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苗藐下场休息的空档，听说了这个变故，表情纠结了一瞬:“你外婆……还记得我吗？”
　　仲航想了想：“记得。”他外婆虽然年纪大了，但记忆力还很不错，在她面前露过面的基本都有印象。
　　苗藐坐到仲航身边，有些苦恼，就如仲航所认为的那样，他的确有些害怕那个老太太，一想到要到她面前去就有点发憷。可躲避也不是办法，这次躲过了，下次还要继续躲么？对他的确没什么妨碍，就怕老太太对仲航对有什么看法。老太太重女轻男的古怪劲儿苗藐已经有所了解了，仲航在外婆面前本就没什么脸面，再因为他找点不待见，岂不是更难过了？
　　仲航揉了揉他的头发，主动道：“不想去就别去了，下次再带你去吃螃蟹宴。”
　　苗藐却握了握球拍，坚定道：“我要去！打声招呼而已，别小看人。”
　　仲航意外了一瞬，笑眯眯道：“那就看你的了。”
　　苗藐嘴上豪气万千，真的临到头了，又有些害怕。
　　大半年过去，老太太的面貌却没什么大变化，精神矍铄的模样，行动间也没有老人家的迟缓。兴许是因为见到了几个老朋友，老太太非常开怀，面色红润心情也不错。
　　仲黎陪在外婆身边，衣着行为都大气得体，乖巧的向老人们问好，成功的哄得老人们纷纷开怀，也让顾老太太倍感骄傲。
　　仲黎眼尖的看见门口走进来的仲航和苗藐，低头跟外婆耳语了几句，引得顾老太太的目光转移了焦点。
　　苗藐跟在仲航身后，老远就看见了艳光四射的仲黎，然后看见了旁边威严的老太太，随之投过来的目光让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扯开笑容。
　　顾老太太神情不变，又和前来搭话的宾客闲聊了几句，等到仲航带着苗藐上前来问好，这才再一次正眼打量苗藐。她是第二次见这个孩子，了解却并不算少，无论是顾以雯还是仲黎都在闲聊中提起过，言语中不乏喜爱。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初次印象使然，顾老太太看苗藐很有几分顺眼，而仲航担心的问题其实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顾老太太出身雷家，尚未出嫁当雷家大小姐的时候，叔伯兄弟子侄众多，那些天之骄子性格多样，那点隐秘爱好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包，喜欢男孩儿不过是寻常至极的事情。如今的雷家子嗣单薄，这样的混乱景象再无，连坊间传闻都少了几分桃色多了几分血腥。在仲航眼中，外婆一早就蜗居在顾家大宅中，不喜交际也不怎么开朗，对后辈也有诸多苛责，这样严肃的外婆自然是个老古板，不接受他的男朋友顺理成章，担心一二自然而然。
　　仲航带着苗藐打过了招呼，老太太嗯了一声，没什么表示，倒是仲黎先开口了：“你们到了，就剩小峯了。”
　　老太太不明意义的轻哼一声，神色间却并不好看，显然对胆敢压轴的顾少爷很不满。
　　苗藐默默为顾峯捏了把汗，见老太太似乎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躲到仲航身后去，悄悄摸出手机给顾峯发消息。
　　仲黎却越过仲航看向他，笑眯眯道：“哟，苗苗，不跟姐姐打招呼？”
　　苗藐还以为小动作被抓包了，手一抖差点没抓住手机，结巴道：“姐姐好！”
　　仲黎有心逗他，故意道：“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苗藐顺手把手机往仲航衣服口袋里一塞，故作镇定道：“没有啊！”
　　仲航察觉到他的动作，笑了一下：“姐，你别逗他。”
　　仲黎哼了一声，对顾老太太道：“外婆你看他，宝贝苗苗的很，我多问一句也不行。”
　　顾老太太看了苗藐一眼，又转向仲航：“怎么来的这么晚，见到你妈妈没有？”
　　仲航道：“还没有，这就去。”
　　顾老太太嗯了一声，又对仲黎道：“老大不小了，总逗弟弟玩干什么？想要小家伙玩，你可以要一个。”
　　仲黎听到不想听的话题，顿时皱起了眉头，娇嗔道：“外婆，咱们不谈这个。”
　　仲航拉着苗藐走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刚干什么呢？”
　　苗藐拿过手机看了眼，见顾峯的消息已经回过来了，一边打字回应一边道：“跟峯哥通风报信呢，让他快点。”
　　仲航道：“他在忙什么呢？”
　　苗藐有点幸灾乐祸：“他说他睡过头了。”
　　仲航皱眉，有些不相信。顾家人自幼养成了强烈自律感，睡过头这种事相当罕见，这多半是顾峯找出来的拙劣借口。
　　苗藐却道：“他说他昨晚勾搭上了一个妹子，闹晚了，结果没起来。”
　　仲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他现在在哪？”
　　苗藐道：“路上呢，估计还有半个小时能到，他让姐姐帮他说说好话。”
　　仲航直接道：“别管他了，咱们去见我妈。”
　　顾以雯正和友人们说笑，见他们过来，一脸自豪的和友人介绍了一番。两人自然给顾以雯面子，和阿姨们顺势说笑了几句，这才有了空闲，可以去四处逛逛赏赏菊花了。
　　包孟松和外公也一早到了场地，周家是重阳宴的发起人之一，周老坚持要外孙露面也是这个原因，作为东道主，去招待招待客人理所应当，混个眼熟结个人脉顺理成章。
　　包孟松却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只想着找苗藐玩，一边跟着外公应酬一边搜寻着苗藐的身影。发现目标后，包孟松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外公身边脱身，老远就兴奋的冲苗藐招手。
　　苗藐一眼就看到了包孟松，在一众举止优雅的宾客中间，猴子一样又叫又跳的包孟松着实显眼。
　　“三哥，包子在那。”苗藐拍了拍仲航，也向着包孟松的方向移动。平日里包孟松就挺热情，今天好像表现得格外明显，兴许是在这种场合找到个小伙伴很不容易，苗藐也不忍心打击他，还是回应一二的好。
　　“苗藐，你终于来了。”包孟松一把抓住苗藐的手，感动道，“我终于有理由可以偷懒了。”
　　“原来我是你偷懒的借口？”苗藐瞪着他，这理由现实的很，枉费他还感动了一把。
　　“当然,友谊才是第一要素。”包孟松立刻义正言辞，晃眼一瞟见仲航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手，顿时一个激灵松开了爪子，规规矩矩站好，拉开了十二分的距离。
　　“嘁。”苗藐回给他一个鼻音，很是不屑。
　　“没办法，这种场合太无聊了，往年都是我一个人熬过去的。”包孟松忍不住抱怨。
　　“你怎么不找个朋友陪你来？”苗藐奇异道，包孟松性格不错，没道理在他之前没交过朋友吧！这自怨自艾孤独寂寞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忙。”包孟松板着指头数，“参加宴会的，出去应酬的，出国留学的，吃喝玩乐的。这种场合大家都不喜欢，就是来了也和我一样是被押过来的，都差不多苦逼。”
　　苗藐无语，感情这些纨绔也有烦恼，只是这烦恼听着怎么这么可气呢。
　　两人聊着天，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客人众多，重阳宴摆设的是长桌，有些类似于自助餐台的布置，但因为重头戏是螃蟹，所以有固定的位置，每个位置上都摆放着蟹八件，桌子中央则是另一个重头戏观赏菊。
　　苗藐欣赏不来菊花，对品种名贵与否，花型完美与否一无所知，一心只想尝尝被多次称赞的螃蟹宴。等待中，苗藐对手边的蟹八件燃起了兴趣。
　　苗藐虽然拆过不少螃蟹，但都是简单粗暴直接上手，还真没这么文雅的用过工具，对于蟹八件的用法一无所知。
　　包孟松见状燃起了当老师的兴致，刚要拿起工具解说，却被一旁的仲三少截了胡，眼神还威胁似的扫过他，那意思不言而喻。
　　包孟松知情识趣的缩回手，也不好意思紧盯着情侣两个大秀恩爱，左右无聊的打量起来往的宾客，在心中默默翻出认识的人的资料。这里的宾客多数他都眼熟，毕竟这个圈子是相对固定的，很多宾客都不是第一次露脸了，只出现过一次的生面孔也没有记忆的价值。
　　重阳宴敬老的噱头虽好，但相当多德高望重的老人并不愿意劳动筋骨，真正手握权柄的人也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加之入场资格的限制，这场宴会已经成了交好的家族们例行交流的场所，除了水平不错的螃蟹宴之外别无长处，着实无聊透顶。
　　正走神间，入口处突然骚动，人群中议论声短暂响起，又很快归于寂静。宾客们默契的停止了话题，为口口相传的那个消息震惊无比，探寻的目光纷纷投向入口处。
　　包孟松回过神来，对着奇特的景象有些不解，起身上前一步，找了个略相熟些的宾客，低声询问道：“怎么了吗？”
　　宾客表情奇异，声音沙哑道：“九爷来了。”
　　仲航敏锐的捕捉到了议论间的只言片语，神色陡然间绷紧，看着还在认真研究蟹八件的苗藐，心头那点忧虑再次翻江倒海。
　　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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