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冰

作者: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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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起


      夏妍是跟着一条黑影走进这条小巷的,然而一进来她就已经后悔了。越走,道路越狭窄,脚下踩的是零碎的破瓦,耳边有呼呼灌入的风声,最糟的是四周一片漆黑,小巷里分明有很多户人家,却没有人住。
      不安地感觉愈发强烈,皇后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夏妍猛然转身往回走,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皇后失踪已经三天了,如果其他三个也没找到,追究起来,她们四个侍女,全部是死罪。
      一阵风吹过,将破损的窗柩吹得“吱嘎”作响,一个低沉的男声乍然响起,
      “没想到郑王这么快就派人来了。”
      不好,夏妍飞速转身,手已探到腰际布囊,那里有她离宫前准备防身的毒药,还没来得及撒出去,对方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她竟被封了穴道,浑身不能动弹,血液仿佛凝固了。
      夏妍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害怕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黑影越来越近,想叫却叫不出,黑衣男人来到面前,脸上遮着面巾看不出样子,走路的姿势却不自然。
      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忽然一轻,夏妍想叫、想咬、想踹,却什么也做不了。然后是兜头兜脸的黑色,她被横放了下来,她听见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她听见自己牙齿紧咬的声音,她听见自己眼泪无声落下的声音,即使牙齿咬断了,即使眼泪落尽了,不该发生的仍然发生了。随即是无尽的沉沦,下坠,下坠。即使不能动弹,也不能止住的她的颤抖,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想吐,连口都张不开,恨意从心底最深处窜出,如果手里有一把刀子,她会杀了他!杀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力量渐渐复苏了,仍有些麻痹的手慢慢滑到发髻边,轻轻地拔出了银簪,发髻早就散乱,冰凉的簪子握在手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寒意已窜到她心底。
      手,悄悄游移到腰间,簪子银光微颤,“噗”地一个细微声响,狠狠插上了男人的胸口,簪尾扫过男人的脸,面巾毫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血,顺着银簪上的坠珠落了下来,一滴、两滴,滚烫地落在她胸口。男人吃了痛,闷哼一声,迷茫放纵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她看到一张英俊地脸,深刻地五官像刀削一般,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仿佛比他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他嘶哑的开口,然后捂住胸口,触电一样离开她的身体。
      “我……”
      他想要说什么,一低头,却看到女人眼里的恨,然而不只是恨,她漂亮狭长的眼睛里有流动的光彩闪烁,仿佛随时会落下来,想也不想,他伸出手想抹掉那些泪迹,手就要碰到她的脸颊,她的脸已“唰”地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那淡淡地梅花香气,那销魂荡骨的感受,原来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活生生地存在的。
      血珠子渐渐凝固了,落在她身上的地方,将皮肤慢慢地收紧,风声吹过,胸前一片冰凉。夏妍“啊”地大叫,泪夺眶而出,一把推开男人,扭身要站起来,双脚刚碰到地,还没使上力,就“扑通”倒在地上。
      男人想扶她,她动也不动,狠狠瞪她,男人的手讪讪地缩了回去,嘶哑的声音在阴暗腐烂地空气里来回撞击,
      “我中了毒,姑娘,我愿意负责!”
      夏妍没有说话,手一节一节地伸出去,触到衣角,立刻抢进怀里,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披上,一件、两件,遮得了身体的□□,却遮不了心底的羞辱,永世的羞辱!
      不知是否气极了,夏妍放声笑了起来,眼里恨意一闪而过,她偏过头看他,乌黑的秀发遮住大半的脸,黑发下是一片阴影。男人正捂着胸口,伤口并不深,他握着她的发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神情紧张万分,夏妍冷笑,唇角微微掀动。
      夏妍沉着脸厌恶地看他,男人意识到她眼里的轻蔑,霍地把簪子拔了出来,走到她面前。夏妍直觉地后退一步,男人呆了一呆,脸上表情复杂,手臂一晃,掌心竟多了一把匕首,
      “杀人灭口吗?”
      夏妍唇边浮起冷笑,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的是比匕首还要尖刻的光。
      男人震了震,匕首突然转了个弯,刀柄被递到她面前,
      “钗子杀不了人的,你若恨我,就用它!”
      尖锐的匕首在暗沉的空气里发出森冷的光,她伸出手接过,匕首握在手里沉甸甸地,脸上的冷笑沉了下去,夏妍猛地挥手,寒光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然后狠狠扎进了男人的胸口。
      男人的眼睛一直锁住了她的表情,一声不吭,直到血涌了出来,越涌越多,男人的身体晃了晃,慢慢地滑在地上。
      夏妍蹲下身看他,像是确认死了没有,看到他胸口的匕首,想拔刀,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却没有动。
      过了很久,罗冽悠悠地醒了过来。他听见“咚咚”的声音,转过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坐在桌前捣药。天色渐渐亮了,淡淡的光从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影影绰绰洒在她身上。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眼前有冰肌雪肤的画面,鼻尖嗅到梅花的香气。他猛地坐起来,摇摇头想甩开那些画面和记忆。这一辈子,不曾有那么多的悔疚,因为潜意识里,他根本知道她不是郑王的杀手,可是理性仍失控于药性,在看到她的那个刹那。
      夏妍转过头,看到男人醒了,眼里寒光一闪,她捧起桌上的药碗走到床边,提起裙子坐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拨弄着搅药的棒子把碗凑到他的面前。
      罗冽眯起眼看她,
      “你不是要杀我?为什么要救我?”
      夏妍咯咯地笑了,眼里的凶狠、凄楚都掩在如花的笑颜里,她偏过脑袋,像朵凄艳的花。
      “这种药很神奇,只要你擦了它,伤势立刻痊愈。”
      罗冽惊讶地睁大眼,尚来不及开口,夏妍又说,
      “可是我还在里面放了点东西,从今以后,每个月的今天,你都心痛难止,任凭你武功再好,也奈何不了它。”
      说罢,唇角渐渐上扬,像一弯清冷的月。
      罗冽握棒的手忽然僵住了,棒子落在碗里,发出“当啷”一声声响。
      他的手轻轻颤抖,良久,答非所问的说,
      “我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夏妍的唇角翘地更弯,眼里是一万个不相信,
      “我若是你……”
      她说,
      “情愿自尽!”
      男人的手慢慢伸向药碗,忽然问,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夏妍的睫毛微微一颤,“噌”地站了起来,长发在空中甩开一道孤寂的弧线,
      “你不配!”

      回到皇宫,是在两天以后,房间里只有冬雪一个,冬雪一看到她,就紧张得跑过来,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夏妍反手拉她,
      “找到皇后娘娘了吗?”
      冬雪点点头,
      “春霖、秋韵两天前就护送娘娘回来了。”
      夏妍的手颓然了落了下来,回来了?一场闹剧,皇后回来了,可是她呢?她呢?
      冬雪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跟娘娘解释?若不是看到你和皇上……,她是不会出宫的。”
      夏妍的身体僵住了,寒冷由四肢窜上心窝,一路是麻木无知觉,她怎么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内忧外患了?皇后那张嫉妒的脸孔一下子在眼前放大很多倍,她颓然闭眼,想止住喧腾地湿意,避得了前招,避不了后招啊!她费尽心机,努力躲开皇上,是为了什么?只是想在这脏污的地方,留一个清白给自己,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了!苦心保存的东西,却轻易地丢了。不能哭!不能哭!她狠狠咬住下唇,直到溢出血来,直到不觉得痛,心里仿佛有个地方决了堤,轻轻一碰,泪就会流出来。可是在这个地方,她连哭都不能,不能!
      眼前,那个男人的脸再度浮现,手一挥,包袱被狠狠掷到地上,他毁了她!他毁了她!

      如何应付皇后在她心里想过千遍万遍,然而闹脾气的皇后根本不愿见她,却又碍于皇上不好发落她。就这么过了两天,傍晚的时候,夏妍呆呆坐在桌前,桌上是一个精致的香炉,是冬雪从春霖这边借来的。
      门“嘎”地一下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夏妍!”
      声音仍是年轻,却是虚浮无力,夏妍猛地一颤,僵硬地站起身来,扯出笑容盈盈下拜,
      “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含笑扶起她,夏妍抬头看他,年轻时应该很英俊的脸,现在已有了衰老的迹象!
      她欺身躲进皇帝怀里,
      “奴婢才刚回来,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皇上!”
      皇帝被她的热情惊到了,随即哈哈大笑,
      “寡人早就想来了,可是……,寡人真是想你啊!”
      说着,忽然将她拉得远了一些瞧了又瞧,
      “几天不见,夏妍不太一样了啊!”
      夏妍的笑容僵在唇边,一字一字的飘了出来,
      “那里不一样?”
      皇帝左看右看,
      “夏妍出宫一趟,似乎更漂亮了啊!”
      夏妍娇羞万状地低下头,烟波流转,风情传动,心里却是一千个心思在变化。皇上既然找到了这里,她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早晚皇后都不会放过她!要保住这条命,要保住性命,就不能把自己当人啊!
      夏妍从皇帝怀里退出来,皇帝的手又伸过来,被她笑着拍掉,她转身说要斟茶,却把香炉打开了,手指轻轻一弹,一些粉末掉了进去,东西是老早准备好的,却原不为派这个用场。
      香气袅袅扑鼻,人也仿佛渐渐轻了起来,神志都游离在四方天际之外。
      她转过身子,背抵住桌子边缘,笑着朝皇帝勾勾手指,皇帝的眼神有些迷茫,脚步颤颤巍巍地向她走来,两人的重量让她一下撞到桌子的硬角,疼痛立刻漫开,但她仍在笑,笑的脸都僵了。
      探出手,她搂住皇帝的脖子,艳若牡丹,皇帝像醉了一样,迷糊地问,“这是什么香气?”
      夏妍凑近他的脸,幽幽地吐气吹到他的脖子,引起他的轻颤,
      “这是檀香啊!皇上!您天文地理无一不晓,哄夏妍玩呢!”
      皇帝醉意醺醺,胡乱的嗯着,然而这张终日沉迷酒色的脸,却忽然变成了另一张,英俊异常,脸上的轮廓,像刀削的一样,夏妍的笑容忽然有些狰狞,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心里仿佛被一千根针扎过,流不出血,却细细密密地疼!她好恨!她好恨!
      檀香妖娆,却没人看到一个女子笑颜底下的眼泪,没人看得到。

      很久以后,夏妍仍对着香炉发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外衣随意地披在身上,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香炉里的灰。
      门“嘎吱”一下开了,夏妍惊地浑身战栗,手一晃,香炉翻在桌上,洒了些粉出来,她急忙收拢那些灰粉,放到鼻前嗅。
      一只手“啪”地伸出来,劈手夺走她手里的香炉,冬雪冲到门外将香灰倒在树下,想想又觉不妥,翻了些土盖在上面。回屋的时候,看到夏妍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冬雪急忙走过去,摇着她的肩膀,
      “我闻着那味道就不对!你在香炉里放了东西对不对?”
      夏妍慢慢地抬起眼眸,看了许久,似乎有了焦距,咯咯地笑了起来,
      “冬雪啊!”
      冬雪诧异地睁大眼,蹲下身体直到能和她平视,
      “这两天,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夏妍摆摆手,
      “没有啊,以前我太傻,现在想通了,做皇妃不是很好的吗?”
      冬雪不敢置信地摇头,
      “这话要不是你亲口说的,我是怎么也不会信的。夏妍,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夏妍凄然一笑,
      “冬雪,在这个皇宫,我们只不过是奴才啊!我已经得罪了皇后,如果再拒绝皇帝,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冬雪忽然哭了出来,
      “以前你喜欢摆弄那些毒花毒草,我已经够提心吊胆了。现在你是在玩命,你知道吗?要是皇后知道你给皇上下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砍啊!”
      夏妍抬起迷茫的眼,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唯一的一条路摆在我面前,我只好走下去,只好走下去,至于将来是什么,我顾不得了!顾不得了!”
      冬雪拭掉眼角的泪,
      “可是你这样,我好害怕!你都不像你了呀!”
      夏妍突然扑进冬雪怀里,伸出手紧紧搂住她,她的温度传到她身上,仿佛是一丝温暖。反反复复,她重复一句话,
      “冬雪,我好想回到过去,可是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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