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第二天考试科目是理综和英语，理综是苗藐的强项，做起来轻松无比。英语水平虽然一般，却也不至于抓耳挠腮。高考的第二天，感觉像是一晃而过，走出考场的时候，苗藐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高中三年，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之后的近三个月时间，就是有史以来最长的假期，忽略高考成绩这个达克摩斯之剑，还是很值得激动的。
　　苗藐顺着人流走出市一中的大门，站在路边伸了伸懒腰，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苗藐心中咯噔一下，拿出了手机，果不其然，是老苗的电话。
　　苗藐有些无奈，接起了电话，回答了毫无创意的几个问题，挂断电话便开始叹气。他错了，除了高考成绩，如果老苗没有这么奇怪的举动的话，那才更值得激动。
　　老苗当然知道这样一味死守不是办法，事实已经证明这是无效手段，现在苗藐已经考完了试，老苗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准备提起精神打一场硬仗。
　　难的是，苗藐对邀请仲航这件事有所抵触，想要成功，必须选择一个无法拒绝的契机才行。
　　而这样的契机，需要苗藐和仲航有更多的接触才能出现，老苗虽然万分不乐意，却也明白不舍不得的道理，已经暗自决定不再限制苗藐的自由。
　　苗藐很快就发现了老苗的放松，一点也没有错过这样的机会，成天跑到外面去疯玩，但多数时间都是和朋友同学在一起，老苗问起的时候也十分坦然。和仲航自然也是见过面的，但苗藐心知老爹不喜欢仲航，自然不会主动提及，若是老苗问起便用同学的名字打掩护，即使知道其中有猫腻，老苗也拿他没办法。
　　考试后的第五天，高三三班的班长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苗藐爱凑热闹，自然是早早的过去现场。
　　卸下了高考这个大包袱，三班同学的脸上都少了几分紧绷，多了几分肆意，点起酒来豪气万分，每桌都是一箱一箱的上，有的甚至啤酒都看不上眼，开的是白酒。
　　唐竟也到了现场，免不了被这帮孩子轮流敬酒，但唐竟那是从小练出来的酒量，自然不是这些刚成年的小孩子可以比的，一圈喝下来半分醉意也无，弄得三班同学很没有成就感，不再找唐竟，转而相互敬酒。
　　酒量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这种场合喝的就是个感情，酒杯一举，说上两句认识多少年了、感情不错、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之类的话，脑袋一发热，不知不觉间下肚的酒就多了起来。
　　苗藐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脑袋越来越昏沉，看东西也开始重影起来，放下酒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了几分。
　　聚会已经接近了尾声，苗藐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一下，这才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半路上看见正走向洗手间的唐竟，开口打招呼时声音都是飘的：“老班好。”
　　唐竟暗暗皱了皱眉，开口道：“别喝了，你走路都不是直线了。”
　　苗藐有些茫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后知后觉道：“啊？是吗？”苗藐觉得自己走的挺直的，但也明白自己的确是醉了，多半就和唐竟说的那样，走路都开始走奇怪曲线。
　　唐竟看他那迷迷糊糊的样子，叹了口气：“打电话通知你爸没有？”
　　苗藐摇了摇头，挺有骨气地喊了一声：“我自己可以回去！”唐竟无奈，只好打发他先回座位上。
　　唐竟走进洗手间，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仲航的电话。班里喝醉的还有好几个女生，唐竟的车子座位供不应求，家长联络单又没有带在身上，如果不是这样，唐竟也不乐意找上仲航，羊入虎口，还能落得了好吗？
　　仲航自然是满口答应，那殷殷切切的劲头，让唐竟隐隐有些后悔，好在办法很快就有了，魏辛醉得更加干脆，躺倒在餐椅里面便呼呼大睡起来。
　　唐竟毫不客气地利用起了仲航，把苗藐魏辛连带其他几个喝醉的学生，一股脑地扔进了仲航的牧马人。仲航自然不好拒绝，只能先把其他几个人送回了家，难办的是魏辛怎么都摇不醒，好在苗藐还没彻底醉过去，摸出魏辛的手机给魏爸爸打了个电话，让他到车站来接人。
　　夜渐渐的深了，苗藐酒劲上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后座被魏辛占了，苗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睡得不怎么舒服，身子慢慢歪向了车门的方向，仲航轻轻拉了他一把，顺势让他倒在了肩窝里。苗藐对这个位置没表现出什么异议，动也没动一下就睡沉了。
　　仲航低头看着熟睡的少年，手指轻轻摩挲着苗藐酡红的脸颊，低头吻了吻少年乌黑的发顶。
　　魏爸爸来的很快，魏辛被接走后，仲航看着熟睡的苗藐陷入了两难，仲航知道苗藐的家在哪里，但苗藐以为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去酒店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带去酒店能做什么呢？想做点什么显然不现实。仲航叹了口气，将苗藐小心的靠在了车门上，低头偷了个香。
　　仲航还是开着车去了老街，将车停在老街口，仲航打开副驾驶的门，把苗藐抱了下来。苗藐被这大幅度的动作惊醒，他扶着仲航的手臂站稳，揉了揉眼睛，看见已经到了老街，抓了抓头发道：“我自己回去吧。”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行吗？”仲航看着他歪歪倒倒的模样，双手有意无意地护着防止他摔倒，语气有些怀疑。
　　“没事！”苗藐走了两步，转身道，“你看，这不是挺好的。”他摆了摆手，哈欠连天道，“三哥快回去吧！”
　　仲航应了一声，看着苗藐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吹了一声口哨，心情愉悦地上了车。
　　苗藐虽然醉了，却还没糊涂，老苗不喜欢仲航的事情他还牢牢记得，自然不能让仲航送回家，只能自己一个人歪歪扭扭晃回去。
　　老苗开门看见他，被这满身的酒气弄得连连皱眉，压着苗藐去了浴室。
　　苗藐这时只想睡觉，好几次都差点滑到水里去，老苗只好简单的替他洗干净了酒气，胡乱擦干身上的水。
　　“谁送你回来的？”回房的空档，老苗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苗藐早有准备，咕哝一声：“老班啊。”声音虽小，却也足够老苗听清楚了。
　　老苗对醉鬼的话没有多加怀疑，将苗藐放到床上，把窗子关小了一点。
　　苗藐了了一件事，这才毫无压力地沉沉睡去。
　　老苗摸了摸苗藐的额头，发觉温度已经降了，觉得安心了不少。见苗藐已经睡熟，老苗犹豫了一下，将苗藐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凭着记忆输入开机密码，两次后成功解了锁。翻出通讯录，老苗把仲航的手机号记下来，心中已然有了后招，半个月后就是高考放榜的日子，在这之前见不到这小子，他可就要亲自约了，想必仲航也很想见到他。
　　苗藐的酒量还凑合，聚会上喝的又都是啤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清醒了，没有什么头重脚轻的宿醉感。
　　老苗盛了一碗粥送过来，看着他喝了下去，这才开始兴师问罪：“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苗藐有点心虚：“大家高兴，就喝的多了点。”
　　老苗哼了一声：“亏你还记得回家，怎么不把你们老师叫进来坐坐？”
　　苗藐咬勺子：“不是还要送其他同学嘛！”
　　老苗瞪了他一眼，收了空碗：“还吃不吃？”
　　苗藐摇头。
　　老苗端着空碗进了厨房。
　　苗藐跑上楼，又躺到了床上，虽然没有宿醉感，但昨天晚睡是事实，苗藐吃饱了，困意又涌了上来，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假期的好处就是想睡就睡，六月份已经炎热起来了，但空气并不沉闷，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老苗收拾了厨房，见苗藐又不见了踪影，上楼来一瞧，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大开的窗户又关小了一点。苗藐在这点上异常固执，每到天气转热睡觉的时候，总要把窗户开到最大，还要敞着肚皮睡，睡醒了又要喊肚子凉，弄得老苗每次都要过来看看情况。
　　关好苗藐的房门，老苗轻手轻脚地走下楼，趿拉着拖鞋走进了东方有败。
　　黄老板正听着歌，手指在摇椅上和着拍子敲打，见老苗进来，只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来了？”
　　老苗走进柜台，坐到了苗藐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这才不紧不慢地答：“来了。”
　　黄老板继续和着拍子，声音也带了点抑扬顿挫的感觉：“有好消息？”
　　老苗叹了口气：“没有。”
　　黄老板笑了一声：“让小藐发觉了？”
　　老苗有些郁闷：“他那点小聪明都用到我身上来了。”
　　黄老板嘲笑道：“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老苗冷哼一声：“都把主意打到小藐身上了，还指望我和颜悦色？我可装不来。”
　　黄老板叹气道：“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好些年都没见你这么暴躁了。”
　　老苗没有说话，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账簿，安静良久才道：“我要活回去了多好，还用顾虑这么多。”
　　黄老板深以为然：“那也是，不过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就像小藐，一天天在长大，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那个时候谁敢保证。”
　　老苗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我走了，有事再找你。”
　　黄老板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继续不紧不慢的和着拍子。
　　老苗沿着老街，慢慢往家走。阳光透过密集的屋檐洒下来，在街道上形成点点光斑，老苗看了一会，又抬头去看屋宇间露出的一丝湛蓝天空。已经十五年了，老苗在六月刺眼的阳光中，轻轻自语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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