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有点可爱

作者:方哥的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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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章


      陆子颉头一次感受着尴尬到头掉。

      二人行变成四人游。齐煜和岑川同约好似的,一齐拥在温玟旁谈笑风生,硬是把他挤成了行走的空气。

      进了西餐厅,事态更严重了。

      没等温玟坐下,小少爷二话不说移开椅子,作了个绅士的手势邀她坐。姑娘一脸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道谢齐煜就贴心地递上刀叉,嘻嘻哈哈又说了几句,逗得少女笑得前仰后合。

      一唱一和,和谐默契,只剩他和个二傻子一样杵着,对着跟前被煎得滋滋作响的牛排干瞪眼。

      齐煜一向都笨嘴拙舌,不知为何今天格外活泼,滔滔不绝扯了一大堆,连岑川后边也不说话了,只静静吃着,剩这俩人在饭桌上愉快攀谈。

      小少爷没看他,慢条斯理地切割着肉排。

      他天生适合这种高级感,骨节抵着锡制刀叉,手指又修长,丹凤眼垂着,睫毛浓黑一片压下来,如一副白描的简笔。

      五分熟的牛排渗着血水,他舔了舔,唇角立即洇开一抹极淡的红,整个画面都生动了起来。

      陆子颉怔怔地看着,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

      他忽然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刀子一横就将戳破了蛋心,浓郁的黄顿时溢了出来。

      陆子颉想:“你醒醒。”

      这人可还在生气。

      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小心地打下几个字。

      “收件人:祖宗
      你理理我嘛。”

      他想发出去,但又觉着自己口气黏腻,活似个遭人抛弃的怨妇,斟酌着又删去三两个字——“你理我”。

      得了,口吻梆硬。

      删去。加上。还是原来那句话。

      对面刀叉敲击餐盘轻微的咄咄,还有齐煜无休止叽叽喳喳的聊天,温玟笑得很开心,拍手夸他“口才一流”。就他一人呆坐,咯吱咯吱地咬着小番茄,心里苦闷得要拧出水。

      温玟这回真是被齐煜逗乐了,又窃喜岑川对她也不是这样有攻击性,一时聊得兴起,心满意足之际才猛然想起旁边还有个陆子颉。

      少年正低头划拉着屏幕,手肘撑着桌,神色有些怏怏不快。她误以为是自己的冷落招致,有些小小的得意,拿手肘轻轻一撞他,语气嗔怪:“不多吃点?牛排也没动过多少。”

      陆子颉此时内心正激烈地天人交战,指尖犹犹豫豫地悬在【发送键】上,猝不及防被姑娘一捅胳膊手就一抖,信息咻地飞了出去。

      陆子颉:“……??我操!”

      他手腕猛地一颤,又惊又气,拼了命地按回车键,动作幅度太大一把拂落了勺子,啪嗒落地溅了一裤腿的汤。

      可晚了。已经晚了。

      屏幕上大咧咧地跳出【发送成功】的荧绿色对勾,少年绝望地头一栽充鸵鸟装死。

      与此同时岑川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那声音清脆悦耳,一如老天仁慈地轰隆一声给他降下审判。

      岑川啜了口罗宋汤,擦了下手,若无其事地划开了屏幕。

      但现在没人在意他的举动。那边齐煜好奇地探头看。姑娘已经懵了,小脸满是讶异,僵着指尖戳恨不得钻进地里的陆子颉。

      少年耳尖蔓上一层潮红,松开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衣角,偏过头嗫嚅着和她解释“抽卡手没稳抽了个R”,眼里急得都泛上薄薄的水雾,又委屈又不安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那句话声音小小的,不知是对温玟还是对岑川说的,有些招人怜。

      岑川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会儿,盯着那一排字,无声地翘起了唇角。

      他轻咳了一声,倾过身一把将少年捞了起来。那家伙又窘又难堪,梗着脖子赌气不看他,他手下猛地一用力,少年就一个踉跄被拉出了卡座。

      “就吃到这里。”岑川微微笑了一下,声音不大不小,“饭钱我付,东西齐煜都会帮忙搬回三班教室。这家伙身体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

      底下俩人瞠目结舌,半晌都没有个回应,他一手擒着少年的腕骨,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是,我俩同居。”

      -
      陆子颉一直晕晕乎乎的,心想这家店的红酒牛排果然做得实诚。

      他被岑川一路拽地跌跌撞撞,慌乱间被门把勾了手腕,铜门框上挂着的玻璃风铃顿时响成欢快一片。岑川一脚把门踹了开,沿街开始狂奔,扑面清爽的风一瞬间叫他清醒了过来。

      五月末的上海,还没触着梅雨季的梢头,偶尔落几滴雨。早晨还晴空万里,下午天便阴了,浓灰云层孕育着暴雨的胚胎。小风一嗖吹得少年有点冷,他下意识想去扣上最上边那粒扣,却发现岑川仍牢牢地禁锢着他的手。

      他试着拽了一下,

      “你干嘛提前拉我回家?”酒精拥簇着冲动,他胆子也大了,索性向下使劲一甩,“我有任务!让你给我设计行程了吗你?”

      岑川淡淡道:“留着你和你女朋友插科打诨?”

      他头脑一热,也顾不上反驳那个称呼,只凭一股委屈发泄出去:“管得着么你!臭不要脸!”

      小少爷古怪地笑了一声,松开他的手倾下身看他。

      “你不是要我理你么?”他嗓音轻轻的,像一根羽毛轻柔地挠了下心头,瞳仁如一汪墨,“我理你了,你怎么着呢?”

      心如擂鼓,噗通噗通不听使唤地乱跳。

      “……不怎么样!”稳了稳自己,陆子颉成心抬杠,“我不回家!我要帮我女朋友搬东西!”

      领口被猛地一拎,那人一张脸迅速在视野里放大,他几乎都能瞧见这人眼瞳里神色紧张的自己:“你敢去我就把你就地处决。”

      “处决就处决!要杀要剐随便你!”

      陆子颉一梗脖子,大义凛然如英勇就义的夏明翰,大有“杀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的气概。

      绷了半天都没动静,他沉不住气,偷偷往岑川一瞟,瞬间就不淡定了。

      岑川正抱着臂,上下打量他,眼眉深邃,饶有兴味地都叫他觉着自己就是案板上一两猪肉,下一秒就任人刀俎!

      他目光逡巡过他的脚踝,又落在半弯瓷白锁骨上,接着就锁定了他的喉结——少年惴惴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头小小颤动了一下——显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致。

      陆子颉简直想大吼:“变态啊滚开!”

      但这实在太不男人了,于是他只是在内心尖叫,斩钉截铁地回绝:“不可以钻我被窝!”

      岑川:“……”

      “小树林也不行!”

      岑川:“……”

      “你是不是太有自信了。”他略感好笑地别开眼,“真这样咱俩不知是谁占便宜。”

      那你有本事眼神别这么狎昵!渗人!陆子颉理直气壮道:“你占我便宜啊!我黄花大处男一个!”

      岑川:“……滚边点我一指头都懒得碰你。”

      “你碰了!”陆子颉一指手腕,“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岑川目光凝着他,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让你回家做习题。”他说,“昨天欠了的,今天要补。今天的量,照旧完成。”

      话题忽然切换到学习,小少爷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倏地就脱离方才情境:“昨晚研究了一夜你的英语试卷,单词拼不准,阅读全蒙B,完型还凑选项,非要来ABCD各五个,做个试卷你还要凑个阵法是么你?就一篇作文行字丑得和狗爬一样!”

      陆子颉心想:“操你妈。”

      他全然未觉,被岑川勾着引着就和他搭了一腔又一腔。小少爷学聪明了,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就把他那股委屈全消磨了,就剩下一点点恼,还是过了四五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那种。

      少年的小骄傲受了点摧折,这时才隐隐意识到自己还在赌气。

      他实际不愿意岑川老以上位者的角度,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似伫于巍巍高楼,冷眼旁观尘世,而少年只是他偌大视野里的一粒芥子。

      就如他知陆子颉能哄,就轻声细语地哄了;他知这时该硬气,便又低了嗓威胁,团团将他绕着。

      他俩的关系受制于他,步调柔缓如温水煮青蛙,不管是友情,还是其他。

      他沉默下来,眼眉低垂着,不情不愿地踹了一脚石子,嗓音有点小:“……你不要事事评价我。”

      “是,你看出来了,我不喜欢温玟。”

      他悬起一腿,另一条撑着,来回晃荡着,鞋面沙沙地摩挲着水泥路,声调平板板的,有点像了无生气的冰冷电子音。

      “可要是出现陈玟?赵玟?万一这人你又不喜,万一我喜欢她呢?你还评价,还千方百计地让她离了我?”

      陆子颉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

      “学习就算了,为人处事还拘着我。我可不想死在你框的这个圈里。”

      少年鲜少冷静,冷静地叫岑川心头一凉。

      他站在那里,感觉哪里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液一点点流出去,成了一具苍白又干瘪的躯壳。

      岑川骨子里古板又刻□□惯用同一个套路处理问题。就像他面对陆子颉,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他惯熟的方案——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可情况变了,少年此时站得老远,目光含刃。

      “完了。”岑川漫无目的地想,“完了。”

      他指尖有点发抖,于是用另一只手稳住:“你觉得我讨厌她么?我…”

      “我不是为了你吗。”

      那句话太烂俗,这世界每时每刻都有形形色色的恶事发生,披着伪善的壳。

      不敢离婚的女人,拆散情侣为女儿另觅良婿的老太太,扣下录取通知书把犁耙交给孩子的农民父亲…他们异口同声,朝着受害者吼:“我不是为了你吗!”

      恶毒的善意在树根下发酵,成了一片淹死人的泥淖。

      岑川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闭了下眼,小声说了句好。

      “我不明白…”他道,“但是你想,就去做吧。”

      陆子颉望着他,有些不解。

      “是我的错。”小少爷笑了,只是笑得很难看,“你爱怎么干怎么干吧,我只是没想到你把我这样记着。”

      少年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天色阴沉如近夜,路灯微弱地亮了一角,大雨将至。

      可能他喝醉了。岑川想,他应该醉了。

      接着他又想:“我他妈哄谁呢?”

      岑川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

      他讨厌阴暗天气,云层透不进一点光,叫他能联想到昏暗的室内。父亲经常不开灯,半夜应酬喝得醉醺醺地咣郎一声闯入家门,坐在沙发上含混地咒骂着他那个离开的母亲。

      他总是被一声又一声的咆哮惊醒,偷偷打开一道缝看,父亲神色悲伤又狰狞。

      ——然后他知道,又是一个不得安息的夜晚。

      岑川自嘲地想着:“又多了个讨厌阴天的原因。”

      他有点想笑,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是没笑出来。脚底像扎了根,他连步子都抬不起来,索性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慢慢行走起来。

      他有些累,摸出手机瞧了一眼时间,觉着一时冲动放了齐煜半个鸽子真不好。

      身后风声忽地升腾,呼地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越逼越近。

      岑川脑中某根神经重重地跳了一下,接着迅速地转过身。

      怀里猛地落入个东西,触感温热。

      “我后悔了。”陆子颉手臂环着他脖颈,嗓音闷闷的,“我故意气你的,气死你。”

      少年说了一句,察觉到这姿势不太对劲,老脸一红就往后一缩:“刚才的话…半真半假。”

      “我不喜欢被控制,也不喜欢被拘束。”他手一摊,“也不喜欢温玟。”

      “在那些个陈玟赵玟出现之前,你必须得在。”

      陆子颉嘻嘻一笑,眼眸清亮亮,盛着两湾水。

      “我最重要的朋友。”

      岑川觉得心头某一处被狠狠一撞,所有神经都柔软了下来。

      为了隐忍方才的情绪费了太大力气,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嗓子是哑的,只是笑,一直笑,笑得虚弱又庆幸。

      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但已经足够了。他刚刚太怕了,几乎无法分出多余念头去想哪里出了错,还有没有陆子颉的未来。

      吃惯苦的人尝了一口甜,注定过不回原来的生活。

      那太难以忍受了。岑川想。

      陆子颉皮了一下乐得不行,一会儿念叨刚刚的景儿可以演青春偶像剧了,一会儿又戳岑川脑门抱怨他太快转身,原本只想从背后勾他脖子。

      但岑川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将他勒进怀里。

      “我想好我第二个要求了。”

      那不是最好的,却是现在最好的。

      他低低地说着,嗓音裹挟着水汽钻入耳蜗,连带着心脏也震颤起来。

      “教我谈恋爱吧,陆子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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