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公子追妻攻略

　　他们聊得很高兴。

　　看着一向以“稳”著称的四哥脸上几乎没有断过的激赏之色，看着一向自视甚高的五哥言谈间那副相见恨晚，恨不得把臂言欢的模样，初九如是想。

　　她原不知道颜白也能这样的健谈，“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各国游历谈到治国方略”，不管四哥和五哥起了什么话头也能接得上，哪怕五哥使坏出了歪题考他也难不倒，甚至触类旁通，说得更深入，更挠到二人的“痒处”，结合他此前的经历，即便随口道来也能言之有物，让人信服。

　　如果此时让五哥只挑一个人陪他“听风看雪赏月亮”，她相信五哥的选择一定不是他之前挂在嘴边的那些红粉佳人，思及此初九不禁微笑起来。

　　除了方才为他们三人引荐了几句，她就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了，他们谈论的内容，跟这个世间的关系太过紧密，而她还有很多不明之处，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听到，为了不打断他们的谈兴，也不好连连发问，便难得老实地做个听众了。

　　正神游间，直到感觉一道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耳中听那声音的主人提议道：“泊迟兄、舒夜兄，聊了这许久，我却是有些饿了，也不必再麻烦城主府上摆膳，不若我们去夜市上觅些吃食吧。”

　　她才忽然想起来，今日跟颜白匆匆去了芙蕖那里，后又来了此间，还未用过晚饭。虽然前面跟邵青吃了许多小食，但一直行走消耗，着实也有些饿了，自己先头还笑话邵青能吃，却原来“彼此彼此”。

　　又惊觉，才没过多久，面前的三人竟已经熟悉到可以称兄道弟了，虽已多次见识颜白惊人的魅力，这在熟知泊迟和舒夜性情的初九看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眼见那因走神而显得有些愣怔的女子，因他的话眼中一亮，颜白唇角浮上了温柔的笑意，仿佛随时都把这人放在他的心上似的，因她的欢喜而愉悦。

　　这样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脱泊迟的眼睛，他心中一动，顿时从酣畅淋漓的谈话中醒过神来，开始留心体察颜白的一举一动，以印证心中所想。

　　当下他附和道：“好啊，舒夜方才就想去，被我拦下了，既然颜兄也有此意，我们便同去看看灯赏赏景，小九也一道去吧。”

　　被点名的初九没有觉得意外，倒是舒夜对泊迟抢在他前面应和的行为殊为诧异了一番，暗道四哥这棵朽木什么时候居然开了窍，对吃喝玩乐这等人生美事开始这么有兴致了？

　　都是年轻人，既是相投，说走便走，这时一直“耽于公务”的城主大人才终于暂时放下城中大事，现身出来寒暄相送一番，一阵契阔，四人终于踏上了渭城的夜市。

　　渭城的灯市在止息国十分有名，夜夜皆是盛景，倒不拘泥于上元节方有，区别只是上元节时多了“灯谜”之乐。

　　夜里每家商铺、客栈、茶馆等都会根据主人家的喜好品味，挂出自家的独门灯饰，有人有物，有花有草，有大有小，有散有聚，家家户户相映成趣。

　　此时华灯早上，游人如织，男男女女，各色人等应有尽有，只皆步调悠闲散漫，灯火朦胧之下，言谈都带上几分柔情，相较白天的喧嚷又是另一番含蓄婉约的热闹。

　　初九觉得心情很好。

　　在她的极力提议下，四人皆戴上了面具，虽然众人遮面而行难免也引人注目，旁人纷纷对衣饰不凡、气质出尘的他们投来好奇揣测的目光，但终究如她预料的一样没有引起像初见颜白那日的骚动。

　　否则也不用逛什么夜市了，只管看簇拥过来的人头便是了。

　　因邵青送的狐狸面具还留在客栈没有带来，初九跟他们一样选的是城主大人慷慨赠与的收藏，据闻是崖国的出产——为了尽快送走他们这些远也不是近也不是的“烫手山芋”，城主大人也是煞费苦心，不惜“割肉”了。

　　与金脸狐狸面具的精巧细致、华丽多饰的风格迥然，这产自崖国的面具线条流畅，造型简单，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以颜色出彩，虽以一种颜色为主，但深浅变化，层叠交融，有另一种细腻的美感。

　　她的主色为蓝，如海浪堆叠，层层递进，曼曼相融，扣之有如海潮空空之声，显得纯净又有些许寂寥，令人不忍离手。

　　颜白却挑了个黑的，并不是纯黑，而是如同夜间的天幕，微芒点点如星辰流转，好似幻境之域里那一晚的天色重现，美轮美奂，令他也染上了一股神秘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泊迟和舒夜分别挑了湖色和青柳色为主的面具，与衣色相称，一个幽深静谧，一个清新洒脱，俱都十分好看。

　　初九以指尖摩挲着面具的边缘，赞道：“城主大人怎舍得割爱，换了我是万万舍不得的。”

　　“这有什么舍不得，放在那里不过是件死物，城主也不过三年五年想起来把玩一次，白白浪费，如今戴在你哥哥面上方才有如此惊艳之效，可说物尽其用了。”舒夜对她的大惊小怪十分不以为然。

　　初九忍不住向天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亏他道：“明明是面具好看，你非要扯到自己身上，颜白都还未说话，你也好意思这样夸自己……不过若论脸皮厚度，放眼看去，五哥你着实冠绝渭城，无人能及。”

　　“小九你——”

　　舒夜的折扇未及落到她头上，她已嘻嘻笑着避到了泊迟身后：“四哥救命，五哥又要打我！”

　　冷不防旁边一双亮如星海的眼睛望过来，语带深意地问她：“初九你的意思是说，觉得这面具与在下十分相称咯？”

　　“啊？”没料到他忽然有此一问，初九笑声一滞，转为干笑两声：“咳咳，世人皆言颜先生‘十分好看’，不过在我这里只有九分，多一分怕你骄傲，还是省省。”

　　不知敷衍过去没有？初九躲到泊迟身后按着胸口，这都是什么人，动不动忽然来一句吓人……好不好看自己心里没数嘛……

　　“你尽管夸，我保证不会骄傲。”

　　看不到表情，她觉得颜白似是说笑，又似有些认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将目光移开，假装被灯火吸引。

　　“颜兄自是好看的，连我这样的男子见了，也觉抱憾呢。”泊迟笑着出声，将初九从窘境中解救出来，轻轻将此事揭过了。

　　舒夜暗暗称奇，先前就觉有些不对，如今愈发感到怪异。

　　在他看来，颜白似乎对小九格外关注，小九又时时顾左右而言他，四哥则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一反常态的积极主动。

　　他也不是迟钝之人，一想之下便已了然。

　　颜白的意图已很明显，小九的举动则不知是出于女子的羞怯还是其他，照他看来，多半是不反感，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回应，至于四哥的态度，看起来乐见其成。

　　舒夜将手中折扇合在一起，轻轻击打着掌心。

　　若是真如所想，他呢？便如四哥一般默许了吗？

　　对小九这个妹妹，既最为年幼，又因三年前曾出了场意外差点没了，平日他们难免都格外疼宠一些。好在她性子虽散漫却有所坚持，虽偶尔执拗却并不娇纵，遇事多半也能看得明白，有自己的想法，比老八是好上太多，倒叫他们放心不少。这件事情关乎小九终身，虽然他对颜白也觉颇为相投，但毕竟相交尚浅，他得找四哥谈谈。

　　除了初九是首次下山之外，其余三人皆是交游广阔之人，颜白自不必说，泊迟和舒夜平日就常结伴游历，今日逛灯市不过凑个热闹，此时几人各怀心事，寻了个当地有名的小摊吃了些臊子面，又谈笑了一阵，也就散了。

　　知道初九住的地方清净，泊迟和舒夜便一同前去落脚，颜白一直送到有朋楼下，相约明日他们起程时再来，方才回转。

　　待初九合上房门，舒夜立马拉了泊迟出去，随意找了附近的一间酒舍屋顶跃上，确定此地不会纵跃的初九绝不可能上来，也不可能听得到他们的谈话，舒夜才放心地开了口：“四哥，你怎么看？”

　　泊迟打量着这个相交甚笃的兄弟，见他平日漫不经心的脸上此刻挂着郑重，不由起了戏谑之心：“你也瞧出来了？那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我不太看好。”舒夜说得坦然，显然已经有过思虑。

　　“噢？这是为何？”泊迟闻言却十分意外，惊诧地道。虽然相交未深，但颜白此人完全是理想妹婿人选，只要小九喜欢，配是绝对配得的，他原以为舒夜也该跟他想法一致才是。

　　“此人你我毕竟相交日短，还需再多看看，”舒夜斟酌道，“就目前来看，我总觉得他‘善察人心，言有保留，失之直率’，若是你我二人与他朋友伦交，自有把握分辨，小九毕竟是个女子，且涉世未深，倘若日后真的婚嫁，夫妻二人若不能坦诚一心，难免误会重重，日积月累，反成怨偶，误的可是小九终身。”

　　“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没想到舒夜竟然下了这样的结语，可说有些尖锐了，泊迟也郑重起来：“是人皆有些自己的秘密，即便朋友兄弟，父母妻儿，也不能事事与人共享，何况颜白毕竟是一方首领，有些城府也是情理中事，只要他对小九是真心相待，对你我有所保留那都不打紧的。”

　　“所以我才说，要再看看。反正我瞧小九现在也没那意思，时日还长，我们便替她再好好相看吧。”

　　“也是，那便好好看看。”

　　舒夜说得也有道理，没必要急在一时，一个人到底如何，细细留心，总会知道的。

　　只是他们平日也不常下山，出来多半也有要事在身，要如何相看呢？

　　……这才是问题啊，操心妹妹终身大事的泊迟不由头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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