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苗藐从迷乱的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他迷茫了片刻，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发了一会儿呆，苗藐才从这种错觉中缓过神来，浑身的知觉也渐渐苏醒，如同被卡车碾压过的身体和被重点照顾的屁股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苗藐回忆起昨天的一切，咬着牙翻了个身，果不其然看到仍在睡梦中的仲航，然后不客气地飞起一脚将人踹了下去。这动作牵扯太大，苗藐只是一抬腿就龇牙咧嘴痛得不行，但心头的怨念显然更加强大，这一脚居然真的将人踹了下去。
　　仲航本就睡眠浅，在察觉声响的那一刻就已经半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迎面过来一只脚丫子。以他的反应避过是相当容易的，但转念一想给宝贝消消气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配合着力道向后一倒，翻到了床下，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可怜兮兮：“宝贝，醒了就踹我？”
　　苗藐仍旧不解气，但伤筋动骨的实在辛苦，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送了个中指给仲航：“混蛋！”
　　仲航赖皮着脸爬上床，捉着那只不友好的手亲了亲：“还疼不疼？”
　　苗藐恼怒道：“当然疼！你被那样做两次不疼啊！”苗藐说起这个满肚子都是火气，顺手抓起一只枕头摔在仲航脑袋上，又骂了一句，“老混蛋！”

　　仲航笑眯眯地接下那个枕头，他昨晚足够餍足，一点也不介意宝贝发点脾气，而且这么活力十足也证明苗藐没什么大事。他知道自己昨晚没把握好分寸，原本顾念着苗藐是第一次承受有限，准备见好就收让人好好休息，结果在看到浴缸里少年遍布痕迹的身体的时候破了功，直到苗藐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才隐隐生出后悔的心思来。
　　仲航早就发现苗藐的身体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免疫力不够体力也不够，只是苗藐性格犟，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般不会开口，这么透支体力的两次□□对他而言的确是辛苦了些，骂一句混蛋也没什么错。
　　于是仲航好声好气地附和道：“恩，我混蛋，让我看看后面怎么样。”他说着手已经探向了苗藐身后，准备掀开被子检查。
　　苗藐却一呆，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顿时不干了：“我好得很，不检查！”
　　仲航的手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又把自己裹了一裹的苗藐，凑近了几分：“宝贝，你身上我什么地方没看过？嗯？”
　　苗藐垂死挣扎：“反正好得很。”
　　仲航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然后不容拒绝地将人连着被子抱了起来，又从床头摸出一支药膏，一边哄人一边上药：“乖，这里有点伤，不处理这两天你会很难过，坐也坐不下去，上厕所还疼。”
　　苗藐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仲航上药很仔细也很深入，沾着药膏的手指细致地接触到每一处，虽然不带情欲但偏偏让他想起昨晚的情景，更加不敢抬头看仲航。
　　仲航心无旁骛地上完药，估算了一下苗藐的情况，又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了一瞬。苗藐后面裂了一点，出了些血，红肿也很明显，略微一碰人就是一颤，好在苗藐并没有发烧的现象，这算是一大幸运，否则苗藐又要吃些苦头。
　　尽管如此，苗藐到五天假期结束的时候仍旧没缓过劲儿来，他的状况不佳，不仅坐立不安还浑身都是暧昧痕迹，他要敢顶着满脖子的吻痕回家，老苗下一刻就能提着刀去砍了仲航。为了仲三哥的生命安全着想，苗藐顶着老爹电话里的咆哮声，硬生生将假期又延长了一周。
　　他的不适仲航也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天天用行动来弥补过错，鞍前马后的把苗藐伺候的相当舒坦，火气也消减了大半。
　　这件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苗藐的火气其实没怎么到心里去，就是同样是做了两回，自己精神萎靡浑身酸痛，凄凄惨惨只能喝汤汤水水过活，对比仲航一切如常精神抖擞，他就心有不忿，同为男人，这差距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仲航听了他耿耿于怀的小心思，有些哭笑不得：“宝贝，你在下面本来就要辛苦一些。”
　　苗藐怀疑地盯着他，理直气壮地反驳：“明明都是你在动，你更累！”
　　仲航无奈：“那就是体力原因，你的体力不如我。”
　　这理由无法反驳，苗藐虽然觉得有些敷衍，但也无话可说，裹着被子假装睡觉不理人了，事实虽然无法反驳，可还是很伤人啊！
　　休养了一周多，苗藐终于缓过劲儿来，能神清气爽活蹦乱跳地到处跑了，面对老爸的质问也死扛住了没有松口，硬生生用满脸的无辜敷衍了过去。
　　对罪魁祸首，苗藐也有点怨念，早知道做一次要有这么多的后续麻烦，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仲航把他这样那样。虽然有些小抱怨，苗藐却没跟仲航真的吐槽过，以仲三少的行事作风，万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我，苗藐真怕自己拦不住。
　　仲航却春风得意，情场得意，商场也不见失意。远航在淮海市的根基已经基本稳定，仲航在商场上也越混越开，人人见面都要客气两句仲老板，商业应酬也随之而来。华夏人总喜欢在一些不那么正式的场合谈生意，大家端着红酒香槟谈笑风生，彼此试探着意向，你情我愿自然和谐，即使无意合作也只是一笑而过，心照不宣地转移下一个风花雪月的优雅话题，彼此保存了脸面，也方便下次相见。
　　这种应酬属于正式工作范畴，仲航不好和酒局一样全数推掉，好在这种场合是可以带家属的。苗藐还在暑假，每天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消耗，顾峯大少爷恰巧也在宾客名单中，仲航忙碌起来可以让表弟帮忙照顾苗藐，也免了后顾之忧。
　　顾峯刚刚大学毕业，已经开始慢慢接触顾家的一些生意，一些不要紧的场合顾巍就让他代为出席。但顾少爷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对苗藐的兴趣显然多过宴会本身，一见到人就喜出望外，和苗藐就宴会的环境、食物、来往的宾客品头论足起来，仲航有工作要谈，也乐得两个人嘀嘀咕咕，嘱咐了一句就走开了。
　　“我哥真行，这种场合也呆的下去，无聊死了。”顾峯见仲航走远，不失时机地吐槽一句。
　　“还好，就是东西不太好吃，都凉了。”苗藐却对食物全都凉掉这一事实耿耿于怀，宴会虽然不是露天开设，但也在偌大的酒店大堂里，冷气开的很足，食物放上来没一会儿就凉透了。
　　“这些人都不是来吃东西的，凉不凉无所谓了，待会儿哥请你吃夜宵。”顾峯安慰道。
　　“好啊，随便点？”苗藐兴奋起来。
　　“那当然！”顾土豪豪气冲天。
　　苗藐立刻没骨气地抱大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说笑了一阵，提到两个人经常组队一起玩的游戏，立刻默契地摸出手机来，开始在游戏里酣战。偶然的一抬头，苗藐发现一个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面前，休息区还有一些空沙发，这人却目的明确，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苗藐不认识这个人，那应该是来找顾峯的。
　　“苗苗你发什么愣，快快快！”顾峯说着也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手机差点没拿稳，声音都抖了一下，眼睛瞟瞟那人又瞟瞟苗藐，纠结溢于言表。
　　“你认识他？”他的小动作十分明显，弄得苗藐莫名其妙。
　　“你好。”没等顾峯纠结出一个结果，那人就先行开口了，“我是薛应。”
　　“哦。”苗藐依旧有些莫名，“我是苗藐。”他确信薛应这个人他不认识，顾峯倒是表现可疑，可这人不和明显认识他的顾少爷打招呼，反而来找他，目的就有点奇怪了。
　　“刚刚我看到仲航和你在一起，怎么他现在不在吗？”薛应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看，引来苗藐的一个白眼，这个事实十米外都能一眼看见，转移话题也太生硬了，这也让苗藐心里有了点底，这个薛应大概和仲航有什么关系，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关系，没看旁边的顾少爷急得汗都出来了吗！
　　“不在，你找他一会儿再来。”苗藐道，说完就低头继续游戏，丝毫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秘密这玩意儿谁没有，说出来膈应的还不如不知道，这薛应看起来不是什么好货色，跟他沾边的十有八九不让人舒坦。
　　“你是他现任男朋友？”薛应却打定主意要膈应人，继续着自己的节奏，“他现在还那么霸道么？”
　　苗藐听出了点门道，薛应刻意加重的‘现任’两个字，加上前后语义，苗藐即使语文不好也能理解言外之意，有现任自然有前任，而那位前任，多半就是面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了。
　　苗藐抬头，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位前情敌，年纪和仲航大概差不多，已经是青年人，正式场合西装革履，皮相是不错，只是言谈之中神色里透出几分盛气凌人来，显然也是个有纨绔底子的公子哥。仲航原来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苗藐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人摆明了是来找茬，还指望他和气生财不成。
　　“恩，现任，所以你就是前任咯？”苗藐懒洋洋地靠到了沙发上，毫无波澜地把这个炸弹一样的消息说出了口，惊得顾峯眼珠子都要突出来。
　　薛应也是脸色一黑，在他的想象中，这个消息应该是他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抛出来，苗藐则惊慌失措泪洒当场，他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破孩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看表情听语气，仲航有没有前男友似乎根本无关紧要。
　　“我和他分手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他有新男友，有点好奇，你别介意。”薛应又道，不了解仲航的人，听字面意思大概真的会以为仲航对他情根深种，分手多年才走出情伤，找了个替代品慰藉心灵。
　　“哦，不介意。”苗藐耸耸肩，无所谓道，“这么多年，他的眼光还是有进步的，你说对吧？”
　　“我倒觉得他口味变了。”薛应脸色难看，嘲讽道，“你这样的，他原来会说乳臭未干。”
　　“谢谢，我知道我很年轻。”苗藐挺真诚，然后不客气道，“我一直觉得仲航有点老了，比我大八岁呢，你和他同岁吧，保养得不错，比他年轻。”
　　薛应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是来找茬的，却处处被反将一军，这毛头小子比他想象中难对付的多，想要间接地给仲航找不痛快似乎没那么容易。
　　“我才知道你的存在，他好像不常带你出来。”薛应冷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胆子反而小了？当年当众吻我宣布出柜的勇气哪去了？”
　　苗藐反复把这句话里面的意思梳理了一下，得出了个不得了的结论，然后转头看了眼顾峯，见顾少爷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这事多半是真的，一种不爽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这算什么，前男友来示威？他薛应什么立场什么目的？非要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让人不痛快。
　　苗藐不高兴，后果很严重，他也不和薛应争辩仲航的勇气问题了，直截了当道：“他有没有勇气，胆子大不大，霸不霸道，我们关系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前任？”顿了顿，苗藐又补充了一句，“还是……九年前的前任。”
　　薛应继续冷笑：“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这个人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小心血本无归。”他膈应完人，礼貌的道别也无，转身走人。
　　苗藐嘁了一声，揪住事不关己的顾峯，逼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顾峯东拉西扯半天，最后没办法才道：“一半一半，你可别完全信他。”
　　苗藐点点头，他当然没那么傻，不过真的那一半帐，他还是要和仲航算一算的。
　　另一边仲航在洗手间洗过手，听到手机消息响动，屏幕上闪出顾峯发来硕大的几个字:你翻车了！
　　仲航盯着后半条消息中那个许久不见的名字，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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