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仲航等了一个上午，不喜欢的咖啡都续了两杯，才等来姗姗来迟的唐竟。
　　“太慢了。”仲航随口抱怨。
　　“你这是自作自受。”唐竟点了一杯冰水，坐了下来，“谁让你居心不良提前到了。”
　　“幸好我提前到了，不然苗苗手里就要收到一封情书了。”仲航道，“事实证明，我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情书？”唐竟有些迟疑，“你是不是误会了？”
　　“都当着我的面告白了，误会什么。”仲航冷声道。
　　“你少跟我急。”唐竟重重放下杯子，冷笑道，“这个年纪早恋多正常，女孩子能把你当情敌吗？当着你的面告白怎么了，你还能把苗藐揣兜里防着？”
　　“所以需要你帮忙啊！”仲航一瞬间嬉皮笑脸起来，针锋相对的气氛立刻就消失无踪。
　　“这有悖我的师德。”唐竟冷着脸，不为所动。
　　“防止学生早恋是你的工作范畴。”仲航道，“我只是把这个范围缩小到了个人。”
　　“防止早恋可以，其他的就别想了。”唐竟看着他，正色道，“而且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仲航暗自惋惜，握住了咖啡杯：“你说。”
　　唐竟道：“苗藐现在是高三，明年六月才高考。这段时间之内，你不能做让他分心的事情，言行举止都要规矩点。”
　　仲航神色松动了一分：“这个自然。”
　　唐竟继续道：“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高考是个分水岭。你如果没守信，吓到了苗藐，他有很多机会远离你，而且名正言顺。”
　　仲航眸光一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你听进去就好。”唐竟皱着眉头道，“仲老三我警告你，如果只是玩玩的话，趁早收手，你另外找谁我都没意见。苗藐还是个孩子，你别毁了他。”
　　“能别提醒我这件事吗？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禽兽。”仲航叹气道，“你这么严肃我都不太习惯了。”
　　唐竟冷笑：“没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身为苗藐的老师我必须严肃地警告你。而且你就是个禽兽，苗藐不过是坐实了这一点，你敢做还不敢当了？”
　　“有什么不敢当，我现在就想把苗苗带回家，可惜前路漫漫。”仲航道。
　　唐竟落井下石道：“你当未成年少年这么好追，可不比你那些前赴后继的床伴。”
　　仲航深以为然，啧了一声：“他又不是床伴。”
　　唐竟瞪着他，脸色缓和了几分：“说实话，我真为苗藐不值，你倒是万草丛中过，人不风流枉少年了，苗藐却连早恋的资格都要被你剥夺，可不可怜啊？”
　　仲航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唐竟看出来了，仲航这次是认真的，如果说一周前那次见面还让他心存疑虑的话，仲航看向苗藐的目光就直白得难以忽视了。唐竟不知道那种奇特的眼神是不是名曰爱情，至少其中的专注是仲航从未有过的。唐竟认识仲航多年，知道这人有些固执，但仅限于自己上心的事情，如果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想换换口味，到了高考的时候多半也淡了，犯不着现在跟他死拧。
　　“你出来了，学生放学没有？”仲航看了眼窗外，突然问。这家咖啡厅和学校大门处于同一侧，透过窗子看不到大门的情况，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经过。
　　唐竟立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慢条斯理地回答：“早就放学了，苗藐回家积极得很，现在找他已经晚了。”
　　仲航没应声，眼神飘向窗外，以他的角度勉强能看到半个眼熟的垃圾桶。仲航歪了歪身子，贴近落地窗，垃圾桶就露出了全貌。仲航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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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辛的狗屎运还算不错，六科作业，只有两科被收了上去，苗藐手忙脚乱地拍下答案，又整理了余下的四科作业，这才拎起书包走出教室。
　　路过那个情书葬身的垃圾桶时候，苗藐停住了脚步，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伸手翻起了垃圾桶。人生第一次收到情书，具体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进了垃圾桶，苗藐还真有点不甘心。进过垃圾桶一样还是情书，至少也要看看内容再扔嘛！苗藐安慰着自己。
　　这条街道统一清理垃圾的时间是清晨七点左右，从早上情书被扔进去，到苗藐再次到来，间隔不过三四个小时。可苗藐左翻右翻，愣是没看到情书的影子，只翻出了各种奇葩的零食包装袋，弄得苗藐都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左右垃圾桶，只好将另一边桶里的垃圾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至于啊？”苗藐咕哝着，走进旁边的商店买了瓶矿泉水洗手，顺便问了店主一句，“垃圾桶今天上午倒掉了？”
　　“没有啊，都是早晨倒的嘛。”店主乐呵呵地道。
　　“哦。”苗藐纳闷至极，蹲在路边冲洗爪子，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在他身旁蹲下身子，拿起矿泉水瓶替他冲洗，苗藐一愣，抬头便看见了仲航似笑非笑的脸。
　　“手怎么了？”仲航明知故问。
　　“额……”苗藐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支支吾吾道，“不小心弄脏了。”
　　“嗯。”仲航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苗藐有点紧张，三两下冲洗干净，站起来才看到眼神复杂的唐竟：“老班……”苗藐这才想起，仲阎王是说过来找老班有事。
　　“怎么还不回家？”唐竟道，依旧是黑脸老班的形象。
　　“马上回。”苗藐立刻道。
　　“我送你。”仲航接得飞快，十分顺口。
　　“我还有点事……”苗藐为难地瞥了唐竟一眼，他现在要去解救魏辛，在老班的眼中，魏辛现在还在老家的火车站等待晚点火车呢，可不能让他俩撞见。
　　仲航正要说话，唐竟先一步道：“那行，路上小心，早点回家。”
　　苗藐点头，看了一眼仲航，觉得在唐竟面前喊三哥有点差辈分，左右为难后只含含糊糊地道了一声再见，扭头跑了。
　　仲航有点遗憾，叹息道：“我好不容易让苗苗叫我一声三哥，你在这，他又不喊了。”
　　唐竟注视了他一会，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话：“仲老三，你要点脸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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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辛一早就揣上了作业，站在老街街口望穿秋水，看见苗藐，比革命根据地的群众看见毛爷爷还激动，眼含热泪扑了上来：“小藐!!救星！！！你终于回来了！！！！”
　　苗藐伸手挡住了这个眼泪鼻涕齐飞的熊抱，十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要是真让老班撞见这个怂货，魏小辛不得当场撞墙自尽了。
　　“行了，赶紧的。”苗藐一巴掌招呼过去，没好气道。
　　魏辛忙不迭地点头，进门同老苗打了一声招呼就匆匆上了楼，拿出可壮山河的气魄，将乱七八糟的作业哗啦一声倒了出来，小苗原本就乱的床登时不能看了。
　　苗藐忍了又忍，说服自己床单本来就该换了，这才没把魏小辛扔出去。
　　两人整理了一下作业，最终清理出七张完全没动的卷子，两本完全空白的练习册，加上一本几乎空白的作文本，若干剩下小半没做的其他，再花了点时间找出对应的样本，苗藐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打仗一样的补作业生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苗藐终于放下了笔，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舒了口气。
　　魏辛还在抓耳挠腮地构思作文，他的作文水平用一般来形容都有点含蓄，确切的说属于胡掰，还掰不出个所以然的那种。但苗藐的语文水平也有点对不起观众，因而一脸的爱莫能助。
　　“然后呢……然后怎么写，这才……四百多字，还差四百呢……”魏辛自言自语，纠结不已。
　　苗藐闲暇下来，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忍不住叹息道：“我今天收到情书了，可惜没看见内容。”
　　“哦，没看见就没看见呗……”魏辛随口安慰，笔尖猛地一顿，反应过来，“情书？！真的假的？”
　　苗藐嘿嘿一笑：“当然是真的，妹子可漂亮了。”
　　魏辛扔下笔凑过来：“快快快，给我瞧瞧，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情书呢！”
　　苗藐赶紧揪住自己的书包，大声道：“没了！没在这儿！”
　　魏辛狐疑地看着他：“那在哪？你不是在吹牛吧？”
　　苗藐挠了挠眉心，把事情说了，自己都十分疑惑：“你说那情书上哪去了？真就见了鬼了……”
　　魏辛摸着下巴：“说不定那颜色太骚气，被过路捡废品的拿回家去了。”
　　苗藐瘪着嘴，十分不高兴：“真是的，那可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什么样子我都没看清，亏大发了！”
　　魏辛配合着瘪嘴，附和道：“就是，也不知道哪个收废品的这么讨厌，就让情书安静地待在垃圾桶里不行吗？”
　　两人相对着长叹一声，万分遗憾。
　　魏辛又趴回去继续抓耳挠腮，百忙之中问苗藐：“你最近怎么老遇见仲阎王，命犯太岁了？”
　　苗藐不以为意：“也没多少次，因为老街的事情见过几次。今天他是要去找老班撞见我了，顺路送我，谁知道那妹子挑这时候送情书啊？当时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扔了情书才好过一点。”
　　魏辛十分同情：“节哀顺变。”
　　苗藐郁闷地倒在床上，被满床的书本咯得生疼，又站起来扒拉开一个空挡，这才安心地躺下。
　　兴许是有缘无分呢，苗藐回忆着那个妹子的脸，发现由于仲阎王的威压加上妹子的娇羞，他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细节，只知道长得还算顺眼。苗藐东想西想，伴随着魏辛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和落笔的沙沙响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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