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录

　　周氏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指尖因为恐惧而有些发抖。她死死地控制住自己，竭尽全力才开口嘶哑地说：“老祖宗，我确实不知情。这牌子，其实是我在外面买的。那人说自己有慧智大师亲自开光的东西，我想慧智大师平时已是难见，既然遇上这种好事，我自然不能放过。所以就……”

　　黎玉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对方眼中均是犹疑不定。慧智大师确实说过市面上有人以他的名义行骗，可周氏平日里那么精明，绝不像是会如此轻易上当的人。

　　“既然你说这是你在外面买的，那你倒是去揪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卖这种害人的东西！”老太太细想下，还是不相信周氏的话，她将那佛牌在手中不停辗转，吩咐道，“拿个火盆来！我要烧了这个不干不净的东西！”

　　陈嬷嬷随即端上一个火盆，老太太睥睨着周氏，“你看看，你拿来的这到底是什么稀罕物件。”

　　黎玉倒是不以为然，倚靠在一个座椅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周氏，“我看老祖宗你也不要烧了，这摆明了是夫人买来祸害你的。谁都知道两个少爷谁继承侯位有您说话的份，您肯定偏向大少爷。而老爷因为早年丧妻，对大少爷怎么都提不起劲。您要是一走，侯位自然会落到三少爷头上。夫人说自己不知道，那我可真真的不相信。”

　　她欣赏地看着周氏瞪着自己的眼神，那双眼仿佛要瞪出来似的，如恶鬼一般狰狞。黎玉却是不惧，回以眨巴的大眼，“怎么？夫人这么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老太太却开了口，“可梁之这次只带乐儿出征，难道不是有心继承给乐儿？”

　　黎玉也不跟他们打马虎眼，耿直地说：“侯爷那是担心大少爷连殿前侍卫都混不上，带他出去锻炼锻炼罢了。老祖宗也别太当真，出过几趟差，随着侯爷打了胜仗，自然就有了声望，到时候再做个一官半职也是不难的事。若真要大少爷做侯爷，那现在这家里，就没夫人的立足之地了。”说罢，她轻蔑地瞄了一眼周氏，又道：“倒是我这些日子看大少爷颇有长进，侯爷之位自然是不愁的，老祖宗也不过太过担忧。”

　　周氏听完黎玉这番话，神色陡然收紧，恍如面临大敌一般，更是哀嚎开来，“老祖宗！我可什么都没做啊！真是别人卖给我的，老祖宗你千万要相信我！”

　　老太太没有多言，只是把那佛牌径直丢进了火盆。心怀慈悲地说：“若是随意丢弃，只怕被人捡走又会害了人家一条性命，还不如烧了，一了百了。”

　　忽然，火盆中腾然升起一股血雾，直冲老太太面门，众人拦住不及，老太太登时昏了过去。

　　黎玉气急败坏，冲过去抱起老太太，并嘱咐陈嬷嬷，“快唤大夫来！”

　　周氏本是怔怔地跪在地上，见黎玉抱着老太太跑了，赶紧趁乱逃走。黎玉眼角瞟过，并没有搭理。幸而自己现在力大无穷，抱起老太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眼下还是救老太太要紧。

　　大夫来了几个，皆是摇头叹气半日。老太太依然嘴唇紧闭面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陈嬷嬷看着心疼，眼下这府上能做主的只有黎玉了，她求助地望向黎玉，黎玉却也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陈嬷嬷忽然想起一人，“慧智大师！他既然能看出来这是何物，那必然有办法！大家都说慧智大师医术高明，只是不轻易为人诊治。只是侯爷如今不在府上，还有谁能请得动他呢！”

　　“我去。”黎玉坚毅的眼神投向陈嬷嬷，“慧智大师一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见我一面，等见了面我自然有办法。你好生照顾老祖宗，我去去就回。”

　　黎玉牵着马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明梦媛带着一群丫鬟，欢声笑语地抱了一堆东西回府。明梦媛见她牵了一匹马，佯装诧异问道：“哎呦，这不是我们大少爷的爬床小妾嘛！怎么？大少爷不在，老祖宗也要死了，你想偷了我们明家的马到哪儿去？”

　　一众丫鬟将黎玉团团围住，那眼神像是要将她撕皮扒骨，饮血食肉。黎玉冷淡回应，“放我离开。”

　　明梦媛拿着一方新买的绣花锦帕，掩嘴笑道：“放你？你当我明府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好，那我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给你看看。”黎玉刚一脚迈前，一众丫鬟蜂拥而上，有的抓手，有的拽脚，甚至死死地卡住了她的脖子。

　　奈何黎玉已是力大无穷，只轻轻一晃，箍住她双手的丫鬟便已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柱子上，落地时已只剩呻-吟。

　　再随意踢了两脚，箍住脚的也同样飞了出去。黎玉正想抓过那只摁住自己脖颈的手，那手的主人却是一缩，早就逃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去了。

　　明梦媛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黎玉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有如此力气？她已不敢再拦，只好骂骂咧咧地看着黎玉出了门。黎玉可不管她那么多，老太太是家里的支柱，她要是倒了，明乐必然会倒，那自己就再也没有了靠山，就现在身边剩的那几百两银子，还不够自己养老的呢。

　　明梦媛疾步如飞地回了深院，向周氏禀明了此事，周氏亦是大惊。她细细想来，黎玉只怕是搬救兵去了，可侯爷和明乐都已远赴边疆，她能去找谁？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门道，只是吩咐下人，“去把门关上，谁都不许进来！”

　　明梦媛大喜，“母亲，您这是！”

　　周氏的脸阴森而狡黠，口中吐出的字字都像空森洞窟中的呓语，“没有救兵，老太太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只要她死了，等侯爷回来再一发丧，我们自然稳据侯位，到时候打发明乐去外地做个小官职，也不算亏待了他。”

　　明梦媛指了指老太太的方向，“可那屋还有个陈嬷嬷。”

　　周氏轻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飘向远处，“先让她忠心伺候着，等老太太死了，再把她发去给牙人卖了。省得落下把柄，也省得到时候有人对侯爷说人还没死，我们就急着清理门户了。”

　　明梦媛嘻嘻一笑，“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黎玉骑着快马，没多久便已感到大德寺。

　　她一进寺门就看到了那日在门口的小沙弥，忙提着裙子迎了上去，“小师父！慧智大师在哪里！我有急事相求！”

　　小沙弥恭敬行了个礼，“师父正在潜心钻研佛学，已吩咐下来，数月内不见客。”

　　“人命关天！小师父！他再不出来，我家老祖宗就没命了！”黎玉抓着小沙弥的肩膀使劲摇晃，奈何力道太大，小沙弥脸色痛苦，竟喊了出来，“施主！师父说了不见便是不见！你就算把我肩膀摇碎了也见不到啊！”

　　黎玉只好放了手，“若我将这庙拆了呢？”

　　小沙弥被黎玉刚才那力道一抓，手都抬不起来，垂坐在地上，痛苦不已，“施主，这庙是皇上下令建的，你若是拆了，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前些年也有人说要拆，早就发配边疆去了。施主还是回去吧，师父不会出来的。”

　　“慧智！你既然是出家人，是不是该普度众生！现在有条人命等着你去救！你竟然躲在里面钻研什么佛经！什么狗屁佛经！你若是一条人命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普度众生！空有一身医术却不医治，我看你不是普度众生，你根本瞧不起众生！算什么得道高僧！外头夸你的那些话都是放屁！今儿明老太太要是出事，我就把你这庙给拆了！反正死也死过一回了，姑奶奶不怕再死一次！”

　　黎玉登时指着大殿破口大骂，吓得小沙弥原地团团转，奈何双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想堵也堵不上黎玉的嘴。

　　“阿弥陀佛……”慧智的声音响起，小沙弥诧异回头，慧智竟然被这泼辣的女子给骂出来了，这还是头一遭。

　　“文修，备马，我随施主去一趟。”慧智朝小沙弥吩咐了一声，便和黎玉下了山。

　　“施主，你那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慧智笑看着黎玉，神态自若，“我若不出来，施主难道真会拆了大德寺？”

　　“决不食言！”黎玉嫌慧智的马跑得太慢了，狠狠往他那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快些去！老祖宗怕是撑不住了！”

　　行至府前，竟然已被家丁们团团围住，周氏站在府前，指着黎玉喊道：“给我打死这个妖女！就是她伤了老祖宗！打死她为老祖宗报仇！”

　　“好你个周氏！老祖宗明明是你害的，你还栽赃到我头上！”黎玉翻身下马，一手抓一个，那些家丁们瞬间被扔成一团，像菜场里丢弃的垃圾堆叠在那里，一个个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氏吓得面无血色，“你…你这贱人……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大力气……你……你别靠近我！”

　　黎玉狞笑着轻拍了拍她惨如白纸的脸，“你等着，等我救了老祖宗，再跟你好好算账！”

　　慧智跟在黎玉身后，始终笑着，直到黎玉收拾完这些祸害，就随她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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