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之我把幸福还给你

　　《迟到之人》

　　唐欣蜜刚看完《死神来了3》觉得有些恶心，在电影院的马桶上坐了很久，电影里血肉模糊的场面在眼前挥之不去。厕所隔间里的吊顶年久失修，嘀嘀嗒嗒滴着水，唐欣蜜抬头看了一眼，想会不会突然塌下来把自己压在里头。门外等的人有些不耐烦了，“便秘，去药店买瓶开塞露再进来。”

　　唐欣蜜出来了，和等得快尿裤子的女青年打了个照面，女青年急得涨红了脸，却不忘腾出一秒恶狠狠地瞪了唐欣蜜一眼。唐欣蜜全然没有注意，因为她的脑子还停留在电影的血腥场面里，那车子“呼”一声，大脑还来不及思考，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已然从这个世界消失。唐欣蜜看到车轮子底下，露出的一条逝者的腿，深棕色小牛皮休闲皮鞋，深蓝牛仔裤，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钱振云，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感。当一个男人的谎言被拆穿，当一纸离婚协议被提上桌面，原则和禁忌全都不好使了，他似乎更肆无忌惮起来。

　　唐欣蜜看了看时间00：25，难熬的一天终于又过去了，手机上没有一条短信，没有一个未接电话。唐欣蜜的父母不在国内，这个时间也许他们刚刚起床，正和哥哥嫂子坐在餐桌前吃着西式早餐。自己要离婚的事情还没有通知他们，实际上连她结婚五年都不曾告诉过他们。走出影院，外面很冷清，看电影的人群早已经散了，午夜场人本来就不多，只有几个人在瑟瑟寒风里艰难地打的。手机忽然狂躁得响了起来，画面上闪动着蓝色的光圈，看着有些眼晕。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家，你在哪里？”男中音如同大提琴琴弦奏出的美妙音乐，如果这不是兴师问罪，欣蜜很乐意听。刚恋爱的时候，欣蜜爱极了他的声音，经常趴在他胸口央求他说我爱你，不停说，感觉他的声音同胸腔的共鸣。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 欣蜜很平静很直接地说。

　　“嗯。”钱振云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似乎并没有预期中的轻松。

　　“还有……”欣蜜微笑地抬头，天空中漫天的星斗，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再模糊。“我祝你们幸福。”

　　钱振云尴尬地清清嗓子，然后再次无言。

　　两人都沉默着，却都没有挂机，从两年钱梁晓珊再次出现在钱振云的生活里开始，他们没有如此平心静气过。仿佛此刻随便谁挂断了，就是切断他们延续了五年的故事。

　　高架下的车子风驰电掣一般，冰冷的灯光一闪而逝，唐欣蜜两次被尖锐的喇叭和司机咒骂声惊醒。

　　“你在什么地方，我来接你吧。” 钱振云终于由于担心而打破平静。

　　“哦，不，不用了。让我一个人待着吧，我得习惯习惯。” 欣蜜故作轻松，心里却仿佛被掏空的了一般。“也许还有艳遇，不是么？”

　　“对不起，蜜儿。” 钱振云低低地说，声音有些哽咽。

　　欣蜜鼻子酸了酸，此刻她更想听到他说另外三个字。但却害怕真的听到，因为她明白，此时这对不起三个字远比任何时刻的另外三个字更真诚，更真实，更发自他的内心。欣蜜想表现得勇敢而淡定，两年的争吵和战斗已经让她厌倦，并且耗尽心力。她发现这两年时间对他的了解比前三年对他了解多得多得多。她一直以为钱振云就是个理智冷静的人，却原来那个能让他不理智不冷静的人不是自己；她一直以为钱振云没有浪漫的细胞，原来他已经把所有的浪漫都已经付出给另一个人。

　　欣蜜没有拦车，一辆白色的出租车却自发停在她脚边。驾驶座上一个中年司机探出头来，小姑娘这么晚了，外面一个人不安全。欣蜜朝他感谢地笑笑，想起读书时由于自己晚归，守在客厅里的父亲。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女儿，欣蜜钻进车子，报了个地址。车里放着一首黑胶碟的老歌：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
　　带来了我的烦恼
　　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
　　哦...他比你先到
　　他温柔又可爱
　　他美丽又大方
　　直到有一天
　　你心中有个他
　　你会了解我的感觉
　　爱要真诚不能分享
　　哦...对你说声抱歉

　　“蜜儿，你上那儿做什么？等我，我这就过去接你。” 钱振云焦急得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振云，如果我比她先到，你会爱我吗？” 欣蜜微笑着问，脸颊上一片冰凉。

　　“会”钱振云他没有迟疑。

　　“那下次我一定争取不迟到……”

　　“嘟嘟嘟……”之后再也无法拨通。

　　” Cindy Tang, are you ready to return?” Joker涂满油彩的脸，笑地诡异。灯光点亮了，五彩斑斓的木马开始反向旋转，叮叮当当，清脆的乐曲响起，随着音乐，木马欢快地起伏。

　　2009年10月，金威万豪大酒店，水晶大厅。欣蜜缓缓朝着亭亭玉立的新娘和挺拔帅气的新郎走去。他今天好帅，快乐和幸福洋溢在脸上，比任何时候包括他们那次婚礼都要满足。

　　“欣蜜”新娘朝她升出双手，幸福地笑着。

　　欣蜜也朝她展开笑颜：“恭喜你，小阿姨。”

　　“来我来介绍一下。”新娘把她领到新郎面前。

　　“振云，哈哈哈，八年抗战终于胜利啦。”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从欣蜜的身后窜出，挡在了欣蜜和新郎的中间。

　　欣蜜尴尬地朝新娘笑笑，心里却一阵轻松。“小阿姨，我要先走了，我今晚还有考试。”

　　“这个给你。” 欣蜜塞了一个织锦的小布包在她手里。新娘遗憾得看着欣蜜，抱怨学校怎么如此不人性。

　　钱振云把费总送进会场回来的时候，欣蜜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晓珊，刚刚那小女孩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温柔地搂住妻子裸露在外有些冰凉的肩膀，轻轻摩挲着。

　　“你说欣蜜嘛？我远方表姐的小女儿，全家都移民了，就她还在国内。”梁晓珊想到刚才的织锦布包，掀开一看，一枚雪白的钻石戒指，借着灯光，内侧刻着两个字母“T&Q”，下面垫着一张卡片，娟秀的字迹出自刚刚离开的那个女孩儿：

　　我把幸福还给你！ 署名，迟到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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