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悸动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段，直到期中考试结束。
　　放榜之前，大家聚在一起谈论。
　　每次考完试，韩岙的精神都很好，不管考差了还是考好了。当然，考好了更好。
　　我拿过韩岙的科学试题卷对着答案，叹了口气，“我还是就指着英语给我拉点分吧。”
　　“你们知道吗？排名出来了。”毛毛跑进来，故作玄虚道。
　　毛毛是毛宁的绰号，熟了以后，我便跟着朱颖喊毛毛，跟着毛毛喊朱颖朱朱或是小猪。
　　“怎么？上了光荣榜了。”宋晓川从后面抬头冷嘲道。对于毛毛，大家从不客气。
　　“怎么可～能!”毛毛拉长了音调，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要论自知之明，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及她一个。
　　“那是什么”小猪也来凑热闹。
　　“你们猜段一是谁？”毛毛摸着下巴，活像个算命的。
　　大家顿时鸦雀无声。无论是这边学渣区，还是那边的学霸区。
　　韩岙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英语砸了，多半是自知无望；温翎一脸平静，在等着答案。他有过顶峰的记录，但是没有维持多久；嘉禾目光坚毅地盯着毛毛，似乎也在等着。她性格里的好强，向来不隐藏。
　　剩下人的心绪，大概是我无法理解的。带着些许希冀，却又明白结果的概率性，纵使心里的暗流在涌动着，也不敢太显露出痕迹来。
　　反正我并没有很想听这个答案，更没心思去猜，而且知道不管怎样，毛毛是憋不住的。
　　“我们段草。”果不其然，片刻就出了答案。
　　“段草”小猪一脸惊讶，“什么时候选的”
　　“我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据说，长的像冠希哥。”
　　“冠希哥是谁啊？”我不解地问道。
　　“陈冠希不知道”廷哥突然在旁边插了一句。
　　我耸耸肩。
　　“著名的摄影师啊！” 他笑得猥琐。
　　“摄影师” 我更疑惑了。
　　“啧，不要这样说嘛，冠希哥还是很有魅力的。” 毛毛驳道。
　　“所以段一是谁？” 嘉禾追问道。
　　“宋豫。”
　　“怎么是他呀？” 小猪奇怪道，“上次不还是那谁嘛？”
　　“你以为我们年段跟初二年段一样，第一都没什么悬念啊？这才叫竞争！独孤求败有什么意思，都没个目标。” 毛毛吐槽道。
　　韩岙看不过去，驳了下，“人家段一又没招你，干嘛这么大怨气！”
　　“我哪敢有怨气啊，我是为你们挽尊好吗？” 毛毛不服输道，“你们看看人家初二级段，长得又好，成绩又好的。”
　　“谁？” 小猪走了会神，中间插道。
　　“成泽琛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
　　“噢，他啊。” 小猪翻了个白眼，“次次考第一也是神了，现在初二年级榜我都不用看。上帝造人，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但是我听说啊，” 毛毛卖起关子来，“只是听说啊，小道消息——他好像是被收养的。”
　　嘉禾看了我一眼，我虽愣住一会，却也没说什么。
　　“是谁说的？” 韩岙却比我还激动些。
　　“女、女厕所听到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你别、别听人家瞎说。”
　　“对呀，上哪里捡这种小孩去。”嘉禾过来救场，继而拍拍温翎的肩，“加油啊，令羽同学。”
　　一伙人又找起别的话题来，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是一周后，在餐厅回来的路上，我们又听到了新的说法。
　　“瞎说什么？什么私生子？什么身世可怜还父母不待见？”回到教室，嘉禾将我的疑问道出，“到底谁传出来的？”
　　“鬼知道。” 我懒散地趴在桌子上，心中却有了眉目。
　　“你不管吗？” 嘉禾这一问，戳中了我的肋。
　　我托着下巴，仰起头。可是怎么管？事情并不全是子虚乌有的。
　　“好了，先上课吧。”

　　午休时，我去找了苏娜馨。
　　“我以为是谁呢，我们可不是那种互相帮忙的关系吧。”苏娜馨一见是我，语气便酸起来。
　　“是你到处乱说的吧？”
　　“什么东西？”
　　“别装了。”
　　“不是，你要骂我，好歹也跟我说清楚吧。”
　　“成泽琛。”
　　“关我什么事？”
　　“这个学校，知道这件事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你傻我不傻，不是你也是苏泽珉，有什么区别？”他们这对龙凤胎，倒真应了那句话，蛇鼠一窝。
　　“苏泽珉的屁股我可不擦。”苏娜馨一抹冷笑，“你什么时候对你这个哥哥这么上心了？”
　　“关你屁事？”
　　“看来是我错怪你了，还以为你跟原来一样冷漠嗜血，从不管这种事呢，毕竟...”
　　“闭嘴！” 我显然恼怒了。
　　“自己做的事，还不让别人说了。” 苏娜馨一再露出那种我最厌恶的笑，“本来没你我的事，现在是你自己掺和进来的。”
　　“别的，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这一次，你越界了。”
　　“成泽琛本来就是收养的，怪谁？”
　　“那私生子呢？再过些时候，就要开家长会了，传出来的东西，你都收的住吗？”
　　“什么私生子？”
　　“一句话。” 我按着她肩膀，瞪着她，警告道，“告诉他，如果不希望事情闹到你爷爷和爸爸那里，就趁早收手。”
　　我手松开后，苏娜馨有些慌了，“其实泽珉也不是故意的，泽琛哥哥成绩好，又有大外婆护着，让他在家里不好过了，才到学校发泄了一下，他不是有意的。”
　　看着她嘴角那道疤，我咬咬牙，还是走了。
　　我从前或许要开朗些，但经历了些事以后，骨子里便开始有些压抑，越来能藏住事了。

　　又过几天。
　　早上和青青一起值日的时候，我问她，“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妹妹。”
　　“那你觉得她可爱吗？”
　　她笑，“自己的妹妹，当然可爱了。”
　　这样吗？
　　“你怎么了？” 她心思细，察觉出我的不对劲。
　　“没什么。” 我放空了一会。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吧。” 就是不亲。

　　下午放学，文叔有事没来，我跟嘉禾一块走。
　　学校旁边有个幼儿园，此时也放学了。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孩子们手上都拿着一张纸。
　　我们走向公交站的路上，两个小女孩在一旁等校车，我们走的慢，也就听到了一点对话。
　　一个女孩反复对着手上的两张纸，焦急道：“怎么办，我把两个弄混了。”
　　“没事。”另一个女孩一把将两张纸抓过来，“你看，幼儿园只有你没有家长，所以你肯定是这个。”
　　走得远了，我没能看清两个孩子的神情。但将她们的轮廓留在了日记里。

　　晚饭时，我跟爸爸说了下周六要开家长会的事。
　　“好，让妈妈过去，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爸爸笑道。
　　妈妈帮爸爸盛饭回来，“小英上次英语可是拿了全年级第一呢。”
　　“运气好而已。” 我挠挠头，谦虚道。
　　“你们就初一开家长会吗？”妈妈看向我们。
　　“老师定的，我们跟一班是一起的。” 我答道。
　　“我们时间还没定，应该会晚一点。”
　　“不是同一时间就好，爸爸没时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妈妈笑，“我还没去过小泽的家长会呢。”
　　“我都想去，肯定倍有面子。” 爸爸打趣道。
　　是啊，有些人的家长会，就是表彰大会。

　　第二天上学。
　　早自修，Miss Liu让我放学留下给韩岙等人重新听写。我不敢推辞，但仔细想了想。
　　下午第一节课后，我跑到初二年级那边。
　　边走边推断着：应该是一班吧，没记错的话。
　　快到一班门口时，我急刹住车，靠着墙，深喘了口气。
　　倚在门口张望了一会，我不想说我没能找到他。
　　“同学，你找谁啊？”
　　“啊，我找...”
　　还没说出口，他便从办公室回来了，抱着一堆练习本在门口停下，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虽是始料未及的一幕，但我立刻反应过来，唇角上扬，眼中更是添了些喜色，“哥。”
　　他显然有些惊讶和不自然。
　　快一年了，我在别人面前可以自然地说出他的名字，甚至称呼他泽琛哥哥，却从没当面叫过他哥。
　　他眨眨眼，“怎么了？”
　　“噢，我今天被韩岙连累要留堂了，跟你说一声。” 仍然保持着笑意，但自己却从心底里厌恶这种虚假。
　　“好。” 他点点头，也多了句，“那我等你。”
　　“走了，快打铃了。” 我往回跑。
　　很奇怪的一段，显得彼此很熟的语气和语句，源于我的私心和他的善意。他从来一副淡然模样，让我险些以为，是没有回应的。其实是我没有在意，他的自尊与世人的眼光。
　　往回跑了小段，上课铃响，我便停下慢慢走了。很快，眼保健操的广播响起来。
　　此时有人追了上来，走在我旁边，“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初一二班。”
　　“啊，那刚好，我要去检查你们班的。”
　　我朝她笑，“请给我们打高一点。”
　　她也回笑，“你是成泽琛的妹妹吗？”
　　我点头。
　　“亲妹？”
　　“如假包换。” 我笑得随意，突然脑子一个闪现，问道：“你们班什么时候开家长会啊？”
　　“你哥哥没跟你说吗？”
　　“我没问他。”
　　“下周六。”
　　“定了吗？”
　　“嗯。”
　　“哦。”
　　“诶，你怎么不跟他一个姓啊？”
　　“啊？” 我这才想起，胸前的校牌还一直戴着，“噢，我跟我妈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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