黑色的长裤，苗藐的眼神在他胯间那团阴影上转了又转，隐隐的有些羡慕。估计是他的眼神太灼人，仲航闭着眼都感觉到了什么，睁眼便看见了苗藐飞快躲开的视线，不由得有些莫名。
　　苗藐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极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了PSP上，耳朵尖却不可遏制地红了，然后脸也红了。苗藐觉得很奇怪，这些事情在男生中是很平常的，怎么他有种偷看女孩洗澡一般的无措，总感觉身边仲航看过来的视线似乎都带着审视。
　　仲航看着身边这只煮熟了的虾子，莫名的情绪转为了好笑，觉得身旁这只要缩回壳里的小乌龟可爱极了，伸手摸了摸缩成一团的小苗，轻声道：“怎么了？”
　　苗藐不由得一抖，不自在地躲了躲，小声道：“输……输了。”
　　仲航的手落了个空，眼神中闪过一抹深色，没有戳穿苗藐的小谎，只是道：“再打就是了。”
　　苗藐含糊应了一声，又埋头苦战去了。
　　直到飞机落地，仲航也没能再和苗藐说上话，小孩也不知道是在别扭什么，开始很刻意地躲避他的眼神，下飞机的时候还刻意跑跳了几步，离他远了些。仲航察觉到少年的举动，眸光一沉，不动声色地加大了步子，轻松跟上了苗藐的步伐。
　　苗藐发觉他的动作，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也没好意思再刻意做些什么拉开距离，只好干咳一声，眼神向着仲航的方向瞟了又瞟，突然间福至心灵，找到了话题：“三哥，你今年……多大了？”
　　仲航有些诧异，不明白苗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顿了顿才道：“我比你大八岁。”
　　苗藐心算了一下十八加八的小学算术题，很是开心地眯起了眼，心情一瞬间明媚起来。三哥比他大八岁，哪里都成熟些也是正常的，他根本用不着和三哥比，八年之后他自然也会有这些东西，用不着羡慕。
　　少年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在身边，前后剧烈的反差让仲航更加莫名，望着苗藐的目光也有几分深思。让苗藐那么在意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苗藐风尘仆仆回到家的时候，老苗正在慢条斯理地择菜，见他进门，也不加铺垫，直截了当道：“把东西放好，过来。”
　　苗藐有些心虚，乖乖的应了一声，放好东西坐到了桌边，冲老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爸，我帮你。”
　　老苗斜他一眼，没好气道：“别来添乱！”顿了顿，他很快隐秘地打量了儿子周身，眼中厉色一缓，瞪起了眼，“昨晚去哪了？电话也不接？”
　　苗藐一缩脖子，更加心虚了。按照和老苗撒的谎，昨晚他就应该包袱款款回家了，结果他们仨被仲黎打击的太狠，光顾着伤心自怜去了，竟一致地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事先准备好的戏码也没能上演，老苗不知道他昨晚的去处，兴师问罪是免不了的。
　　临时想借口已经来不及，苗藐眼珠一转，直接抓出了先前准备好的理由，只是稍稍改变了说辞，推说昨天太累忘记了打电话，手机也静音了没听到铃声。
　　老苗显然不信这鬼话，他盯着儿子因为撒谎而微微泛红的耳朵，手里那根可怜的青菜被碾了又碾，绿色的汁水沾染了手指，看得苗藐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老苗了解自己儿子，这小鬼心虚又嘴硬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紧张地不得了，偏偏要装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磊落样来，这样的撒谎水平，也就能骗骗自愿上当的人，比如他。
　　老苗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提这话题了，转而问道：“饿不饿，今天家里没什么菜，将就吃。”
　　苗藐暗暗松了一口气，没骨头一般软倒在桌子上，又显出几分惫懒像来：“不将就，我爸做什么都好吃。”
　　老苗半点也没被他哄到，淡定地拍板：“那就下碗面吃。”
　　苗藐嘻嘻一笑，这才爬起来去洗脸换衣服，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差点就这样睡了过去，事实上，他也真的睡了过去。
　　老苗上楼的时候，就见到苗藐一如既往的豪放睡姿，大约是知道在家里，这孩子姿态神色都十分放松，像只眷家的猫。老苗为儿子盖了被子，关好窗子，下楼关了火，从鞋柜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换好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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