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夫妻日常

　　星夜静谧，月亮半遮，夜风吹动檐下铜铃，两人立在窗格旁一时都无动作。

　　是......是亲到了吧？！魏瑜大脑有瞬间当机，他一手在外挡着，好似是将面前少女圈在怀中。两人离得极近，他呼吸间都是她发上的清浅香气。

　　方瑗不敢抬头看他，额上触到的地方隐隐发烫，视线中是他绣着宽边的交领。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喉结突起格外明显。

　　她见他如此，唇角微扬，本来紧张心绪反而缓了过来，转过身重新对着窗外，双手撑在窗栏上，规规矩矩站着不再似刚刚那般将身子探出大半。

　　“我听姨母说了，你要随侯爷一道去亳州。”

　　魏瑜还未反应过来，匆忙应了声，见她站好也不用护着了，便收了手同她并排一起对着窗外。

　　“亳州陈氏历经数代朝廷帝王，虽说受中央册封，向圣上称臣，但若是换了个朝廷，他亦会是如此。”他望着夜空语声无波：“他效忠的只是亳州却不是周廷。”

　　“所以此战避无可避，对吧。”方瑗视线落在远处，轻声道：“我知晓。”

　　“我虽是初次参战，但武艺还算过得去。”他转头望着她朗笑道：“你放心，我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他还未说完，衣袖就被轻轻拉住。

　　“别说出来。”他见她乌眸盈盈，眉头轻皱，喃喃着：“说出来就朝反的走了，很灵的。”

　　魏瑜哦了一声懂了，大概…...这就是怕他立flag吧，他心头一松笑出声来。

　　“真的！总是这样。”她以为他不信，急着拽了拽他袖角。

　　魏瑜见她这样反而笑得更开了，她也不气，只是面上绯红，扭过身子看着外头不再理他。

　　他抬手清了清喉咙，凑过去瞧她面色：“我不说了，可好？”

　　方瑗崩不住，唇角微翘，取过刚刚提来的绣包递给他：“我看书上说亳州湿热多瘴气虫蛇，我备了些驱虫的香包，里头还有清热解毒的药丸子，也不重，到了那儿你每日在身上带着一瓶。
　　她看他乖乖接下，又自腰间取了个荷包，打开上头粉色结带，取出里头的长命金锁。

　　“这是我幼时你给我保平安的。”她摩挲着锁面凸起的福字，笑着道：“它是有灵气的，给你带在身边。”

　　魏瑜看她手掌伸来，耳边是她轻柔话语，脑子一热便握了上去。
　　“哎？”

　　魏瑜也不看她，直直望着前方，方瑗被他握住，却未听到他回话，也无措地同他一样望着窗外。

　　两人像个傻子一样牵手站着，都是耳朵通红。魏瑜大手将她小手包住，长命锁扣在中间，这姿势实在是有些滑稽。

　　不过一会儿两人手间都渗出了汗渍，气氛不觉有些尴尬，直到魏瑜声音传来。

　　“此次出征快的话入冬就可回返，你在家中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家里呆得闷，就带着护卫丫鬟在街上转转。”
　　“家里二郎调皮，你别被他哄了去。”
　　“还有你的身子，虽不知上次是何事，但也要仔细。”

　　.......
　　她听得身边少年笨拙话语，他说得凌乱，语速又快，到后头实在是不知还能交代什么又重复了好几句。

　　她想到那日长乐公主问她世兄是否是她心仪之人，她不知如何作答，两人自三月相见到如今时日实在太短，诗经上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断不敢认为自己如今对他有这样的感情。只是，冥冥之中觉得，若此生能有幸拥有这样的情谊，那一定是与身边这人吧。

　　…………………………………
　　钦天监监正奉命观天象，六月二十是吉日，上奏陛下后，大军出征便定在那日。

　　出征前夜，静安堂内屋，床边立着一个高大木架，上面陈着一副精制铠甲。玄色甲片整齐排列，烛光映射下竟泛出丝丝红意。上头还摆着红缨头盔，顶部插着三面红色盔旗。这是伴随魏侯征战多年的甲胄，明日他亦要穿此出征亳州。

　　高氏让丫鬟都退了下去，屋内烛光渐弱，她掀开灯罩挑了挑烛芯。明日一早大军在城外候着，魏侯许大能率一众军官自都城正门宣武门出城，周帝携百官至内城正德门相送，到时外城主街上百姓必定蜂拥而至。

　　魏侯洗漱好绕过屏风进来，见到妻子托着腮倚在炕几上发呆，笑着上前：“想什么呢？”他拢着她罩着薄纱的肩头，柔声道：“明日别去送了，外城行人太多，你带着二郎和阿圆不方便。”

　　高氏闻言在他腰上重重一拧：“又不是只有我一人，丫鬟婆子都是干站着的么。”

　　他笑着抓过她作怪的手扣在手心，无奈道：“你啊......我是怕你受不住在孩子面前丢脸。”

　　高氏将自己缩进他怀中紧紧贴合，为母则刚，她只在他面前才能放肆表达自己的不舍，可若是他走了，她就要担起整个侯府。他们夫妻多年，他亦知道她心中所想，低头蹭了蹭她发丝收紧手臂。

　　过得一阵待高氏缓过来，他婆娑着她肩臂嘱咐道：“府中诸事也让阿圆帮着担些，瑜儿你也放心，我定会护他周全。”

　　高氏本是软着身子听到这话起身推他：“那你呢？我同你说！家中我自会好好看顾，我虽担心大郎，可是我亦是知晓他是侯府世子，这是他必经之路。”她顿了一顿红着眼眶：“你也要好好地回来，你得应我。”

　　魏侯叹了一声，凑到她耳畔无奈道：“遵夫人命。”

　　洪德十四年六月二十
　　自洪德六年圣上亲征北戎之后，国内已久无大的战事。城内百姓都还记得多年前本朝军士力克北戎，班师回朝后健马英儿进城时的荣景。亳州虽不能与北戎相比，但二十万大军出征也是许久未有的盛事。况且，此次主帅更是昔日北戎之战中立下不世功勋的武安侯魏普。

　　这一日清晨天光熹微，外城主街上就已百姓如云，街道旁卖早点的铺子前众人挤作一团，连往日尚未开张的酒楼茶肆都早早开了大门。

　　再过一阵，往日巡逻都城的衙役官差列队而来，他们手执铁枪分列道路两边，清理主街维护秩序。

　　此次出征圣上派太监刘洋做监军，魏侯早间要先入宫觐见圣上，待得诏令，周帝至正德门饮酒送别后，他方骑上战马率领众将士由外城主街出城。

　　方瑗早早随高氏一道去了主街旁的望江楼，府内于多日前就在此订了厢房。望江楼有三层，是京都最大的酒楼，进出皆是官宦世家。

　　她面上蒙着纱幕，进屋后凑到窗边向下望去。京都主街宽阔可并驾八辆马车，此时中间已被衙役清理出空道。街上行人众多，推挤着站在道路两旁，嘈杂喧嚣，算起来这也是她头一次上京都主街。

　　高氏唤她过去坐着用些茶水，还要再过一阵将士方才出城。

　　半个时辰后，主街上突然骚动起来，她听得下方衙役高声呼喝之声，放下茶盏，扶着高氏走至窗旁。

　　二郎早间起的太早，本还在妙珠怀里打盹儿，听见外间喊声，揉了揉眼睛迷糊道：“阿娘。”
　　“将他抱过来。”妙珠应声后抱着他走到高氏身旁，高氏接过妙玉递的帕子给小儿抹了脸再点了点他鼻头：“再不醒就见不到你大哥和阿爹啦。”

　　二郎本还有些睡意倚在秒珠身上，听到这话，立时坐了起来：“大哥他们要出城了么？”他探头过去望着窗外，见到前方隐约有军队行来，耳边也几乎可以听到马蹄声响，激动呼道：“真的是大哥和阿爹他们！”

　　远处军队越行越近，魏瑜是一早便跟着其他军士候在正德门处，待父亲接旨叩恩与圣上饮酒之后他便跟随众人跨上战马，列队向外城行去。帅旗高扬，在风中猎猎作响，主街上等候的百姓见为首一人身披玄色精甲，头戴红缨，驾着棕红战马，背脊挺直，率队而来。

　　“是武安侯！是武安侯！”列道百姓激动呼喊，一时之间众人向前涌去，似乎要冲破面前格挡的衙役。可军队列队齐整秩序井然向前行去，行程之中战马稳健踏行，无人真敢冲进街道。

　　方瑗远远地就在寻魏瑜人影，他应是知晓她们会在望江楼等他们的。待到再行的近些，她就看到他处在队伍右翼，骑着他的黑马。他今日穿的是高氏给他新做的罩甲，里头是件青色贴里，头发束起，也在往这边寻来。

　　“是大哥！”二郎兴奋地指着前方身影叫高氏去瞧。

　　此时魏瑜也寻见了她们，他朝这方向遥遥勾了个笑。

　　高氏望着丈夫走在前方目不斜视，将要经过之时，似无意间向望江楼看了一眼。

　　待魏瑜行至下方时，二郎在上头高声唤他，他抬首，朝他挥了挥手中银枪。视线微移看到阿瑗伴在母亲身旁，纱幕罩着只能望见一双明眸。她向他轻轻颔首，他嘴角微勾朝她无声说了句话。

　　“等我归来。”
　　方瑗望着他身影向城门行去，心中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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