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公子追妻攻略

作者:桃花鸢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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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晚节不保


      日出时分的炎域十分难得地下了一阵雨,却丝毫不影响日头从山的那边探出来。随着骄阳开始发威,雨幕中渐有蒙蒙的水汽蒸腾而上,宛如冒着热气的蒸笼。

      不多时云歇雨住,似火烈日重新独揽大权,开始迅速烤干一只金耀鸟振开的鎏金羽翅上最后一滴雨水,这只成鸟由是兴奋地发出一声清脆高亢的尖鸣,扑棱了几下翅膀便迫不及待地一举冲上高空,开始在长空中逡巡盘旋,一双锐利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不速之客,细而尖利的长喙和虚握的利爪蠢蠢欲动,静待着突袭的时机。

      那是一辆顶上盖着油布的青帷马车,顶篷上之前汇聚的雨水还在随着缓慢的行进滴落在车辙上。因为连续多日的长途跋涉,套车的一匹灰色老马此时被热气一熏,口里呼哧呼哧冒着白气,已经明显快要支撑不住了。

      一个原本牵着马头的青衫男子有些忧虑地停下了脚步,抬手顺了顺马头上的鬃毛:“马儿啊马儿,真是辛苦你了!再撑撑我们就快到了,你先歇一歇吧。”

      青衫的男子身量修长,清秀端正的眉目有些倦意,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观之有方正之气,而这双眼里此时带着的是对眼前老马的歉疚和悯惜之意。

      这时车帘忽然被掀开,从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男子,看面容似乎要更稚嫩一些,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粗布制的衣衫,神态却显得十分沉稳懂事:“王兄,我下来推车吧,这样马儿也能轻松一些。”说着又从车里拿出一个沉沉的包裹绑在背上,似是为了再为灰马减轻一些负重。

      被他称为“王兄”的牵马男子冲他摇了摇头:“你还是回车上去吧,刚下过雨上面干净些,咱们先歇一下,我看马儿已经走不动了。”

      “那该如何是好?照这个速度,即便咱们弃了马车步行,也不知日落之前能不能赶上?”后面下车的蓝衣年轻人看了看前方不知还剩多少的通路,没有立时回到车上,忧虑地道。

      “这里如此炎热难耐,我猜测我们应当已经到了炎域境内,这是最后一域了,穿过这里便可以抵达半山,但先前为我们指路的半山使者已经告诫过了,四域皆有镇域神兽,虽然他们已经加以约束驱逐,难免还有漏网之鱼,倘若此时我们丢下马车,堵了后面来车的通路不说,万一镇域兽来袭,马儿万无幸理。”青衫的王姓男子目光清正,温和地向他解释自己不能赞同弃车的缘由。

      “不过是一匹马罢了......”蓝衣的年轻人有些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匹灰马不过是一头代步的工具,此时既然不能再行,便如同穿破了的衣服,能补便将就着用用,不能补那也无法,只能扔掉了。

      “杜兄,如此,不若你先行一步,我牵着马车随后就来。”青衫男子显然不愿放弃自己的坚持,却也不想勉强旁人留下来陪自己和老马缓缓而行,毕竟他们远路而来,就为的是多个机会试试,以期一展才华,蓝衣的年轻人比自己更渴望这个机会。

      “那万一......你赶不上怎么办?”杜姓男子闻言显然有些意动,却觉得不好抛下这个一路行来对他多有照顾的同伴,又有些迟疑。

      “若真的赶不上,也是天意,条条大路通盛京,此路不通,自有旁路可通。”王路微微一笑,神色疏朗,若是到时真的错过,虽然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意惋惜,但到底没有违逆本心,便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王兄行事洒脱,我是比不上的,”杜姓男子赞了他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真心,低头犹豫片刻还是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下了决心:“不过此番机会难得,王兄当真要为此耽搁吗?咱们还是同去吧!”言下之意,他也已经决意弃车而行。

      “无妨,我随后就来,如若马儿恢复得好,说不定还能赶上你。”

      见他再次婉言拒绝,蓝衣少年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双手正要施礼告别,变故骤生。

      “咭!”一道尖利的啸音自空中乍响,蓝衣少年惊异地抬头,只见头顶一个好似遮天蔽日的黑影如同落石般迅猛砸来,身姿盘旋倾斜之下,显露出的利喙和钢爪在阳光下闪射着刺目的金光,一阵强烈的劲风随之袭来,将他的衣衫额发都向后吹去,顷刻之间那金色的钢爪便已经近在眼前,避之不及了。

      蓝衣少年只来得及本能地抬手遮面,眼见就要被抓个正着,耳边传来一声断喝“小心!”,一个温热的身子猛地将他扑向一侧,只听“呲啦”一声,他再忙慌慌地挣扎坐起时,就见那个方才奋力救了他一命的人,背后的衣衫被那空中袭来的孽畜扯得裂开,连带背上留下三条长约数指的伤口,正汩汩淌下血来,使他因为受到惊吓而煞白的面孔愈发惊惶,一时忘了空中还有尚未解决的危险,扑将过去想要用袖子替他把伤口捂住,口中又是慌张又是感激:“王兄!你怎么样了!”

      “王路!是你吗?”远处传来一声惊唤,却是初九随迅轻等数人疾步而来。

      见到金耀鸟伤了人,迅轻心中一沉,今日原本是大选前截止上山的最后一日,此前已有许多车架人员陆续到达,有些还是半夜到的,愈临近时限人便愈多,以致各司人手悉数出动还有些不够。昨夜已熬了一晚的他们几人今晨出发得比平日晚了些,却就此晚节不保,出了这样的事,迅轻暗叫糟糕,当下问了一句“你认识?”不待她回答便携起初九的臂膀一连几个纵跃,瞬息便行至二人身边,同时吩咐初九道:“你看看他的伤势,我来解决这只鸟。”当下捏了个法诀,于空中织就一张灰色的光网将这只落单伤人的金耀鸟困在其中。

      初九心中焦急,未及应声便附下身去,示意挡在身前的蓝衣少年让开,她来处置。

      虽然心中无措,但见到迅轻的衣着跟之前为他们引路的半山来人相似,知道大约是山上前来接引的人,蓝衣少年心中一松,连忙让在一侧,悄悄拭去眼角心绪复杂之下涌出的数滴泪水,张大眼睛看初九如何施为。

      自上回帮睚包扎过伤口之后,自知技艺生疏的她回山之后曾私下努力练习过各类伤口处置,又向药司的仙茅要了一些药效十分出色的药膏和扎带随身备着,当下摸出止血清创的药膏迅速给他糊上,又用干净的布条覆在伤口上伸至前胸拉回,往复几下便利落地处置好,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才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问尚有意识的王路:“你现在感觉如何?”

      王路忍痛的能力倒是很强,同时因躲避及时伤未及骨,此时敷上药膏止血之后,一股清凉之意马上在背部蔓延开来,觉得好受许多,甚至可以翻过身来了,听到她的问话勉力答道:“我没有大碍,姑娘不必担心。”

      “瞧你又开始姑娘长姑娘短的,这么生疏……好在这次终于不用撕衣服了。”初九不放心地又让他动动胳膊动动腿,见他确实除了背上外伤之外没有旁的问题,终于有些放心,打趣了自己一句。

      王路不知她这没头没尾的两句话该作何理解,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想找些旁的话来说说,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笑着拿眼打量她。许久未见,她的笑靥还是一样明媚,瞬间便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烦忧,能在此提前相遇,还能得她亲手料理伤口,他心中欢喜如饮甘露,只觉再受十次这样的伤也甘愿。

      见王路不说话,旁边的蓝衣少年忍不住开口道:“王兄,多谢你方才救了我……你认识这位姑娘吗?还有他们。”他深深向王路一礼,又点点已经收了灰网将捉住的金耀鸟交给另外一人带回山的迅轻等人。

      “不必谢我,原是应该的,这鸟方才若是得手,只怕我就是下一个了。这位便是初九姑娘,你虽未见过,也当知道才是,至于另外几位……大约是山上的使者吧。”王路才想起还未给他引荐,忙向初九说:“你收到我的信了吗?我交给带信来的那位使者了,这位便是我在信中提到的,有朋楼大娘的独子,杜笙。”

      “你好,”初九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什么恶感,反而因为算是自己引来的人觉得有些亲近,温和地同他招呼:“大娘还好吗?”

      “我娘很好,多谢你之前同她说的话,不然我娘可能不会同意我前来相试。”杜笙对她是真的感激,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到底在他娘心中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这次他提出要前来才能得到他娘的全力支持,只因他娘觉得有贵人相助,他定然能够入选。

      “不过是件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初九淡然一笑,来是来了,能不能入试还是一回事呢,当然若他是真有才学之人,她也愿意做个举荐就是了。

      迅轻走过来说:“小九,我们还要去巡查旁处,这只金耀鸟不知如何会落了单,更破了我们设下的阵法屏障跑出来伤人,若是还有旁的鸟兽也如此,就糟了。你先领他们上山吧。”

      “好,辛苦了!我回去之后请莪术司首给你们加些人手,你们几个怕是忙不过来。”初九一口应了。

      “……可是,我们的马走不动了……”杜笙面有难色,“我们又不及众位使者走得快,走到山上只怕大选已经结束了……”

      “无妨,这马虽然年纪大了,根骨是好的,此时只是有些脱力,我这里有一粒药丸,给它服下片刻,便能恢复行走了。”好在这几日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药司早有准备,分发了一些应急的药物,迅轻自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杜笙,杜笙欣喜地接过了,就要给马儿服下,王路却有些担心:“使者原是好意,不过这等片刻便能恢复的虎狼之药,只怕马儿到了山上便不行了吧?”是什么药能让这老马顷刻便恢复体力,他心中有些犹疑。

      杜笙心里又有些不耐起来,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到底还上不上山了?但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人家刚刚救了他的性命,他如若再说弃马的话,难免要在诸位使者面前留下薄情的印象,只好不甘地停住了喂药的手。

      见王路忧虑,初九心中感动,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念情的一个人,笑着宽慰他道:“王兄不必担心,半山是什么地方,岂会用那种伤及本体的药?若是这马吃坏了身体,我定让迅轻赔个一模一样的给你!杜笙兄弟,你把他扶到车上去吧,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我来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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