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爱豆网聊奔现了？

　　趁林小沫起身接水的时候，室友张倩忙一脸八卦地问。

　　林小沫哈哈大笑：“哪有什么情况啦，就是一文友。”

　　“就是你说很聊得来的那个文友？”孙婷也问。

　　“对，就是他。”

　　“文友？还很聊得来，这明明就是有情况嘛！从朋友发展而来的恋情，比单纯的荷尔蒙吸引要靠谱多啦！快说，你俩聊得这么火热，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互道晚安啊？”张倩再接再厉。

　　“什么啦，扯哪儿去啦！”林小沫哭笑不得，“什么互道晚安，更没有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扯那些腻腻歪歪的。我跟他，就是单纯的文友，就是聊聊文学而已。”

　　“不是啊，你这么在意精神交流的人，难得碰到一个这么投契的吧？”张倩说，“不能放过你知道不！你知不知道他的个人情况啊？他多大，在哪儿，上学还是上班，有没有女朋友？你有没有让他发张照片过来看看长相啊？要是一个城市的，顺眼就约出来见见面。别笑，这些你都问没问过啊，万一是爱情呢！也许你的男朋友就这样找到啦！错过了你就后悔去吧！”

　　“绝对不是爱情。”林小沫说，“他都37岁了呢！别的，我不知道。”

　　“37也不老啊，那应该事业有成思想成熟，我觉得跟你蛮搭的，你适合找一个比你年长一点的。”张倩说。

　　“37还不老啊？！”林小沫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爱豆不也37吗？”张倩反驳。

　　“他怎么能跟我爱豆比啊！我爱豆是演员，保养得好，还跟30刚出头的大男孩似的！关键我爱豆长得帅啊！他年龄再大，只会增加熟男魅力。现实中，37岁的男的，不注意捯饬不注意健身的，都离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不远了吧！”林小沫说。

　　“我同意。”孙婷说。

　　“可是灵魂投契多难得啊！这年头，要找一个聊得来的人，太难了。”张倩说。

　　“确实。我刚开始跟他聊天那会儿，也是有过小兴奋小心动的，很久没碰见过这么聊得来的了。你抛出去的话他都能稳稳接住，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任何顾虑。因为完全不担心会被他嘲笑，被他说文艺、矫情什么的。就觉得，他懂我，我们是同类这种感觉。”

　　“然后聊天氛围也蛮轻松的。我经常一句话分好几段说，因为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发给他。也不在意他会不会马上回复我，只是想分享给他而已。即便他不回，我也知道他只是没空回，而不是我说错话了、打扰到他了还是怎样的。”林小沫说。

　　“这多好哇！”张倩一拍大腿。

　　“但是我一看他朋友圈，你知道吗，他朋友圈都是佛经啊茶啊养生啊那类东东，画风非常的，老干部！再结合他平时的说话语气、聊天风格，他连最最基本的网络用语都不知道，我断定他肯定是个中老年。也许比我导师岁数还大！反正之后跟他聊天啊，我就总忍不住脑补我导师那张脸你知道吗。就觉得屏幕那端的人，没准跟我导师一样，心宽体胖，胡子拉撒，不修边幅。可能头发还没我导师茂盛呢！这样脑补下来，你觉得我还会对他心动吗？！”林小沫说。

　　“而且他还喜欢文学。哎呀！他没准跟林清玄一样，是个火云邪神啊哈哈哈。”张倩大笑。

　　“你……你不要这么黑林清玄嘛！”林小沫也笑。

　　“哎，白兴奋一场。我还以为你在搞网恋呢！”张倩说。

　　“网恋……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我早就不信什么网恋了。”林小沫说。

　　“网恋太不靠谱，还是现实恋比较好。”孙婷说。

　　“可我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网恋比现实恋好，因为永远都不会告别。”张倩说。

　　“是永远都不会告别，可你永远都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就什么也找不到了。你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你们以往谈笑风生的一切就都突然灰飞烟灭了无痕迹了。心里住着一个人，现实却相隔千里，还保不齐对方哪天就毫无预兆地把你拉黑，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折磨和失望，这简直就是玩火自焚。”孙婷说。

　　“矮油，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的婷婷啊，原来你也不是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呀！”张倩说。

　　“而且网恋见光死。”林小沫说。

　　“听你这话意思，小沫，你跟网友奔现过？哎呀，你快说嘛，把人家好奇心都挑起来了，不说就太不地道了哈！我还真没网恋过，很好奇啊！快说快说！”

　　林小沫能感觉到张倩眼里八卦的小火苗在熊熊燃烧。连孙婷也向她投来殷殷的目光。

　　“也算不上网恋，就是网聊吧。”林小沫说，“本科的时候，有过两个在网上聊得很投契的人，都是我们学校的。不只在文学上投契，在其他方面也很聊得来，比如喜欢的歌有很多重叠，还有很多其他共同爱好什么的。他们在网上就各种夸我，夸我有才华，夸我声音好听，夸我可爱，夸我性格好，等等等等。然后就约我见面。人家约我，那我就去了呗。反正就在学校里，都是学生，挺安全的。结果没想到，一见面就见光死。”

　　“你没看上他们？”张倩问。

　　“是人家没看上我。没看上就没看上呗，喜不喜欢这种事情，要讲究眼缘的，这没啥。关键他俩的反应……一个当时见面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我俩一起走路回去。在路上他都要时刻跟我保持距离，走路恨不能跟我一米开外，说怕被他同学看见！另一个回去之后再没找过我聊天。过了几天我找他聊天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把我删了！我知道，他们是嫌我长得难看。有句话说得好：美是高颜值者的通行证，丑是低颜值者的墓志铭。所以，他们把我一棒子打死了。”

　　“我的妈耶，这都什么人啊，太过分了！亲爱的，你听我说，你吧虽然算不上好看，但绝对不难看！你是属于耐看型，乍看不打眼，但越看越舒服。”张倩安慰道。

　　“那俩男生难道很帅吗？”孙婷问。

　　“并没有，我觉得就一般人啊，跟我差不多。但还是我不够好。事实上，我也就是不够好。自那以后，我再也不玩什么网恋了，现实恋也不要，恋爱这种事情压根就不适合我。”林小沫的目光沉了下去。

　　张倩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小沫活了二十四年，却硬生生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原来是受过伤害，留下了心理阴影。她也终于相信林小沫说过的那句“我不只初吻在，初抱都还在”不是什么装纯的假话了。

　　“我跟你说，有些男生吧，就是莫名自恋，自我感觉良好过了头。自己长得跟个猪八戒似的，他还觉得自己特帅，口口声声要找个嫦娥，这样男生我见得多了！小沫，这并不是你好不好看、够不够好的问题，是你遇见那俩男生的问题，人品不行，你别啥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的优点这么多，你看你成绩又好，文笔又好，唱歌还好听，你还爱干净，还贤惠，总给我们切水果吃，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男的也不是都看长相，你这么有内涵的人，你这叫什么，那个词，内秀！一定能碰到真正欣赏你的男生的！”张倩说。

　　“你说的不对，男的都看长相，没有不看的，男的都是大猪蹄子，就爱美女！”孙婷说，“至于内涵，谁看啊！隔壁寝那谁，不就是一最佳例证吗。天天听她室友吐槽她，说她又懒又馋又不讲卫生，她宿舍那块地方乱得都下不去脚。吃完饭饭盒就往那儿一放，从来不收，搞得她们寝室常年一股酸臭味儿，说她她也不听。我去过她们寝室几次，愣是被那味儿给逼了回来！就她那块地方，简直垃圾站一样。听说她还特不讲究，专爱坐别人床上剪脚趾甲、修腿毛什么的，她室友全都烦死她了。”

　　“那就是一奇葩。”张倩说。

　　“可人家会装啊！出门从来都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那叫一干净利落，还会撒娇。对象谈了一个又一个，你们见她对象断过吗？她连空窗期都没有过！全仗着她长得好看啊！所以男的就喜欢这样的，只要是美女，别的他们都不在乎。看什么内涵啊，狗屁！”

　　这还是她们第一回听见一向温文尔雅的孙婷说“狗屁”二字。

　　“那也不能全拍死。我对象就看重内涵。”张倩反驳。

　　“拜托，你长得也好看好吗！你是又好看又有内涵，哪个男生会不喜欢啊！”林小沫说。

　　“但是我觉得，这世上肯定存在一种男生，他会越过皮囊，看到内在的。”张倩坚持。

　　“那种只在偶像剧里才见得到。现实里，别说帅哥啦，连跟咱们一样平凡的男生，都死活看不上咱们呢，人家哭着喊着奔女神去。他们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配得上女神吗，这勇气，梁静茹都给不起！”孙婷说。

　　她们又聊了什么，林小沫渐渐听不见了，她兀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网恋见光死这个话头把她压抑在心里很久的东西又给勾了出来。

　　关于她在男生那里所受的打击，她跟室友只轻描淡写提了那两次。实际上她受的打击次数更多。但她不能全说出来，那样就太丢脸了。

　　过去好几年了，可她怎么也忘不了，有一次跟一个她很欣赏的男生约见面。快到见面地点，她看到男生明明看见她了，她很确定男生看见她了，她正要跟他打招呼，可是男生却马上头也不回转身就大步飞走了！

　　她很错愕，举起的手臂僵在半空。然后她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男生，手机关机，□□无回复。她呆在当地，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种感觉，那种被深深厌弃、被抛弃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真的永远也不会懂。

　　她也怎么都忘不了，有一次大热天，看到喜欢的男生在网上说好想吃水果，她屁颠屁颠跑去给男生送切好的水果，却被男生冷漠拒绝，扬长而去。之后从别的女生口里听到他对她们抱怨“她好烦啊，就凭她也配得上我！……”

　　明明是暑热天气，她却一秒冻成冰棍，浑身彻骨的寒……

　　受伤的次数多了，她早就学会了自我保护，把自己跟爱情这个东西彻底隔离，连跟男生单独相处都没再有过。

　　而且一个人单身单得久了，她渐渐就觉得自己也许并不需要爱情。没有爱情这东西又不会死，况且她只有自己跟自己呆着才最舒服、最安全。

　　哪怕有一天，有一个她也中意的男生来追求她，她也未必会答应。因为一想到目前这个完全可由她自己支配、想干嘛就干嘛、享受得不得了的自由空间要被另一个人入侵，一想到需要学习去跟另一个人相处、磨合，要迁就对方的喜好和习惯，甚至可能还要包容对方的缺点和坏脾气，她就觉得这事儿实在太心累、太折磨人、太违反人道主义了。

　　她干嘛要好端端地没事找罪受呢？！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维系一段关系。她对这种亲密关系的经营发自心底地没有自信，甚至还有一些恐惧。周围人谈恋爱好像没有一对从没闹过别扭吵过架的。她见过太多次她们大半夜还在楼道里跟男朋友打电话吵得贼拉凶，那样子像随时能引爆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恐怖；

　　她见过太多次她们在非常重要的考试前，轻者因为跟男朋友闹别扭，重者因为发现男友出轨，而全无心思复习崩溃大哭；

　　她聆听过太多次她们跟她倒苦水、埋怨数落她们的男朋友有多么多么不体贴、多么多么气人、多么多么直男癌，那些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她自然也聆听过她们跟男朋友分手后，扯着她膀子，祥林嫂一样没完没了无休无止的愤慨、怨怼和冲破天际的哭嚎……

　　看得多了之后，她总觉得，大概恋爱这种事虽然看起来诱人，总吸引着人去朝它飞奔，但真正恋爱起来，多半快乐的同时也免不了痛苦。那些甜蜜都是真的，那些折磨也都是真的，只能说个中滋味冷暖自知。

　　她还觉得，恋爱这种事，大概是分分合合鸡飞狗跳撕逼反目的居多，甜蜜的能细水长流相濡以沫从一而终的，只是幸运的极少数吧。

　　而她，哪敢奢望会挤进那幸运的极少数。

　　于是，她不仅恐男，一并连恋爱都一起恐了。

　　也许她之后遇上中意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心动、少女心泛滥，但也就仅止于此了；恋爱，还是免了吧。

　　一个人挺好的，什么恋爱、结婚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儿且等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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