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有点可爱

　　陆子颉头一次晚上没睡好。
　　不知是出于烦躁还是什么，他整晚都在翻来覆去，后来索性干瞪着眼盯天花板。而失眠的直接下场就是他一起床就头疼欲裂，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跑，一拉开门就打算解裤带，即将要掏出鸟儿之际却被人在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陆子颉：“……？？！”
　　他睡意登时吓退了大半，一捞裤子猛地向后一躲咣地一下撞在了门上，惊恐万分地盯着面前的生物。
　　——岑川正举着根牙刷，含着一嘴泡沫星子，面无表情，接着轻描淡写地一横大拇指点了点门口。
　　陆子颉愣是吓懵了，下意识点点头就退了出去。等仔仔细细地带上门，他才一下子被那凉津津的晨风兜头吹了个清醒，一脚飞踹开门，怒骂道：“凭什么不让我洗漱啊这他妈都快迟到了！”
　　那边岑川仰脖含了口水，咕嘟咕嘟了一阵后吐出来，揩了揩嘴角：“你再急我也没办法忍受观看他人的□□官。”
　　陆子颉重重地呸了一口：“你以为我乐意啊？这不忘了你个小少爷屈尊住进来了么？”
　　岑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昨晚没睡好”
　　少年皮肤白，牛乳一样的嫩，失眠后眼睫下两弧青黑阴影见得分明，再加上整个人松松垮垮地倚着墙站着，迷瞪着一双眼，叫谁看都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岑川瞧了他一会儿。小少爷破天荒头一次有了一股愧罪感，于是小心翼翼发问道：“……我的过”
　　…这不废话吗!你不搬进来我能想七想八想祖宗吗
　　陆子颉心里纵是腹诽得再狠面上也不敢泄露半分，只得咧开了个敷衍的笑：“半夜被你屋噼里啪啦的声音弄醒了。”
　　小少爷更歉疚了，气短道：“…那屋有蟑螂，我也没睡好。”
　　可以啊!
　　祸害和祸害同处一屋了!
　　陆子颉顿时所有困意都被狂喜填满，大力拍了拍岑川的后背：“是啊是啊你瞧我们老楼!这条件!这身价!这破烂程度!哪点能和你那高级公寓比!还不赶紧退房投诉麻溜地把你行李拿了!”
　　岑川的愧罪感立即荡然无存：“做梦去吧你。”
　　“……两面三刀。”还装一副怜悯口吻！
　　少年小小地嘀咕了一句，横跨一步挤到镜子前，拧开水龙头掬一把水，深深地把脸埋了下去。冰凉的水流刺激着酸涩的眼，半晌他才撤开手，胡乱地揩了下脸，眼睫眉毛上还挂了点晶莹水珠，双手撑着盥洗台半眯着眼望他：“想好了没？”
　　“您老的第一个要求……”陆子颉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道，“布置一下任务？”
　　岑川随口道：“再帮我打一学期菜呗。”
　　陆子颉差点转身要把漱口杯里的水泼他脸上，还好这时候岑川赶紧补了一句：“钱都在我卡里扣。”
　　“……我和你说风水轮流转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的份我也包了。”
　　少年一拍大理石台噌地一下直起身，二话不说凑上前猛地将两人肩头一撞，搂了搂他胳膊肃穆地点点头：“哥给你整了。”
　　他原以为这个颇嘻哈的打招呼方式能哄得这小少爷开了心，未曾想自个儿被水浇得湿透的衬衫领子整个都亲昵昵地贴在了岑川的后颈上，又极活泼地在他后背上淌下了一大块水渍。
　　岑川脸一下子绿了，手肘倏地一弯一把隔开他，咬牙切齿地提溜起他的后颈皮：“滚开！”
　　“反应那么大干嘛。”陆子颉奇道，接着就恍然大悟般地露出个坏笑，哗地一下张开双臂，“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来来来来哥哥抱一下哈！”
　　“……还耍贫？”
　　岑川啪地一下打落他的手，凉飕飕地笑了一声，手腕一伸就凑到了少年眼皮子底下：“瞧瞧，几点了？”
　　“六点五十五。”
　　还没等少年瞳孔一缩定睛一望他就施施然地收回了手，手掌一翻，向着马桶悠悠一摊：“您该放水放水，该洗漱洗漱，麻利点还能在七点零五之前闯进校门。我不打扰。”
　　顶着一双漆黑凤目的少年和气笑开，笔直长腿闲适地一勾，款款道：“先走一步。”
　　他回屋提了书包拔腿就往楼下走，陆子颉在他背后一迭声气急败坏地“哎哎哎”叫他，乍一耳就听见一楼陆妈妈一声又一声叫唤他叫得又急又气：“陆子颉陆子颉！再磨磨蹭蹭迟到有你好受的！还不麻溜地下来吃早饭！”
　　“操！”
　　少年咣地一脚踹回门上，一屁股瘫坐在马桶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长叹一声：“我日你大爷啊岑川！”
　　-
　　所幸陆子颉是踩点到的一把好手，叼着片抹了草莓酱的面包片就火急火燎地一路狂奔赶到学校，终于在教导主任的怒目而视下灰溜溜地跑进了校门。
　　而他刚歇下一口气，慢慢踱到教学楼时才猛然想起今个儿早自修归属了嗲姐，于是卯足了劲儿向三楼跑。到了教室门口就听见英语老师矫揉造作的声腔：“让我们来看这一题……”
　　陆子颉：“……”
　　他火速弓下腰，贴着瓷砖鸭子步缓缓前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挪到后门，探了小半个头默默观察。觑见嗲姐转身写字才飞快地蹿到座位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咽下面包片，往桌肚子里一扔书包就搁座位上坐得笔直。
　　沈晏侧过脸，悄悄道：“果酱抹了你一嘴，特像口红。”
　　陆子颉目不斜视地揩了一把：“滚。”
　　沈晏缩回了脑袋：“……噢。”
　　嗲姐回头一望就发觉那儿有些不对劲，扫视了全班半天才觉着是哪里的缺儿给填满了，可她来上课得匆忙，压根就忘了点那劳什子名，只依稀记得是后排那一块地有了漏，于是眼神频频光顾过去。而重点嫌疑人物陆子颉又一脸正气地捧着书，在她讲课时极配合地屡屡点头做笔记，面露微笑，显着好求又上进。
　　“……”
　　嗲姐摸了摸脑袋，自我怀疑道：“……我记错了”
　　见嗲姐目光移开少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抽出吸管插进牛奶，偷摸着吸了一口，接着畅快地打了个闷嗝。沈晏见着他这可怜模样，啧啧道：“又熬夜打游戏迟到了”
　　“来的时候被一条狗缠住了，陪他唠了五分钟嗑就来不及了。”陆子颉偏过头佯装认真地点头摘笔记，随口敷衍了一句，顺带着就白了他一眼，“嗨在你眼里我就只配熬夜打游戏了我就不能是熬夜做作业么”
　　沈晏正义凛然道：“你还能熬夜看□□。”
　　陆子颉斜睨了他一眼，重啧了一声。
　　他手从侧边摸上了沈晏的大腿，又快又准又狠地提起一块软肉倒转了90°。后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吃痛地猛拍陆子颉的手，抽着气小声骂道：“夭寿啦狗崽子痛痛痛痛死了——！”
　　陆子颉心情瞬间大好，意思意思龇开个和善的笑，放下手就哼起小曲晃悠晃悠地抖起了脚。沈晏瞅准时机往他大腿弯子上狠揪一记，这回换他疼得直缩腿，一转头对沈晏怒目而视：“造反了你！”
　　沈晏激昂道：“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陆子颉：“……哟呵，你再给我站站试试？”
　　风驰电掣间两人双手并用互掐大腿，差一点就要上脸挠了，压根就忘了听嗲姐正讲些什么。而他们小声叽里咕噜的一阵骂叫别人听来就是嗡嗡的一片响，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尤其响亮。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嗲姐被迫停止演讲，慢慢看向那骚动的一桌。
　　“起来。”
　　她拿教棒指指陆子颉，凉凉道：“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你对我刚说的事，什么想法啊？”
　　陆子颉：“……啊？”
　　他眨巴了下眼，随之迅速向沈晏使眼色：“……这娘们刚说什么了？”
　　沈晏幸灾乐祸地一摊手，做口型道：“夸，就，对，了。”
　　少年当机立断一下站得笔挺，点了点头严肃道：“我觉得很棒。”
　　……不知为何他觉得全班投向他的目光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生吞活剥了。
　　“很好。”嗲姐微笑着拍了拍手，“那下午自修课就进行英语小测。”
　　……他突然觉得那些白眼都朝他翻得很有道理！
　　陆子颉：“…我打嘴瓢了我可以选择撤回吗。”
　　嗲姐视若无睹：“好的谢谢陆同学Turn to page34…”
　　我操。陆子颉想。
　　瞅准了他刚刚没听牢是吧!
　　他一屁股瘫坐回去，自觉地抱住头，意思意思向周围龇出个谄媚的笑。前边的纪薇一扭头凶狠冲他比了个中指，后排秦易干脆一脚踹在了他椅腿上，可恨身旁沈晏还在煽风点火，碎碎念叨：“你瞅瞅你干的事！像话么你！”
　　陆子颉：“……”
　　他一捏拳头把指节攥得咯拉咯拉响，一眼似笑非笑地瞅着沈晏：“今个儿的枫叶，怕是不够红啊？”
　　-
　　虽说考试这事陆子颉也算是始作俑者，可最后放学留堂的还是只有他。
　　放学铃声一响生物老师干脆利落地一合教案收工走人，陆子颉长叹一声，从桌肚里拽出英语簿子就打算伏案狂抄。纪薇在前头趴在椅背上，咬着指甲啧啧称奇：“罪有应得啊罪有应得，拍嗲姐马屁还被罚抄。”
　　“拍你大爷的马屁。”
　　陆子颉头也不抬手动如飞，吐槽道，“我也是奇了怪了哈你顶头上司怎么揪着我抽，不就英语小测里wear的过去式写错了么？”
　　他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悻悻地补充道：“……至于抄不规则变形表三遍还得放学前塞她门口么…”
　　纪薇当即拍手叫好：“漂亮！英明神武为民除害！”
　　陆子颉：“……我呸！昨个儿果茶还堵不住你这张嘴？”
　　娇娇小小的姑娘回呸了他一口，拎着小书包挽着温玟就走了。
　　三伏天，头顶电风扇有气无力地打了一下午的转儿又没驱走多少热，教室里闷热得和蒸笼似的，不动都能一身汗。少年衬衫长裤闷着一身白肉，本就心烦得要命，笔尖更是携了横扫千军如卷席般的狠劲儿抄，正兴起时却头顶却倏地一暗，惹得他抬头一看。
　　——岑川一手抓着书包，一手撑着窗框，淡漠地瞧着他。
　　陆子颉面无表情地瞅了一会儿，不为所动继续埋头写：“……你知道你这效仿韩剧的出场姿势有多傻逼吗。”
　　岑川冷哼一声，隔着窗毫不客气地俯下身来看他的本儿：“罚抄还嘴这么欠？”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少年威胁般地龇出一口大白牙，低下头抄了一会儿，见着头顶上的阴影半天都没挪一下，手肘往外一摆就把自个儿挪开老远，不乐意地仰脖冲岑川道，“怎么着啊？还想目睹老子抄书全过程啊？”
　　岑川笑了一下，头抵着窗框，安安静静地看他。
　　“……没啊。”他自然道。
　　“我在等你和我回家。”
　　扑通。
　　心脏猛地跳漏了半拍。
　　兴许是那人语调鲜少柔软，棉花糖一样，软腻得叫他心头都有些发饧。陆子颉心尖一漾，悄悄地揪住了衣角，不自在地别过头，小声嘟囔道：“哪儿搬来的偶像剧台词…”
　　意外。绝对是意外！
　　少年深吸一口气，撇开无谓念头专心抄了会儿，无意间一瞥岑川发现那人早已百无聊赖地在窗前换了百把个姿势，于心有些不忍，便拿笔尖戳戳他肘子：“喂。”
　　“进来坐呗。”他朝前边的座位努努嘴，嫌弃道，“……别搁窗头摆姿势寒碜人了行不行？”
　　岑川支着下巴懒洋洋道：“那你倒是赶紧带我回家别让我为祸人间啊。”
　　“就剩一遍了大爷你闭嘴成不成。”
　　陆子颉被他一口一个“带我回家”整得老脸发烫，心想完了这人又不知道遭哪部青春偶像剧荼毒到掉马了，“你要真闲就来替我抄。”
　　岑川优雅道：“滚犊子。”
　　很好恢复正常了！陆子颉暗暗松了口气，全身也紧接着松弛了下来，拽着笔杆往线线框框里一阵猛填，边抄边打起商量：“……以后要不这样。”
　　“你要饿了你先回家吃呗，付女士那么喜欢你肯定麻溜地给你开饭。”他停了一下，酸溜溜地补充道，“她又不等我。”
　　“你以为我愿意等你啊。”岑川冷哼道，“阿姨今天说要做酱排骨。你不上桌我挟肉都心虚，生怕吃没了饿着你这地主家的傻儿子。”
　　陆子颉：“……？哪门子傻儿子你他妈给我说——！”
　　岑川不耐烦地一咳嗽，索性一把按下他头：“闭嘴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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