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微生

　　微生摇着鼓鼓囊囊的钱袋，沉思了一会儿，伸手随意从中掏出一粒银花生往左边一拍，气沉丹田，目光如炬，“小！”

　　昨日微生重点关注了一下那些常胜将军是怎么赢钱的，可无奈的发现竟然没有规律无章可循，能操作的也只是那些能接触骰子或者道具的人，但是触碰不到骰子也没有出千的技术，微生今日来就打算放飞了自我，选择随缘。

　　至于随缘，那最重要的就是眼缘这一说了。

　　今日摇骰子的小妹站在左边一侧，左边一侧的桌案也比右边的要光光滑些，而且添茶的小生也比昨日看得顺眼些。

　　那就压在左了。

　　摇骰子的小妹手上速度极快，只留下一道道残影，骰子撞击竹筒的声音敲打着赌徒们的神经，叫人不自觉地盯着那只白皙的手，小妹“咚”的一声把竹筒定在桌案上，半伏下身子手肘压在桌案上，手掌盖在装骰子的竹筒上，眼神掠过周围围着的人，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那究竟开出来是大是小呢——”

　　周围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小妹手底下的竹筒，嘴里不停地喊着，“大，大，大——”

　　这一把只有微生和少数几个人压了小，在一众喊大的人里连喊小的勇气都没有，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竹筒，用眼神诉说自己的气势，几个人零零散散地站在里面显得就像是弱势群体。

　　小妹弯了玩嘴角，细瘦的手指微微弯曲，掀开了竹筒，两点，一点，三点，小。

　　刚刚买了小的人嘴里低喝一声，兴奋地两眼放光，一把推来身边的人冲上前去收自己赢得银子，刚才赌大的人那么多，赔率达到了一陪十一，这才算是大赚了一笔。

　　微生拿着装茶的陶瓷杯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妹熟练的动作，这小妹倒是很有潜质。

　　小妹笑着和周围的人笑了一笑，把佣金塞进腰带里，手攥着有些散了的头发挤出了人群，很快就有另一个人接替了她的位置拿着竹筒吆喝道，“大小大小，看官们压大压小！”

　　把手里的粗劣陶瓷杯一放，微生随即也跟着那小妹一同出了这赌大小的圈子。

　　小妹嘴上咬着跟红头绳，踮着脚挤过人群，侧着身余光里看见刚才那个压了一颗银花生的女人就跟在自己身后。

　　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穿着的衣裳层次就跟这儿的人不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小妹一挑眉头，“你不去拿你的钱？”

　　微生眼神向后扬了扬，抿了抿嘴角，“有人替我去拿了。”

　　小妹抹了抹自己身上的衣裳，“那边而还有其他的，你可以去玩一玩……”

　　话音未尽就听见后边传来一声尖叫，小妹脸色一变顾不上别的迅速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四五个年轻姑娘被捆着手腕站在一排，被几个壮汉围着瑟瑟发抖，几个女子憋得脸色通红，失声尖叫着抱成一团，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气愤的，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上去就踹了那个女子一脚，用了七八成的力道，直把那小女孩揣的倒了地，偏过头去在地上痛苦地痉挛。

　　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女孩，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往人群处爬。

　　那壮汉往身旁啐了一口，搓了搓双手，“不识好歹是吧，买了你们，你们就得好好在这做事，还敢喊？一个聋哑女还敢跑？要不是看你便宜老子稀都不稀罕买。”

　　小妹盯着眼前的情形步伐慢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在人群人中间深吸了口气，看向地上那女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愤怒，可手掌用力攥紧又张开，有些颓然，那是赌坊的老板，她很想去帮忙，可是她无能为力。

　　她一介女流，无依无靠，为了保全自身在赌场里已经过的尤为艰难了。

　　“你去问问前面那儿发生什么事了。\"

　　小妹冲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看去，在这种情况下周围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根本不会去问发生了什么情况，生怕惹祸上身。

　　刚才那女人不知何时到的，面色沉稳带着上位者的气势，正轻轻歪着头对身旁的人说话。

　　那个大汉眼神一凛，凶神恶煞地望向走上前来的人，买回来的丫头不听话，自己处理点事还要被这些不相干的人打断，转头提高声音就要发作，“你们什么人啊，管老子——”

　　可在撞见微生冰冷的泛着含意的眼神时，这么一个嚣张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微生冷漠的眼神底下不自觉的噤了声。

　　微生眼神不轻不重地扫过方才踹人的那个大汉，“这怎么回事？”

　　钱二很不耐烦，他是靠开赌坊发家的，放放高利贷，平时避开官府日子也算过的有滋有味，平日里都是他气势汹汹地上门找别人，从没轮到别人上门来对他指手画脚。

　　忽然冒出来的丫头片子居然来管他，钱二心中很不忿，可这女子看样子不是普通人，钱二一时判断不出来，不敢随意得罪人，钱二压下几分脾气，脚往地上那丫头身上点了点，不耐烦道，“这我买的丫头想跑，我管教管教，不关你的事吧。”

　　微生看着地上疼的直打颤的女孩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也不知道伤着了没有，懒得跟那大汉纠缠，只想把人赶紧送大夫，把腰包上的钱袋子一解，掏出张银票往那人身上一丢，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跨了过去。

　　蹲在地上看了看女孩的伤势，微生皱起眉头，敛着眼神冷冷地斜了那捂着银票的大汉一眼，“这钱算我找你买这丫头的，拿了就滚，下次别再叫我看见。”

　　大汉哎了一声，三下两下地把银票折起来揣进包里，勾着背谄媚地对自己面前的金财主笑着说，“好嘞，我今日就卖您这个面子，您带走就是了。”一转身把脸上的表情一收，冲手下呵斥道，“剩下的还不给我全都带走！”

　　微生招手吩咐淮安府跟上来的小厮把人带下去，脸色沉得像一潭死水，“去请大夫。”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要是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得内疚一辈子。

　　在小厮转身匆忙准备走的时候，微生在身后补充道，“差人去景大人府上通报一声，他要找的人，我好像找到了。”

　　这一声不大不小，可引得在场所有人侧目，钱二的脸一下变得苍白，京城里姓景的人不多，能够称之为大人只有一个，当官的里面重姓景的更是几乎没有，不知道自己这里何时出了一个让景大人寻找的人。

　　话音落了，微生转过头去，失了玩耍的兴致，脸色也沉了不少，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银元宝走到了牌九旁，拍了拍坐在椅子上那人的肩膀，“这钱你拿着，能不能把位子让出来给我？”

　　等景云换下朝服赶到赌坊的时候见到的情形就是微生浑然不觉周边人的目光，斜着身子往桌案上丢下一枚银元宝，眼神冷的直渗出冰碴子，“十四。”

　　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就是方才那仗势欺人的钱二，钱二额头上落下一颗豆大的汗珠，嘴唇颤巍巍地闭了又开，“小姐……”

　　刚刚这位小姐提出要跟她玩玩骰子，本以为是个冤大头谁知招惹了一尊大神，这局要是再输，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微生掀起半边眼皮，“嗯？您是想压个什么数？要是不想玩了直接说就好，我也不是强卖强卖的人。”

　　钱二眼神掠过面前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元宝和一沓一沓的银票，摇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数字，“十二！”眼神紧盯着小妹手里上下翻飞的竹筒，眼球外凸，眼眶里全是血丝，这一把要是赢了，他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这些年他做生意，开赌坊，收高利贷赚的钱都不到这个女子拿出来堵得一半。

　　赌一把，赌一把，要是赢了……

　　小妹手臂上下翻飞着，手腕甩得让人眼花缭乱，速度越累越快，只留下一串串衣袖的残影。

　　她的心里一下一下数着，背后被钱二印度的眼神看的背后发凉，在触碰到对面椅子上的女子泰然自若的眼神时，小妹一下豁然开朗有了答案，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轻松，额头上浸出薄汗打湿了一缕额发，“哐当”一声，竹筒落桌。

　　定数以至，微生半侧着脑袋对旁边的景云说道，“你倒是不声不响的。”说罢下巴往旁边扬了扬，“人我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大夫来诊断过了，并无大碍只是少许皮外伤，没伤到内脏和骨头，微生悄悄冲那女孩眨了眨眼睛，这丫头演技太逼真，一时间把她都骗过了。

　　景云在进来时已经就确认过了，这女孩尽管此时衣衫破烂，脸上沾满了灰，可的确是同一人，此时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景云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微生道，“你在这儿淮安王知道么？放肆到这儿来，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微生吩咐着自己带来的下人把钱都收回来，头都不回道，“他知道，”然后转头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对了，那聋哑女你给我吧，反正你也用不着，在你府上也不方便，还不如给我做个伴。”

　　景云想都不想，当即拒绝道，“她我会带回府的，你别想了，不该你插手的事你就别插手。”

　　微生听季峤这么说，适时地露出了点失望的表情，把眼神从那聋哑女身上移了回来，叹了口气，“唉，她还挺对我眼缘的。”

　　面上有点遗憾，却在心里无声的笑了起来。

　　啧，好了，有惊无险地把季峤的人送进景云府里了。

　　说完就指挥着小厮把钱二的房契地契掘地三尺挖出来带走。

　　景云转身要走的动作一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转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微生扬扬下巴示意把那个一尺八高的花瓶搬走，“他把这赌坊里里外外都输给我了，我找找房契地契。”

　　嗯，还算是有生意头脑，这赌坊一本万利，日进斗金，而且赢来的就要利用上来，也不算是辱没了当年二师傅一直强调的物尽其用的道理。

　　可微生下一句话让走到门口的景云打了一个趔趄。

　　微生嘟着嘴站在楼梯上吩咐道，“我还忙着呢，你们都快些，我还等着拿这地契去估个价卖了给季峤重新买两个簪子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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