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超长的假期，就这样玩闹过去不是苗藐的风格，最初的热度过去之后，便又开始琢磨副业。东方有败在他懈怠的这一年里，业务范围急剧缩小，利润也下滑严重，苗藐花了一点时间翻完了账簿，很是不淡定地控诉了黄老板一番，一如既往地只得到了敷衍的回应，气得苗藐直咬牙。
　　作为一家成人用品店，东方有败的固定客源屈指可数，想要依靠熟客的口碑提升营业额并不现实，用送货上门这一噱头吸引顾客也难以为继。苗藐正在等待高考放榜，之后一系列填报志愿，准备新学期的事情，让苗藐这唯一的送货小弟去向难明，送货上门这一优势太容易打破，花费心力去做实在不值得。去除了这一有利条件，东方有败的竞争力就弱了不少，配上黄老板这个不上心的老板，要想发展一二简直是难上加难。
　　苗藐左思右想，最终也只得到了无解这个答案，怒气冲冲地摔了账簿，安心当起了他的柜台店员。
　　随着气温的升高，老街的人流量越来越少，本就生意不佳的东方有败此时更是景象惨淡。老苗习以为常不动如山，苗藐昏昏欲睡了一个上午，终于是坐不住了，帮黄老板叫了午饭，打着哈欠回了家。
　　老苗顶着正午的骄阳走回家，正好撞见哈欠连天的苗藐，一边开门一边诧异道：“怎么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不是去老黄那了吗？”
　　苗藐颓唐道：“别提了，闲得很，弄得我瞌睡都来了。”
　　老苗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委，苗藐从前跑去东方有败，那是有钱可赚，无论是守柜台还是出门送货，都是动力十足，由于这一年以来黄老板的懈怠加上如今天气的影响，客源大幅度减少，苗藐不适应这温吞的节奏，觉得无聊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他那边不忙，你就少去，天气这么热，在家避暑多好。”老苗道。
　　苗藐很顺口地应了，进了屋子就想往楼上钻，明显是打算先睡上一觉。
　　老苗连忙叫住他：“先别睡，吃过午饭再睡，马上就弄好了。”
　　苗藐脚步顿住，不情不愿地蹭到餐桌边上，支着下巴就开始打瞌睡。
　　苗家的饮食顺应时节，夏日以清淡为主。粥是一早就熬好的，老苗热了两碗，又凉拌了两个小菜，端上桌时发现苗藐已经趴倒在了餐桌上，睡得口水横流，一点也没嫌弃条件简陋。
　　老苗哭笑不得，还是硬生生摇醒苗藐，将粥推到他面前，不容拒绝道：“吃了再睡。”
　　苗藐揪着头发，半梦半醒一样拿起了汤匙，喝了两口才清醒一点，咕哝着抱怨：“好困。”
　　老苗盯着他，看他好歹没把粥送到鼻子里面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玩笑道：“还是比小时候有进步，那个时候吃着饭都能睡着，一不留神就满脸都是饭粒。”苗藐有困夏的毛病，每逢夏日就睡意连连，若不是老苗的强势，不知道会因为贪睡错过多少顿饭。
　　苗藐提起几分精神，十分敷衍地三两口喝完了粥，对自己小时候的事迹也没流露出什么兴趣，上楼梦周公去了。
　　有史以来以来第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苗藐却过得无聊透顶，出去玩太热，在家里待着又闷，就连想要发愤图强赚点外快都因为东方有败的颓势不能成行，这样无事可做的时候，睡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莫说是本就困夏的苗藐，就连一向精力充沛的郭明玮都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到苗家来转悠的次数越来越少。
　　苗藐睡得多了，到了该正常休息的时候却半丝睡意也无，天一黑反而精神抖擞起来，打开游戏界面就开始厮杀，将键盘敲得劈啪作响，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新键盘。电脑还是旧的那一台，苗藐只是新配了一副鼠标键盘，更方便打游戏。
　　老苗信守承诺，暑假伊始就已经给苗藐买了新电脑，考虑到大学多半要住校，为了方便带去学校，新电脑却是一台笔记本，比较台式屏幕小了不少，打游戏的观感没有那么好，拿回来便被苗藐丢到角落去了，一点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
　　苗藐正战斗到紧要的关头，手机却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苗藐无暇去理，却因为这一分心被对手挑翻在地，最后一丝血掉了个干净，游戏界面一下就灰掉了。
　　“谁这么没眼色！”苗藐怒砸键盘，拿起手机一看，火气顿时消了三分。来电话的是仲航，对上这位，苗藐虽早已不会战战兢兢，却还是缺乏几分拍案而起的胆色，更不用提这种无意义的迁怒。
　　仲航每每打来电话，十次有九次是约苗藐出去，这次也不意外，理由却比较新奇。朋友酒吧开业，这次倒不是扯谎，朋友虽然是李长亭的，却也可以借用一下，朋友的朋友，同样是朋友，没什么差别。
　　苗藐想到老苗，一时间犹豫了起来。酒吧开业，自然不会挑在艳阳高照的正午，开场时间就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结束更是确定在零点过后。时间只是其一，喝酒才是重中之重，上次就被老苗一顿数落，这次再触他的霉头不是存心找抽吗？苗藐是个男孩，老苗管教他自然不像女孩子那么严厉，夜不归宿还是可以有的。但要是再喝得满身酒气回来，下次想出门就是难上加难。不能喝酒的酒吧，似乎也没什么搞头？苗藐这样想着，就要开口回绝。
　　仲航从他短暂的沉默中察觉到了苗头，再接再厉又开始绘制美好图景。苗藐这个年纪的男孩，出入酒吧的次数必然不多，只要好奇心被挑动起来，改变主意倒也不难。
　　事实也果真如此，苗藐被他说得心痒难耐，一时嘴快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就开始揪头发。要怎么跟老苗编出这一晚的去处？魏辛家里肯定不行，老苗一个电话过去就露馅了，除此以外的选择都会让老苗充满不信任，非要盘问再三才肯放人，这一点倒是挺符合他精明的定位，但对于苗藐来说就不算是好事了。
　　正冥思苦想间，老苗推门而入。苗藐一个激灵，手一抖在键盘上砸出巨大的声响，立时间就急中生智，骂了一句坑爹的队友，伪造出游戏失利的假象来。此时的他本就焦躁，用不着什么演技，本色出演就已经毫无破绽，老苗这种景象见的多了，也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将手中的冰镇酸梅汤放到了桌子上。
　　苗藐睡了大半个白天，倒是将今天的冷饮份额保留了下来，变成了饭后的甜点。酸梅汤也是老苗的绝活，炎炎夏日清凉解暑，可惜老苗懒散，偏爱于用现成的水果凑数，喝酸梅汤的日子也不是想来就来的，换做平日这能让苗藐兴高采烈，此时却实在提不起兴致，喝得心不在焉。
　　老苗端着自己那一碗汤，边喝边看苗藐的游戏界面，随口道：“又输了？”
　　苗藐立刻就怒了：“什么叫又输了！是人家不给力好不好？”
　　老苗没什么诚意地道着歉：“哦哦，我的错。”
　　苗藐一撇嘴，愤愤然喝了一大口汤。老苗说得虽然直白，却也是事实，苗藐的游戏水平实在谈不上高端，胜负基本是五五分成，输掉属于常态，赢了也不稀奇。苗藐被老苗戳到痛处，却也无力反驳，只能独自生着闷气。
　　老苗不理会他的小情绪，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意外之喜：“明天我要去渭市一趟，可能要过一晚才回来。”
　　苗藐顿觉天降大喜，正苦恼怎么跟老苗编瞎话呢，贴心的老爹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来。酒吧开业的时间正是在明天晚上，时间可以称得上无缝对接，再合适不过了。老苗有时也会出远门，苗藐不觉得奇怪，欣喜过后却又有些疑惑：“去渭市做什么？”
　　老苗道：“那边有个单子我去牵个线，做成了就能提一万的大生意。”
　　苗藐更加茫然了：“什么单子？”
　　老苗也有些疑惑，蹙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一样：“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你爹我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给那些倒卖二手车的牵线，从里面抽成，是个好差事。”
　　苗藐兴趣缺缺：“哦。”他早已习惯了老爹的抽风举动，却实在难以看好这些所谓的好差事，真要是好差事，还能一而再的寻摸新路子？老苗已经捞到了不少这种好差事、好东西，却也没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这次轮到老苗怒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对你爸没信心吗？”
　　苗藐沉默以对，撇着嘴又开了一局游戏。
　　老苗怒视他片刻，想起自己过去的种种事迹，最终有些讪讪：“行了，反正明天要去渭市，你跟我去还是在家？”
　　苗藐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道：“在家，这么热我才不出门呢！”
　　老苗不觉意外，絮絮叨叨地开始交代：“吃饭去老刘的店里，要准时准点，待会我去给老刘打个招呼，不准没日没夜地睡。酸梅汤还有，在冰箱里放着，只有两天的份，悠着点喝。”
　　苗藐连声应着，眼睛却是盯着屏幕，手底下的操作也没停，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老苗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交代了三餐起居，突然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本来我还想着，咱俩去渭市一起探望一下迟老，这下没必要去了，他也不乐意见我。”
　　苗藐闻言一愣，手下的操作也停了，角色被对手挑翻在地，游戏界面又跳出了game over的字样，他却无暇去理，表情纠结地思索半晌，这才道：“是该去看看迟爷爷了。”
　　老苗知道他心不甘情不愿，沉默片刻，却是主动否决了这一方案：“天气这么热，让老人家歇歇，过年再说吧！”
　　苗藐立刻欢喜起来，觉得这个提议满合心意，连声附和道：“对啊，渭市也热啊，去打扰多不好，万一迟爷爷动了肝火就罪过大了。”
　　老苗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直看得苗藐心虚不已避开视线，这才开口道：“你知道就好，越大越乱来了。”
　　苗藐干笑一声，没敢搭腔。
　　老苗确定了苗藐的意向，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订票。
　　苗藐目送他离开，看着房门被关紧，终于是没忍住，欢呼一声躺倒在了床上。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啊！苗藐望着天花板，美滋滋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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