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门外顾问的忧郁

　　绿植的枝蔓从窗台延伸，爬向木质的墙壁，没有人浇水的缘故显得有些蔫蔫的，叶片耷拉下来、夜间凝结的露水无情坠落。

　　清晨，沢田纲吉望着对面房间的窗台，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晚睡早起了，并且没有借助任何人和工具。

　　有点紧张。

　　——学姐昨天开始，就住在他家了。

　　换句话说，学姐昨天在隔壁房间休息。

　　“……”
　　虽、虽然是因为要防止巴利安反悔来捞人，但还是觉得……啊！！

　　昨晚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还是里包恩提醒接下来还有很多场战争，沢田纲吉才按捺着莫名狂跳的心脏，强迫着自己进入休息状态。

　　醒来之后也无法平复这股莫名的情绪。

　　沢田纲吉去到卫生间胡乱地洗漱了一番，冰凉的液体打在脸上，总算令他不规则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看着镜子里尚显青涩的自己，绿色睡衣也还没来得及换成制服……

　　话说学姐的睡衣会是什么样式呢？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沢田纲吉捂住半边脸，不知道他的思维为何总是如此发散。

　　他换好衣服、囫囵收拾书包跑下楼，餐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沢田奈奈照常围着围裙煮东西，而一旁的巴吉尔身板挺直、双手置于膝盖，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发现下楼的沢田纲吉，他转头道：“日安，公子。”

　　……好吧，这段时间巴吉尔每天都会在楼下等着训练，看到他也会说跟刚才同样的话，沢田纲吉已经习惯了。

　　“巴吉尔，早上好！”

　　“啊啦，纲君这么早就起来了？那你有口福了，今天的早餐可是岚酱和妈妈一起制作的爱の金枪鱼三明治哦！”

　　爱、爱の金枪鱼三明治……嘈不知从何吐起，耳朵微红的沢田纲吉选择坐下。他左右环视，却没有看到这顿早餐的另一名制作者：“……妈妈，学姐呢？”

　　沢田奈奈歪头回想：“爸爸说有事，岚酱就跟他一起出去了。”

　　和爸爸出去了？

　　想到那个自爆身份的男人，沢田纲吉心下疑惑。
　　明明说是为了防止巴利安抢人才让学姐住在家里，又能有什么事情把她叫出去呢？

　　昨天深夜见到了十年后的蓝波、知道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还见识了一副破破烂烂的牛角的沢田纲吉，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

　　被碾压了。

　　胸前不断起伏，气息紊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白島源岚只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泛着疼痛，满脑子都是‘输了’的想法。

　　金发男人笑眯眯地蹲在脑袋旁边，扛着榔头优哉游哉：“怎么样，大叔的力量可是很可怕的呦。”

　　这个男人，只用了一招就把她打趴下了。就算站起来，也没能成功打到过他一次。

　　可恶……

　　系统君一大早就提供叫醒服务暂且不说，本来还高兴能和奈奈妈妈亲密相处的白島源岚被沢田家光叫到后山北边空地，接受了一顿毒打，原本对自己身手的自信荡然无存。

　　上次受重伤的后遗症已经痊愈，幻术师的支线卡在了35%就没有再上升，虽然最近没怎么动过手但也不至于被一招秒杀……所以说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强！？

　　还是说她真的太弱了？

　　【少女不要灰心，这才是正常的，沢田家光没点本事怎么能当上门外顾问首领呢？不过系统积分商城里的武器已经全部被兑换销毁了，积分也即将清零，你要不要试着用幻术？】

　　积分竟然都要清零了……白島源岚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并不是因为心疼积分，而是因为至今还不清楚沢田家光的一系列操作用意为何。

　　“是挺强的，大叔……”白島源岚气若游丝地附和，下一秒就将手中的绿金箭矢狠狠刺向金发男人的手臂，沢田家光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划开了一个小口，血液似是找到了发泄的窗口，争先恐后从伤处溅出。

　　【……】
　　这个箭不是射出去的么不要乱用啊喂！？

　　“敏捷度还不错嘛！”

　　沢田家光看着向后弯腰借力起身、绕到一边不断袭击他的黑发少女，赞赏地点点头：“不过，单靠敏捷可不行。”

　　一个闪身，出现在身后的人瞄准黑发少女的脖颈，徒手往下劈，却没有实感。少女被劈到的地方似有波纹晃动，毫秒间又恢复原状，他的攻击落了空。

　　幻术？……竟然已经达到能迷惑他的强度了，不过还是有细微的破绽。

　　沢田家光闭眼立在原地，很快就反手砸向侧后方，这次果然令本就体力不支的少女重新摔倒在地，发出疼到实处的闷哼。

　　“考核结束。嗯……灵敏度优秀，体术不错但不擅长应对持久战，会借助各种奇怪的武器…不过遇上绝对的实力就无效了。对了，幻术强度较高，综合评价在A～A+间浮动。总体来说，少女你还需要多多努力啊！”

　　原来是考核么？……早说。

　　【支线‘隔代的传承：获得彭格列第九代门外顾问首领的认可’，进度35.71%】

　　“你在看哪里？”

　　清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后背受到的一记猛击，同时能听到骨头发出脆裂的声响。

　　！

　　沢田家光有一瞬间皱紧眉头，然后挑眉露出笑容，看着眼前已经分不清楚真假的幻影：“出招真狠，还留有一手？”

　　考核结束，已经脱力的白島源岚坐在地上喘气：“当然。”

　　系统君眼睁睁看着透明面板上的35.71猛然跳到了40%，暗自思忖，如果有那么高的精神力还掌握不好幻术、才被评价为A或A+的话，那这几条支线估计都得玩完。

　　白島源岚有些小振奋，不过这个人……

　　也没有使出全力。

　　………………

　　“啪——滋——”

　　汽水罐被打开的声音在空寂的街道小巷里显得异常明显。

　　狱寺隼人眉头紧皱，将手上的《超自然研究报告收录志》塞回包里，无视这本书底下被压住的、满满的纸飞机，仰头喝下一大口饮料。

　　新招式还没完成，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倒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是总觉得欠缺了什么——能令这个招式更加强大的东西。

　　“白毛君在想什么？”

　　属于少女的温和嗓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狱寺隼人瞬间炸毛般离开原地，站定后回头望去，才发现是认识的人。

　　黑发少女实际上站的地方离他原本的位置有一段距离，正神色莫名地看着窜出去的狱寺隼人。她穿戴整齐，却可以发现衬衫上几个隐蔽的地方破开、被巧妙地遮掩住，但仔细看还是能辨别得出来。还有那尽管保持一定距离，也依稀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被这副情形勾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狱寺隼人低声问询：“你不是在十代目家里待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有，衣服是怎么回事？”

　　“早上去一对一训练了，衣服只是正常磨损。”白島源岚低头看着处理过后看不出伤口的身体，诚实道，“刚刚路过，看见你在发呆，有点好奇。”

　　好、奇……你是某菓的千反田么？

　　狱寺隼人满脸黑线，不欲理睬她，打算从旁边过去，回到之前既定的轨道。

　　然而，擦肩而过之际，那股血腥味似乎因为距离的缩进和空间的狭窄变得更加浓重，几乎充斥他的整个鼻腔。

　　深呼吸，向前走了两步，又无奈地退回来，解开腰间的薄外套扔过去：“……给你，事不过三，没有下一次了！”

　　这个人的衣柜里不会清一色全是外套吧……白島源岚强行忍住吐槽的欲望。在三人中，狱寺隼人与她的交集最少，却总是像现在这样不吝帮助。

　　虽然她不一定需要，但也不能老是想着吐槽人家。

　　“谢谢白毛君！”白島源微笑着、真情实感地夸奖，“你真是一个好人。”

　　瞥见她面上的笑意，狱寺隼人略显烦躁地提醒：“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因为十代目的指示，我才勉为其难地照顾你，省得你拖大家的后腿！”

　　愣了一下，白島源岚不满地反驳：“什么拖后腿，那是你还没见过我的真正实力！而且一直接受这种魔鬼训练下去，我还会不断变强的好么！”

　　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点清晨被痛殴到午后的怨念……察觉到那点怨念的狱寺隼人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他犹豫着、迟疑地重新打量眼前的黑发少女，空气中的铁锈血腥味仍然没有弥散的迹象，可想而知她提到的魔鬼训练名不虚传。

　　【狱寺隼人好感度+2】

　　可是，这个人，原本可以不插手这件事，甚至可以完全脱离彭格列。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巴利安还是——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白島源岚当然不会说出自己要攻略所有人才能成功回家的事实，思考后选择了一个较为稳妥、又不违心的回答，“我现在是门外顾问的一份子，也是你们的朋友，仅此而已。”

　　不训练的话连败北时阻止攻略对象死亡的机会都没有。无论是巴利安还是沢田纲吉一方，至少现在，白島源都没办法袖手旁观。

　　听到她的答案才发现已经问出口的狱寺隼人：“朋友？……就因为这个？”

　　“这个理由还不够么？”白島源岚沉思了一小会儿，恍然大悟，“还是说因为我和你的十代目是好朋友，身为下属的你觉得不配和我做朋友？”

　　……什么鬼。

　　狱寺隼人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当然不是！你的回答能不能认真一点？”

　　“……”
　　白島源岚收敛住笑意，直视着他：“我很认真。”

　　黑发少女面上没有笑容的时候，五官上的凛冽就会失去掩饰，表情显得异常冷酷，也异常严肃。只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真挚、坚定，令人无端失去与之对峙的底气。

　　周遭的空气很闷热、令人透不过气来。

　　【狱寺隼人好感度+5】

　　“…我知道了，朋友就朋友。”

　　愣住的狱寺隼人率先移开目光，不让人发现异常。

　　“你不要随便死掉就好。”

　　………………

　　与偶然遇见的狱寺隼人分别，白島源岚迅速回到家中换了衣服、重新清理伤口，才收拾了行李重返沢田宅。

　　沢田家光叫她在沢田宅住下，除了防止巴利安反悔以外，更多是为了方便特训——接受毒打后，白島源岚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向毫不知情的沢田奈奈打过招呼后，又因为浑身的疲累选择去楼上房间休息。

　　结果一觉睡到了晚上。

　　窗外雨水敲击，电闪雷鸣，显然是印证了这几天的暴雨迹象。

　　简单收拾了一番，跟奈奈妈妈借口说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学校必须去取，白島源岚就在她略显担忧的目光下，抄起雨伞钻进雨幕，往并盛中学匆匆赶去。

　　“岚酱，路上小心！”

　　“……”
　　对不住了奈奈妈妈，请原谅她这个拙劣的借口。

　　冰凉的雨滴溅到毫无遮拦的小腿上，路上的水坑深浅不一，雨伞并不能遮挡一切，脚下湿冷的感觉并不好受。

　　然而白島源岚一门心思赶去观战，完全忽略了这种感受。

　　一路上并非畅通无阻，需要突破外围的防线，才能深入校园天台，与站在一旁空地上的人会和。

　　巴利安的人对气息很敏感，视线唰的一下转过来，沢田纲吉几人也在里包恩和沢田家光的提醒下发现了不远处撑着伞的黑发少女。

　　“岚？”

　　“学姐……”

　　白島源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站到了沢田家光身后。

　　见状，贝尔菲戈尔意味不明地‘切’了一声，其他人倒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很快就忽略这个小插曲，专注于场上的形势。

　　整个天台已经被切尔贝罗布置成了人工的导电场，几根避雷针高高伫立。先前列维和蓝波的战斗过程不明，但显然有些惨烈，场上的蓝波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十年后的蓝波，而这十年后的蓝波正在放声大哭，紫色的十年火箭炮孤零零地躺在一边的地上。

　　——嗯，大概也能分析出前因后果。

　　不知为何，看到刚刚出现的白島源岚时，十年后的蓝波哭得更大声了。

　　十年后的她难道很恐怖么为什么已经十五岁的蓝波会哭得这么肝肠寸裂？……不过如果十年后的蓝波还是这副爱哭鬼而且喜欢惹麻烦的德行，被烦到的白島源岚绝对会给蓝波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以让他不要凑过来。
　　有一说一，白島源岚虽然对女性和小孩比较宽容，但绝对不会喜欢那种个性黏黏糊糊还喜欢找麻烦的人。

　　所以十年后的蓝波害怕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看他被打得很惨还哭得这么厉害，总觉得不太高兴。

　　察觉到什么的里包恩侧了侧头：“白島源，冷静点。”

　　“…是，里包恩先生。”

　　白島源岚很快就平复了情绪，继续平静地分析场上的局面。如果有必要，她还是会出手的……不为什么。

　　【里包恩好感度+3】

　　山本武不着痕迹地往前挡了挡，遮住了黑发少女的身影，十年后蓝波的哭声又恢复了方才的音量。

　　“要、忍、耐——”十年后的蓝波抹着眼泪，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地上的十年火箭炮，粉色烟雾伴随着他的哭声显现，“呜呜呜——”

　　十年后蓝波又使用了十年火箭炮……也就是说，从那里出来的可能会是二十年后的蓝波？

　　“呀咧呀咧，”属于成熟男性的声音骤然响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气息更加沉稳、深不可测的卷发男人，他扶着脑袋，身上还冒着噼里啪啦的电光，单手接住了掉落的半枚雷之指环，“久违地……被十年火箭炮带到过去了啊。”

　　沢田纲吉盯着前方的高大男人：“总觉得这个蓝波好可靠！”

　　听到声响，二十年后的蓝波侧身回头，看着这几副年轻的面孔，眼神充满了压抑的、沉淀过后的留恋：“居然还能再见到你们……好怀念。真令人怀念。”

　　怀念……？二十年后的蓝波难道和沢田他们分开了？他是有多久没见到这几人了啊？

　　白島源岚的脑海中闪过很多问号。

　　“虽然快要哭出来了，但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有个面色凶恶的人正在瞪着我。”

　　二十年后的蓝波缅怀的视线一一掠过众人，在被挡住一半的黑发少女身上停顿一瞬，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年轻的彭格列，在解决这个麻烦之前，我想先给你们一个忠告——”

　　沢田纲吉看了看旁边的人：“欸、欸，忠告？给我们？”

　　“…是的。”

　　二十年后的蓝波与抬起头的白島源岚四目相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有一刹那流露出了浓重的悲伤，又被掩饰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让身边的人，独自面对涉及生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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