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我的他

　　顾准的东西我到底是收的心虚，周五下了班就去了趟商场。我是完全不知道要送他什么，横竖那个人也什么都不缺，我只要买个贵一点能拿出手的就好。我没头没脑地乱逛，却发现一家店里的戒指可以刻字。我挑了一个简单大方的款式，三千多块，倒也还算可以。就是店员问我戒指要多大的时候我犯了傻，大概差不多的说了几句之后店员也觉得为难，说还是最好和本人确认一下，万一不合适一刻字就不退不换了。我想了下给顾准打了个电话，他听说我在商场给他买戒指，愣了下就让我等他，说他过来试。我还有话没说他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他说一定让我等一会儿。我找了个喝水的地方坐了快一个小时，才看见他一路走来四处找我的样子。
　　“这边儿！”我冲他挥手。
　　“你呀！”他走过来开心地揉揉我的脑袋。
　　“唉，别弄，头发都乱了！”我拍开他的手理理头发。
　　“专门出来给我挑礼物啊？”顾准眨着眼问我。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嘛。”我拿起包起身说道。
　　“你在哪家店看的？”顾准问我。
　　“走这边。”我说着带他过去。
　　到店里顾准试了戒指，我看他表情像是还比较满意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我坐在凳子上等开票的时候，已经提了笔的店员忽然说道：“其实两位可以考虑一下买一对，第二件算半件，很划算的。”
　　“谢谢，不要了！”我开口。
　　“你也买一个吧！”顾准也开口。
　　“我还是不要了吧，我容易丢东西，戴两天就没了。”我说的是真话。
　　“那我也不要了，我一个人戴多没意思。”顾准看着手里的戒指，又看看我。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凑什么热闹！”我说着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个样式很好看，两件一起买又划算，单买一件太贵了。”顾准打量着戒指说。
　　我想了想，拿了一个小一点的戴在手上试了试。我挑的这个款式偏商务一些，上班戴倒也合适，我的确也没两件像样的饰品，顿时对这件小小的东西也有点爱不释手起来。
　　“那我也买一个，刻姓名汉字。”我写了名字在纸上交给店员。
　　“好的！”店员低头唰唰地开票了。
　　我拿着票结完款回来，把单子交给店员。店里说快的话周天一早就能过来拿戒指，顾准留了他的电话，说他周天开车去拿，省得我还得乘地铁跑一趟。
　　周天早上顾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睡着懒觉。他说已经在门外的时候我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说，赶紧套上衣服抹了把脸，既不好邋里邋遢地见人又不好让人在门外等太久。我关上卧室的门，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早啊！”我抚着额头开门和他打招呼。
　　“好像也不早了啊！”他故意低头看看腕表。
　　“还好吧。”我笑得尬尴。
　　“周末也该睡个懒觉，都怪我打扰你了。”他嘴上说着人却不客气地直往沙发上坐。
　　“没事，我也该起了。”我拿了饮料给他。
　　“我刚去拿戒指了，你看！”顾准从一直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两只盒子。
　　“嗯，我看看。”我坐下来打开盒子，看见一大一小两只戒指，样式非常简单，但是明光闪闪。小的那只内侧刻着我的名字，笔画非常纤细，顾准的那只也是，东西的确是不错的。
　　“喜欢吗？”顾准问。
　　“喜欢啊，不过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我瞧一眼他。
　　“嗯，你眼光不错，我特别喜欢。”顾准大笑着揉我的脑袋。
　　“得了！”等他揉完我抬手理了理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
　　“中午一起吃饭吧！”顾准说。
　　“啊？”我捋着头发下意识地问。
　　“啊什么啊？别老这么傻！晚上要在家里过，中午你陪我出去吃饭给我过生日啊。”顾准拿了罐饮料打开。
　　“可是我好困啊，你不找你别的朋友给你过生日吗？”我垂着肩膀看他。
　　“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再找几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陪我过生日……”顾准摊出一只手作出一个很无奈的样子。
　　“男人三十一枝花，正是大好时节，别一口一个老男人地糟蹋自个儿。”我说着实在没忍住地打了个哈欠。
　　“你说大好时节嘛，那花开堪折直须折，你干脆对我下手算了吧。”顾准突然托着腮笑眯眯地瞧着我。
　　“你竟然真的把自己比作花朵，好恶俗啊！”我勉强收了困意，忍着打哈欠带出来的眼泪感叹道。
　　“恶俗就恶俗，先入得你的眼去啊！”顾准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话说你今年三十几了啊？”我收了玩笑的调调好好地问。
　　“三十六。”顾准望着屋顶说道。
　　“本命年啊？”我问。
　　“可不是嘛。”
　　“那是得好好过个生日。”我点点头。
　　“嗯，时间过得好快啊，我感觉离我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没几天。”顾准有点陷入回忆似地说。
　　“嗯，好想一直都是个宝宝。”我也感叹起来。
　　“今天陪我好好过个生日吧，好久没放松了，好像最近都过得特别累。”顾准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
　　“那你想去哪玩？”我问。
　　“不知道，就想认认真真放个假。”顾准说着瘫倒在沙发上。
　　“嗯，我减压通常会用这样几种方法：一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最好是坐飞机瞬间远离当地；二是什么也不干拉上窗帘看一整天的系列电影，要那种一连好几部的；三是什么也不干拉上窗帘昏天暗地地睡上一觉。”我认真地给着建议。
　　“你明天还要上班，旅行首先就不行了，咱俩一起昏天暗地地睡觉也不合适。”顾准说话的口气还挺认真。
　　“我在我家睡你在你家睡就挺合适。”我撇撇嘴简直要无语。
　　“那就看电影吧！”顾准一拍大腿。
　　“不要吧，好看点的系列电影我都看过了，再看一遍很劲的！”我哀叹。
　　“那你总要陪我过生日的呀！”顾准不满。
　　“我发现你特别会耍赖哈！”我也表示不满。
　　“我早就发现了，你也就是嘴硬，其实根本不会拒绝人。”顾准说着笑了。
　　“最怕的就是你这样不知道自己要干嘛还死拉着别人出主意的。”我站起来去厨房烧水喝。
　　“那来个最俗套的吧，吃饭看电影怎么样？”顾准跟到厨房问我。
　　“可以。”我点点头。
　　“你想吃什么？”顾准又问。
　　“不是给你过生日嘛，问我干什么？”我抓抓脑袋。
　　“你点子多啊，当然要问你了。”顾准走近了抱着胳膊俯视着我。
　　“我点子多不多的不说，不过有个看电影的好地方，吃完饭可以过去穷泡时间。至于吃饭么，清淡点的吧，行不行？”我受不了别人在身高上对我的压迫，脚下错开几步离他远了一点。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吧！”顾准摸着下巴说道。
　　顾准在客厅等我洗漱完换了衣服，出门前我站在门口确认了好几遍我有没有带钥匙。果然，我这种强迫症一般的行径被顾准无情地嘲笑了。
　　“你还是赶快结婚吧，单身有什么好，连个钥匙都不敢忘在家里。”乘电梯的时候顾准开始叨叨。
　　“说得好像你结了婚不是单身似的。你们这些人啊，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看个单身女人搬不动东西、一个人住就觉得好可怜，好像女人结婚就是为了不搬东西为了有人合住一样。”我说着进了电梯，抬头看着不断下降的数字。
　　“那是为了什么啊？”顾准懒懒地靠在电梯上瞧着我问。
　　“和另外一个有趣的灵魂共度一生啊。”我语气平淡。
　　“有趣的灵魂？这是你的择偶标准吗？”顾准追问。
　　“算是吧。”
　　“怎样算有趣？”顾准想了想问。
　　“大概就是不要太功利，生活的目标就是开心就好。”
　　“有道理。”
　　“我瞎说的啊，你别听我扯。”
　　“你说的挺对。”
　　“好吧，快走，饿死了！”
　　“还没说好去吃什么呢！”
　　“呃，你要是不嫌弃，有家店里做鱼做得挺好的，他家店里鱼都是野生的鲫鱼和鲤鱼，汤特别好喝，就是店里环境不太好哈。”
　　“很脏吗？”
　　“很脏倒不至于，毕竟是个饭馆嘛。但是店也不大，老板一个人做，餐具桌椅什么的都比较旧。”
　　“就去这家吧，现在市场上的鱼都怕饲料喂出来的，还有打激素的，我都好久没吃过鱼了。”
　　“那就去这家了哈，我给你导航！”
　　可能是我打过预防针了，顾准对店里有些油腻的桌子和餐具并没有表现得反感。饶是如此，我还是用不上档次的纸巾擦了擦桌子，用一只大铁壶里的开水烫过了餐具。我穿得比较休闲，顾准衣冠楚楚的样子却被老板格外地多看了两眼。两条鱼炖成一大盆汤，两碗米饭两样青菜，粗茶淡饭的样子，食物也装在粗笨的器具里，味道却委实不错。我非常满足地先喝碗汤，如果不是顾准开车的话，我也很难跑这么远来吃这一顿饭。顾准尝过也是连声说着好吃。然后我俩基本上就光顾着吃饭没有说话了。直到结了帐出门，顾准才摸着肚子回头望一眼灰蓝色的招牌，摇摇头说他怎么不知道还有做鱼这么好吃的地方，价格还这么实惠。
　　按照计划我又导航带他去了家店。大厅是坐着喝茶喝咖啡的地方，包间里有投影和超大的液晶显示屏，可以窝在宽大的沙发里磕着瓜子看电影。我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翻着一堆DVD碟，正翻着顾准过拉着我坐到沙发上去。我纳闷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结果他拿过遥控器按了几按，屏幕上顿时好多热映的影片。
　　“看那部？”他扬扬下巴问我。
　　“嗯，最近好像没什么好电影啊，要不然看《星际》算了？”我问。
　　“嗯，也行！”顾准点点头。
　　结果是吃过饭后，顾准瞌睡就来了，刚开始还能撑着看会儿，不一会儿脑袋就直往我肩膀上砸。我把他脑袋放靠垫上又聚精会神地看，看了会儿竟然也开始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脑袋枕在顾准腿上。他倒好，磕着瓜子看电影看得正投入呢。
　　“我怎么睡着了啊，你也不叫醒我！”我揉着眼睛说，其实眼睛都还睁不开呢。
　　“好不容易睡得那么香，我得有点眼色才行啊。”顾准说着递了瓶水给我。
　　“我去，都这个点儿了啊，我可真能睡！”我一手接过水一手看着正显示17：25分的
　　手机屏幕。
　　“嗯，我也睡得特别香，醒了也就刚一会儿。”顾准说。
　　“你先看，我要去趟卫生间。”我喝了口水就站了起来，结果腿都有点压麻了，走得一拐一拐的。
　　“哈哈哈哈，要不要我扶一下你？”顾准看着我的样子大笑。
　　“谢谢！”我背对着他摆摆手。
　　我回来的时候顺便用冷水拍了下脸，在大厅透了几分钟气后才有了回过神的感觉，一推开包间的门看见昏暗的室内，才发现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顾准也不知道吃什么吃得咯嘣咯嘣地响，眼睛就差掉进屏幕里去了。
　　“来！这个挺好吃的！”顾准递给我一个袋子。
　　“什么呀？”我坐在沙发上接过来看。
　　“蚕豆啊！”顾准拍拍手喝了口水。
　　“嗯，是挺好吃。”我抓了一把吃着。
　　“我发现这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我好久都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午觉了。”顾准放下水杯伸了个懒腰。
　　“你还说呢，本来我看得好好的不瞌睡，你一睡我也被传染了。”我埋怨他。
　　“明明比我睡得还香却要怪我，真不讲道理！”顾准摇摇头。
　　“时间也不早了，你家那么远，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呀？”我说着问他。
　　“走什么啊？正看着呢！”顾准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
　　“诶，你这个人！不是家里还给你过生日嘛，好意思让你奶奶等啊？”我瞧着他。
　　“哦，其实我吧，嗯，那个，嗨，算了，那就走吧，不过今天真的很开心。”顾准揉揉自己的脑袋，很有点不大想走的意思。
　　“有空下次再过来呗！”我在沙发上摸着手机，准备收拾走人。
　　“你过来一下！”顾准突然喊我。
　　“怎么了？”我走过去问。
　　“能不能亲你一下啊？”顾准突然撒娇似地问。
　　“不能！”我反应很快。
　　“唉！”顾准叹了口气，一副放弃了的样子，却又乘我不备的时候一手搂过我后脖颈亲了下来。
　　“别害羞了！你再这样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大概是我把脸埋进胳膊里的时间太长，顾准凑过来拉下我的胳膊一个劲儿地逗我。
　　“好想把你娶回家啊！”顾准拉着我两只手腕说。
　　“我又没说想嫁！”我抽开手。
　　“为什么不嫁？”顾准瞧着我。
　　“不为什么，就是不嫁。”我也看着他。
　　“那我得想个办法，得让你嫁给我才行。”
　　“你不用想，我不嫁。”
　　“真不嫁？”
　　“不嫁。”
　　“那我只能用一招了。”
　　“哪招都没用，就是不嫁！”
　　“干脆我把生米煮成熟饭，看你嫁不嫁！”顾准说着手伸到我肋下直挠我痒痒。
　　“你敢！”我特别怕痒，被挠得缩着腰直笑。
　　“好了，不闹了，收拾走了。”顾准说着收回手扶了我站好。
　　“走吧！”
　　顾准生日过后，就和我联系密切起来。平时我也忙，有时候信息回的不及时，通话刚几分钟又有别的事情打断。后来他索性也不再打电话发信息了，我下班早他会来我家坐一会儿，给我带点水果和他家里做的菜，周末有时候能过来呆一整天。我也慢慢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渐渐不再陌生的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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